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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凤栖梧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了。
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竟然没有死!随即反应过来才替自己把了下脉,看来太后她们为了除掉自己,当真是下了成本了。这“风华无双”本就难求,而且根本无药可解。想来太后也知道不能让自己在一夜之内暴毙而亡,而是要让自己慢慢死去,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追查,那也查不到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不过一个冷宫弃妃,便是死了,又有谁会追查呢?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粉衣女子走了进来,见栖梧睁着眼,不禁眉头紧皱:“小姐这又是一夜没睡么?”正要扶她起身,却触到一手的濡湿,顿时大惊“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湿透了?这头发也是湿的?这身子冷的像冰一样!哎呀,这脸是怎么了?怎么肿起来了?”
“从容,好了,你去帮我准备一下,我想泡个澡。”凤栖梧疲惫的闭了眼,打断了从容的话,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懒懒的挥了挥手。
从容咬了咬嘴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听被子里懦懦的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容,在后宫中这么久,难道你还不明白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这个道理么?快去吧,准备好了叫我。”
从容红了眼眶,却还是老实的应诺离去。
水温刚好,栖梧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小姐,喝碗姜汤去去寒吧,你的身子是万万经不起折腾的。”从容看着浴桶里那个瘦弱的人,禁不住一阵难过,这哪里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凤栖梧?
如今小姐身子越来越弱,而这栖梧宫的待遇也愈发的差,根本都没有什么能给她补身子的,看着栖梧简直就是皮包骨头,从容不禁红了眼眶。
栖梧笑着把手中的空碗递给从容,却见她又红了眼,不禁皱眉:“这好好的又是怎么了?”
从容忙背过身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笑道:“哪儿有什么?许是这水雾花了娘娘的眼,看错了。”
凤栖梧敛了神色,也明白了是为什么。
一年前凤氏一族因为通敌卖国,被判诛灭九族,满门抄斩。
而宁妃和别人私通,被判凌迟。
行刑的当天,惠帝坐在监斩官旁边的位置上,而宁妃则是一身灰色的囚服站在他旁边。众人都看出这皇帝定然是恨极了这宁妃,定要让她亲眼看见自己灭族,再受尽折磨再死。
凌迟,便是民间所谓的“千刀万剐”,意在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不多不少,刚好三千三百七十七刀。受刑者一时半会死不了,而是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人一片一片的割下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凤氏一族是大家族,盘根错节算下来接近三百人,一辆囚车里面坐了四五人,铁索相连竟也望不到头。
其实凤氏一族原本并不是姓凤,而是姓风。一百多年前,因为风家的家主曾在无意中救了当时的太祖皇帝龙御珏,为此几乎丢了性命。太祖皇帝感念他的救命之恩,破例赐了信阳作其封地,封信阳侯。
而当时信阳侯唯一的一个女儿生得十分貌美,太祖皇帝一见倾心,便接回宫封为贵妃,宠爱有加,甚至赐姓风氏一族“凤”姓。
要知道,皇家姓氏为“龙”,而赐这风氏一族“凤”姓,也就是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对贵妃,对风家的宠爱。
自此以后,凤氏一族便崛起于草莽之中,逐渐在朝中崭露头角。直到一百多年后,成了权倾朝野的大家族。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都不足以形容其地位之高。
原本凤氏一族是作为辅助皇帝的存在,凤氏一族也传有家训“凤氏子孙,必保龙氏的江山!”。
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凤氏子孙的职责却变了味。
这些年凤氏在朝中兴风作浪,不少凤家人在民间搜刮民脂民膏,百姓早已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全族问斩,却是大快人心。
原定的午时三刻问斩,但是早在辰时街上就聚集了不少百姓,等着看凤氏满门是怎样从当初的辉煌,落得现在这般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
巳时一刻,凤氏一族的囚车往刑场行去。经过之处,无一不是百姓的咒骂声:
“杀的好!”
“杀了这些个狗、娘养的!”
“就是那个杀千刀的,毁了我的女儿,杀了他!”
“畜生!畜生!猪狗不如,呸!”
······
百姓纷纷朝囚车扔着烂菜叶,臭鸡蛋。甚至有百姓觉得不解气开始扔石头。囚车中人,无一不是挂了彩。
一时间,喝彩声,咒骂声,求饶声,哭闹声,响彻整条街的上空。
而在囚车的最末端,却是一辆马车。
众人惊疑,这囚车后面怎会有辆马车?而且马车周围竟然还有禁卫围着,像是在防止囚车中人逃走,但又像是在保护着车里的人。
这车里到底是谁?谁都不得而知。但却也是忌惮着不敢妄自朝那马车扔东西。
由于群众民愤难平,导致了前进极为困难,不过是从大理寺刑狱到校场,也就隔了一条街,原本一刻钟便能走到的距离,却足足的走了一个时辰。
偌大的校场,却是人满为患,场中跪着的,场外围着的。
映衬着明媚的天,有百姓高兴道:“看,老天爷都收拾这一家人呢,下了几天的雨,却在今天放晴了。”
囚犯被陆陆续续的拖出囚车,跪了一地,而最后马车停下,帘子被掀开,却走出了一个极美的女子。
跟所有人一样,她身上穿着灰色的囚衣,一脸的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但却不难以掩盖她的倾城容颜。
围观的群众顿时炸开了锅,这恐怕便是那祸水凤栖梧吧!想不到竟然会是这般的好看,也难怪能将皇上迷得团团转。随后骂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那些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下面骂的人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凤栖梧被人押下囚车,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心里却像是死水一般,没有丝毫的波澜,曾经那双如水的眸子,也变得晦暗无光。
但奇怪的是,那凤栖梧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被押着跪在法场,而是带着她,朝着监斩官的高台走去。
那台子约莫有四五丈高,上面监斩官的位置上竟然摆了一把龙椅,四周也是御林军肃立,众人都议论纷纷,莫不是皇帝要亲自来监斩?
跪着的人群中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眼尖,看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栖梧,突然激动的站起来,大喊:“小姐,小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栖梧浑身一僵,循声望去竟然看见从容和紫陌两个人均是一身灰色的囚服,带着手铐和脚镣,激动的想要挣脱看押他们的官兵朝她跑来。
栖梧顿时面如死灰,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把他们都送走了吗!怎么会!龙玄澈竟然将她们都抓回来了!!
“紫陌,从容”这几个字刚喊出口,便被梗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像是被鱼刺梗在吼中一般,拔不出来,咽不下去,硬生生的疼。
紫陌软软的倒在地上,身下便弥漫开了一大滩的血。背后是一个赤膊大汉,袒胸露背,穿着一条青黑色的长裤,腰间用一条大红的丝带系着。手中亮晃晃的刀刃上面,殷红的血沿着刀刃一滴滴的滴在地上。
紫陌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死不瞑目。
“我杀了你!”旁边从容尖叫一声,红着眼夺过那人手中的刀,一刀过去,那人便人头落地。
“快来人呐,造反了!逆犯造反啦!”有人大喊一声,顿时,场面格外混乱。
凤栖梧突然觉得世界变得混沌不堪,四周一片安静,眼前全是紫陌死不瞑目的脸。
突然间,整个校场就炸开了锅,哭喊声混成一团,有的人抱作一团哭天抢地,有的人趁乱就站起来要跑,但是却被周围的官兵一刀便砍死了。有的人则是呆呆的跪在原地,一脸的漠然。
从容像疯了一样挥舞着手中的刀,竟没有人能近的了她的身。
凤栖梧安静的站在那里,只觉得眼睛涨痛的厉害,像是要炸开似的。突然很想把眼球挖出来,或许这样的话就会舒服点了。
那边从容越来越力不从心,身上也挂了彩,那样鲜红的颜色刺痛了栖梧的眼。
栖梧咬牙,挣脱了狱卒的钳制,抢过一把长刀,便冲上前去替从容挡开身后的偷袭。
场面越来越乱,直到一支羽箭擦着栖梧的脸颊飞过,有人大喊了一声:“弓箭手,快,将这些逆反乱箭射死!”。
栖梧一边抵挡雨点一般砸下来的羽箭,一边苦笑:“终究是我害了你们”。
“小姐,要死我们一起死”从容轻笑,那样的笑,像极了他们还在凤府的时候,她缠着自己说故事的样子。
没多久,两人身上都中了箭。想来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变成刺猬,不过变成刺猬总好过被人千刀万剐。
想到这里栖梧也便释然了。
就在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却听熟悉的唱诺声响起:“皇上驾到”。随即便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那样的风姿卓然,即便是再人海中,也能一眼看见他。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栖梧突然想起蕲州一战时,她被张朝抓了去,而他亲率众兵一路追来,孤身一人穿过上万士兵向她走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怜惜的吻了下她的额头,轻声道:“阿鸾,我来接你回去”。
至今她仍记得他那时眼中泛着的水光,和无尽的宠溺。
而不过两年的时间,那个为她穿营而来告诉她要带她回家的男子,此时却一袭华服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笑了:“还是这般喜欢闯祸。”。
话中的宠溺,任凭谁都能听出来。
就像那年的生辰,满院子的虞美人,开得让人炫目。她站在中间目瞪口呆,而他款款而来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他将她拥在怀里,却是如此感慨。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人,安静的相拥。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栖梧笑了,已经干得裂出血珠的嘴唇上下开合:“阿澈,能不能求你件事”。
“怕疼,想让朕给你换种死法么?”龙玄澈在她面前蹲下,笑的颠倒众生风华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