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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呢?事实告诉了他们,没有杜氏,司幽国照旧存在,不但存在,还在慢慢的崛起中,是,没了杜氏我们元气大伤,没了杜氏我们就要面对连年的征战,可朕不怕!”
“朕就是要向这些眼里只有杜氏的人证明一下,这个世界,没了谁都会自己转,千万,千万,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否则,你一定会被众人所抛弃!”
“因为……杜氏,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彼时的卫瑜琛,一双厉眸仿若冲了血一般的恐怖,刘石与邱成听完他这一番话之后,瞬时明白了。
难道卫瑜琛之所以一定要置杜家与死地,就是因为杜家的名声盖过了他这个做皇帝的?使他产生了各种不平衡的心理?
就因为这样,所以他一定要灭了杜家,哪怕付出千万将士、成百上千无辜之人的性命,也要让卫氏成为这个国家当之无愧,不受任何外力所影响的至尊家族这样绝对的代价?
这……这样扭曲的霸权,这样泯灭一切对卫氏有影响的叵测居心,简直令人发指!
难怪,难怪这么多年以来,再没有出现能够取代杜氏的强员猛将,更再无任何家族敢崭露头角,哪怕碌碌无为,也不敢冒这个头。
只怕,只怕这些混迹于官场的老狐狸们,早就已经揣摩透了这位帝王的扭曲心理吧?
可怕,太可怕了,刘石与邱成在窥探过这位帝王心之后,才深觉这背后的恐怖,顿时手脚冰凉,背后冒冷汗。
同时也十分明白,今日的二人,只怕难逃一死了。
“呵呵呵……,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你们刚刚的胆量呢?哪里去了?”
看着脸色如死灰的二人,卫瑜琛仰天一笑,眼底闪烁着浓烈的毒芒。
可是这毒辣的目光却在落到‘坤宁宫’三个字之后,渐渐转化为了前所未有的悲凉之感。
更甚至,强大如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下了不知是悔还是恨的泪水。
当双眼彻底模糊,当他在模糊中恍恍惚惚拨开草丛,一步步踏入坤宁宫时,那面若死灰跪在草地上的俩人,却好似听到了一句:“起来吧!”
刘石、邱成诧异的抬眸,看到的就是他高大挺拔的身形逐渐消失在草丛中,朝那早已破败不堪的主殿而去,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子:“这,这是活,活了?”
不怪乎他们如此匪夷所思,委实是今天说了太多足够他们死一百次不止的大逆不道的话,依着卫瑜琛的性格,那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可,可现在,又是怎样一个状况?
“也许,皇上,早已经想通了吧?”邱成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幽幽一叹。
“你是说,皇上早已经想通了?既然想通了,那为什么?”
刘石话到这里,却突然一顿,“莫不是,他不愿意去面对事实带来的各种打击?”
邱成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身为皇帝的各种无奈吧?普通人尚且不会随便承认自己的错误,更枉他是一国之君,正所谓君无戏言,这四个字的重量压在他的肩头,那得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还年轻,年轻气盛,眼里揉不得沙子,杜氏的强大于帝王之家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他心里担忧,也不是不正常。”
“只可惜,他未料到的是,杜氏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了他所承受的范围之内,因为杜氏所牵连的世家大族,更是数不胜数,这中间不能全杀,也不能全留,只能挑着来,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今天的局面了……,”
邱成的话,让刘石也是感同身受:“是啊,在不能全杀和不能全留的中间,势必残存着太多的可能性,今日的‘杜字索命’或许就是当年酿下的苦果。”
“唉,这可怎么办是好呢?皇上心里也苦啊,可是旁人又怎么会理解呢?他们看到的只是表面,即使我们刚刚质疑他的那些话,也是憋在心里太久,只有吐出了这口气,才发现,也不是那么艰难不被人接受。”
“起码皇上他自己,早就已经想通了,如果我们不说这些话,他又怎么会在我们面前流露出这样真实的感情呢?”
一直以来,他和邱成就是成帝身边最最近身的两个人,所以很多种情况他们看的要比旁人清楚的多,刚刚的激愤之语,也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为自己的主子考虑,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惜的是,他们到底是多此一举了,如今能捡回一条命,是不是也侧面反应他的心里正在发生好的转变?
“那现在……,”刘石欲言又止,“我们,还要进去吗?”
“刚刚我们说的那些话,你还好意思跟进去?”
刘石:……
卫瑜琛目光沉重的看着坤宁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窗一门,一桌一榻,每走一步,都感觉千斤重。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道装饰,都能让他驻足,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皆是与这些物事相关联的片段,真的是,承载了太多欢声与痛苦的地方。
这当中,出现的最多的就是杜云歌,可惜的是,每当他想要看清楚她的那张脸的时候,他的心便如针扎似的,疼的厉害。
十二年了,他躲避了十二年,回避了十二年,没想到会在今天鼓足勇气来到这里,感受着这里的腐朽之气,感受着这里的阴霾与冷清。
第一次,他的内心升起了强烈的自责感。
本来,他已经得了江山又得了美人,可惜的是,他未曾懂得珍惜,伤害了那个最不该伤害的人,害她含恨而终,尸骨无存。
这些年来,他只要闭上眼睛,眼前所浮现的就是杜云歌拿着他送给她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戳向了自己的心口,她躺在血泊中绝望的闭上了眼,至死都未再看他一眼。
还有曾让他寄予厚望的卫澜……
一想到这里,悲从心来,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落下,他坐在他们曾经躺过的床,痛苦的呢喃。
“云儿,对不起,对不起,朕对不起你,下辈子,朕做牛做马……。”
阳光下的坤宁宫,十二年来,第一次有了人的气息,就是不知道,这抹气息,能够残存多久。
刘石与邱成站在坤宁宫门口,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冷不丁的回头间,看到两个太监在那里探头探脑,刘石脚下一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那太监一听此话,立即跑了过来,“回刘总管的话,刚刚永宁宫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说是静妃娘娘和,和珍妃娘娘她们,她们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打起来?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解释完之后,刘石朝二人挥挥手:“行了,咱家知道了,你们且先退下。”
看了眼邱成,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皇上那里,咱们可不能去打扰啊,这两个女人,到底干什么呢?”
邱成掌管着卫瑜琛一支最精锐的暗卫,连静妃娘娘都知道的事,焉能逃得过皇上的耳目?
他嗤笑一声,“干什么?昨天晚上永宁宫出事了,听说今早上珍妃吓得不轻。”
刘石一听,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
邱成冷眸一挑,面色森寒:“暂时查不出来,那人行踪诡异,一出手就悄无声息的将永宁宫上下全都迷晕,而后潜入正殿之中,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以至于珍妃一起来就吓晕了过去。”
“事情可能没我说的这般简单,昨晚上肯定也发生了什么,照珍妃的反应来看,这件事与今天早晨文昌侯府的灭门惨案,有着直接的联系。”
刘石心下一凛:“你的意思是,对方的目的,就是借着杜家恐吓珍妃?”
“也许是,也许不是,反正珍妃作恶多端,怕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不好说,这个静妃怎么知道的暂且不说,一大早喊了这么多人过去,想必就是去找事的,俩个人发生口角在意料之中,但是没有想到会大打出手,这……,还真是头一遭。”
“那我们怎么解决?要不要告诉皇上?”
邱成冷笑一声,斜睨了刘石一眼:“你觉得那两个女人在皇上的心里,有眼前的这位重?”
刘石身形一震,不由自主的看向早已黯淡无光的‘坤宁宫’三个字,默默的垂下了头。
是啊,如果是以前,他们或许会进去通报,可是今天,是皇上十二年来第一次涉足这里,这么重要的一次,又怎能因为那几个女人,而毁了呢?
较之杜云歌而言,刘石和邱成的心不由自主的靠向了这位曾经令他们所有人都为之敬仰的一代医后,其他女人在她眼前,根本就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尤其是那个珍妃,身为皇后的亲妹妹,居然做出那等泯灭良心的事,今天她就是被静妃给掐死了,那也是她活该倒霉。
刘石与邱成的冷漠,永宁宫的女人们却都还不知道,尤其是彼时那两个缠绕在一起,互揪着彼此的头发,一个目赤欲裂,一个五官扭曲,早上的端庄淑媛,这个时候哪里还见半分?
其余的女人们,喊的声音倒是挺大,可是真正靠前拉开的,却只有她们两宫的奴婢,这些嫔妃们一个个的雷声大雨点小,表面上看起来咋咋呼呼的不停劝和,内心里却是比谁都要开心。
这永宁宫和长信宫打起来,且不说事后如何,单单是眼前,就足以解了平日里在这两宫旗下受的一肚子窝囊气。
拉架?
呵呵,做梦去吧,今个儿她们就是被静妃拉过来奚落某人的,怎么可能会去拉架?
永宁宫里的一切,慕涵看的清清楚楚,一旁的嬷嬷们急急的将她拉过去。
“怎么办?刚刚明明已经派人给皇上传了话,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呢?慕姑姑,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去求求太后娘娘如何?这要是再打下去,真出了事,咱们永宁宫上下恐怕都要担责啊!”
慕涵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满是凝重之色:“好,你去吧,速去速回,这边有我照看着!”
慕涵一开口,那嬷嬷跺跺脚,立即朝慈宁宫的方向跑去。
回首间,恰好看到静妃的尖锐指甲正朝珍妃的脸上划过去,她当下皱起了眉,指尖微动间,一颗石子悄无声息的朝着静妃的小腿肚飞了过去……
静妃扭曲的脸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申银,小腿一弯,矮了珍妃一节,那挥舞着的尖利指甲自然也被珍妃惊险的躲了过去。
在发觉静妃是要毁了自己的脸时,珍妃彻底的怒了,突然伸出双手掐上静妃的脖子,静妃小腿肚被慕涵那般一击已是颤抖的厉害,根本就站不稳。
仇贞趁此机会死死的掐上静妃的脖子,两边的奴才一见这情况,彻底乱了阵脚。
你争我夺,你推我扯间,竟然扭成了一团,一时之间,竟无人能够插手,彼此双方难分彼此。
慕涵冷冷的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不耐,虽然她恨不能这个女人现在就死了,可主子既然要留她的命,自然不能让她随便就被人给整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大踏步的走出了正殿。
其他妃嫔一见,不由一愣。
要知道,这慕涵可是仇贞身边的第一女官,便是在后宫之中他们这些不得宠妃嫔,看到她也要给她几分脸面,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自己主子受到如此侮辱的时候,她不但不上前拉架,还这般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
“哎?你们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要去搬救兵?”
“看着不像啊,脸色很难看。”
“这女人本宫就没瞧见她笑过,整天就是这幅死人脸,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但她的能力可是毋容置疑的,你是不知道,要不是这女人,仇贞那蠢货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不是咋的,这女人在宫中得罪的人太多,不知道糟了多少暗算,可惜的是,每一次她都能逢凶化吉,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本事。”
“哎,回来了,回来了,咦?她端的那是什么?”
就在诸位贵人们伸着脖子想要看清慕涵到底端的是什么时,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霎时面色剧变。
下意识的随着她的动作猛地往后一退,并不可思议的捂着嘴,呆呆的僵着身子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的灭绝师太。
而慕涵这个正主,就是做出了将盆中的水,尽数泼在正中央扭成一团的宫女、嬷嬷、娘娘这一让其他人惊掉下巴的动作,才令所有人都为之变了色。
“谁?谁敢朝本宫泼水,啊啊啊,本宫要撕了你!”
“啊,好凉的水,噗,太冷了,是哪个践人,是谁?给本宫站出来!”
随着‘咣当’一声巨响,慕涵将手中的盆随手一扔,冷眼瞧着那些个上蹿下跳的女人们,嘴角扯着冷酷无情的笑。
等这些女人们好不容易拍掉身上的水渍,抹去脸上的污水,一个个花着脸、湿着衣服,狼狈不堪的环顾四周,寻找泼水的罪魁祸首时,却发觉不知何时这个慕涵竟然双臂环胸,好整以暇的冷睨着她们:“不打了?”
所有人都被她理所当然的质问唬的一愣,等到将周围人的眼神尽数看过来之后,方才僵直着脑袋看向线条冰冷,神色淡漠的慕涵。
这当中,尤为仇贞的眼神最为愤怒:“水是你泼的?”
慕涵冷冷一扫,唇角勾起丝似嘲似讽的弧度:“是,水是奴婢泼的。”
“你,你居然还有脸承认?”
仇贞还没开口,静妃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抬手就朝着慕涵的脸甩过去。
然而,她的手臂只是到了慕涵的头上方,就已经被慕涵牢牢的钳制住:“静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你,你这个践人,居然敢以下犯上?”
眼看慕涵的神色没有半点的变化,反而自己被她冷漠的眼神吓得心下一凛,静妃顿觉自己今天算是颜面扫一地,丢人丢到家了.
看向慕涵的眼神仿若毒蛇一般,恨不能上前狠咬她一口。
慕涵抬眸冷扫了她一眼,“事出有因,奴婢不得不僭越了,太后娘娘即将驾到,各位娘娘难不成要以这样的仪容来恭迎圣驾?”
“你这个践人,如果不是你,本宫怎么会浑身湿透?”
“可若不是奴婢,娘娘如今还是和珍妃娘娘厮打在一起吧?是不是打算就这般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给这些冷眼旁观的人看笑话?”
慕涵的反问让静妃微微一愣,便是气的浑身直打颤的珍妃,也诧异的抬眸,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落向了那些围在她们周围,脸上看好戏的意味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各宫嫔妃们,当即猛地醒过了神儿。
是啊,如果不是慕涵这恰到好处的一泼,只怕现今她们还不知所谓的打来打去,平白让这些人看了笑话去,等到太后娘娘。
等等,太后娘娘?
静妃与珍妃同时看向慕涵:“太后娘娘要来?那是不是,是不是……?”皇上也要来?
天啊,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她们俩个人现在,岂不是,岂不是……
就在这两人急的面色剧变,嗓子眼直冒火的时候,慕涵却不咸不淡的道:“皇上这会子没空,不会过来,只是,如果两位娘娘还这般站着的话,太后娘娘过来了,你们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谁人不知太后娘娘最是注重礼仪规矩?
她们两个是皇帝的妃子,当着一大堆宫女太监的面厮打也就罢了,居然还被人当空泼了一盆子水,从头浇到尾,如此颜面尽失的受辱,平生来还是第一次。
尽管这个慕涵是为了她们好,可这个方法,未免太过极端了些,尤其是珍妃早上还被吓醒过,慕涵不但不安慰,还一直冷言冷语,就算她知道她性子向来如此,可心里还是存了芥蒂,看向慕涵的眼神也充满了愤怒。
静妃根本就来不及数落慕涵的不是,当即黑着一张脸,披着下人的衣服,怒极离开。
其他妃嫔一看,哪里还敢再留下来看热闹,一个个吓得慌慌张张的跪安了。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后,珍妃方才醒过神来儿,用极其复杂的眼神,凌厉的扫向慕涵。
“太后一会儿真的要过来?”
怎料慕涵却嗤笑一声,“太后不问后宫之事已经多年之久,她老人家怎么可能会过来?前去报信的嬷嬷,定然被拦在慈宁宫外,进而不得。”
而拦着的人,定然是她的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