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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领导关心,我们家是……穷了一点,但困难还是没有的。您有什么工作尽管吩咐如风去做,他书读得少,可是劲不小,什么事都累不到他的。而且我们都支持他的工作。”妈妈当然是个明事理的人,她怎么可能拖孩子们的后腿呢?!
“如风,你有一个好妈妈,要好好孝顺你妈妈。”以前,顾如雪动不动就把她妈妈挂嘴边的,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贤惠的家庭妇女。拍了拍顾如风的肩膀,俞行光略略有些动情。
“是、是。”把南湖县最大的领导都带到家里来了,这足够他可以在家里、到外头吹好久的牛了。
“上午让你提回来的一些东西呢?!记得要让你姐姐吃。”他现在没办法好好照顾她,只能拜托她的弟弟了。他们是亲姐弟,他一定会好好照顾的吧!
“好、好。”顾如风眼里闪过一丝的不安,连忙点头答应。
“知道食用方法吗?!如果她没胃口,不肯吃光蛋白粉,你可以把蛋白粉混在白饭里头。冬虫夏草是用来炖汤的,炖好后让你姐姐多喝一些。还有人参入菜的时候量不要太大,不然体质不好的人……”
旁边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俞行光竟然对顾如风的姐姐这样的上心,看病人看到交待饮食上去了。而且、这饮食也交待得太细致了吧!
不过顾如风是他的司机,也算是他的生活秘书,似乎这一切也说得过去。
“是、是,知道了。”今天的天气并不热,可是顾如风已经听得满头大汗了。
“好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的休息了,我们先走。”终于,交待完以后,拍了拍顾如风的肩膀。
回头,又最后看了看顾如雪。她依然是半躺在床上,没说一句地躺在那里,似乎今天对于他的造访没有半点的兴趣。
“我送您!”顾如风似乎得到了解脱,拉着俞行光就往门外带。
“等等!急什么?!”这个顾如风做事从来没什么谱,哪有赶人家走的,而且还是赶自己的领导走。
“胡主任。”回头,俞行光提醒道。
“哦!这是我们县委办公室的一点心意,请您收起来。”身后的办公室主任这才走上前来,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交到妈妈手上。
“哎呀,这怎么能行?!”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可是妈妈也能明白这信封里是什么。虽然没顾如风说得万儿八千那么多,可是无功不受禄啊!这么白白地拿人家的钱,妈妈还是很胆战心惊的。
“拿着拿着,如风姐弟俩在这次抗洪中都有不俗的表现,这也是您这个好妈妈教的好。我们领导还有事,得早点回去,有机会再来看你们啊。”胡主任把钱硬是塞到妈妈手里,这才与俞行光他们准备一起离开。
谁都听出来了,这胡主任最后一句是客气话,他怎么可能再来呢!
“好好休息。”走到房间门口,俞行光忍不住“多一句嘴”。
顾如雪微微侧过身去,目光看向窗外却不再回答。
那小东西还在生他的气吗?!
只是不气也气了,现在他亲自来看她了啊!当着这么一群人,她要他怎么做呢?!况且,他还病着,也不易在外过多的逗留。
还是改天吧!等他出院了,再去她的小租房里看她,那个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有什么再说吧!
“俞书记,楼梯口没灯,我送您。”说着,顾如风取了小手电筒跟到俞行光后面。
家里重新安静下来,顾如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打一声招呼,带这么一大群人跑家里来,走了一个过场又离开,搞什么啊!
但他搞什么也与她无关,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想多了只会让自己更受伤,难道受他的伤还少?!
“囡囡,是三千块!三千块钱呢!”妈妈把信封里的钱拿出来,当着顾如雪的面惊呼起来。
三千块?!哦、三千块。
上次与孔余离婚的分手费是两千,而他的感谢费是三千。话说他是领导,所以多一千?!真可笑。
管他的呢!多多少少都与她无关,她与他们两个人之间都不是因为钱,这一点她是坦然的。
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怎么啦?!不舒服啊?!让妈妈摸。”见女儿没有一点的高兴之色,好像与己无关的样子,妈妈有些担心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还好啊!没发烧啊!可是这么大领导来家里来,这是多么大的新闻,她、怎么还是这幅平淡的样子呢?!
“囡囡,是你到水里把俞书记捞起来的啊?!给妈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啊!”真没料到,这么一个弱小的女儿,竟然能把那么高大的领导给救起来,妈妈也忍不住好奇心大发。
“妈,我好困,想睡觉了。”缩在被子里,顾如雪闭着眼睛。
不是一再告诉自己要平常心吗?!怎么此刻,心里烦乱得很呢?!
“妈,看看,俞书记又拿的什么?!”顾如风送俞行光到楼下的车里,一溜烟的又跑了回来。
“对了,上午俞书记让你拿什么回来了,我怎么没看到?!”自己生的儿子当然自己心里有数,妈妈这才把顾如风的胳膊拉着拖到顾如雪的床前。
“呃……没什么,哪有。”顾如风尴尬地左顾右看,想要摆脱妈妈的手,可是妈妈却不放。
“什么叫蛋白粉啊?什么叫冬虫夏草啊?!”见他不老实,妈妈很明显地提示。
“那些东西都是广告做得好,哪有什么真正的作用?!实话跟你们说,我把那些东西都拿到医院门口的礼品回收店里卖了,五千多块呢!你们上哪儿给我变五千多块钱出来?!明天我给姐买几只鸡来炖炖,保证比那些东西滋补。再说了,你看你看,他们又拿了一些这样的东西来了,我不卖那些东西也是多余了。”说着,指了指墙边上堆放的礼品盒。
“天啦!什么东西卖五千块啊?!你、你这小子,怎么也不跟你姐姐商量商量?!”县委办公室送来的三千块已经让妈妈很是心里不安了,没想到还送顾如风这么多东西。
“他把东西都送给我了,难道还管我用到哪里去了吗?!叔叔婶婶在我们家至少得住一个月,生活费至少也得提高一倍,你口袋里能有多少钱啊?!真是。”顾如风看不得妈妈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用鼻子哼哼便又开始去清点那墙边上的东西去。
“就算家里没生活费,也没见你出一分钱啊!虽然你工作没转正,可是也有一些工资的吧!”其实妈妈没一次说赢过歪理邪说颇多的顾如风,但总是想尽力说服他走点正路。
“我的钱都得存起来买房子,哪有钱给你啊!俞书记昨天说了,我的工作关系就这几天能办好。小车队过段时间就要填公务员小区申请表了,到时候也许我就可以填一份,能分个自己的房子。钱给你开生活费了,我自己怎么办?!丑话说前头,你怎么着也得给我想两万块钱的办法。”好像又捡了宝一样,顾如风把一个一个的礼盒拿出来比较、分析着。
“你姐姐结婚的时候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我当然要踮起脚来给她置办嫁妆,不然她公婆家就会看不起她、欺负她。再说,如果你姐姐不离婚,你结婚的时候她少得了你大红包吗?!现在你有工作了,怎么说也有收入了,还找我要什么钱?!”确实是没钱,可是一想到顾如雪离婚……妈妈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就是!姐,你快点找个人嫁了吧!而且最好是在我结婚前结婚,不然我就没大红包了。”顾如风这个时候肯定是站在妈妈一边的,连忙跟着妈妈帮腔。
“臭小子,你为了两万块钱就要卖姐姐吗?!”顾如雪真是被弟弟气疯掉了,回头又看向妈妈“妈妈什么都好,就是重男轻女不好。”顾如雪最怕被人提离婚的事,说着绕着又跑到离婚这话题上来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去做饭。”女儿本来因为离婚就很惨了,也不好再多说她的痛处,只好起身往外走去。
“如风,有件事你一定得答应我,在外面千万不要对谁提我救过俞书记,听到没有。”见妈妈终于走了,顾如雪拉着顾如风的手交待。
“为什么呀?!你现在是他的救命恩人,就是应该接受他的报恩。”见过傻的,没见过姐姐这么傻的。对于自己姐姐救过县委书记这件事情,顾如风只想找个扩音器去四处喊才好,这个姐姐却不让他说。
“如风,如果你想工作关系快点落实,你必须按我说得去做。你想想,哪个领导愿意让小老百姓看到他不好的一面?!俞书记去救孩子们,那是英雄。可是落水,那是他技术不行。他愿意向人家承认他技术不行吗?!来我们家,他也只字没提我救过他的事情啊!是不是?!这也是我为什么半路上跳水,然后偷偷找你,不跟他一起上长堤的原因。我是告诉你做乖人,你千万别犯傻,把好事做成坏事。”想了想,只有这么说才能让顾如风心服口服。
“姐,我发现……你、真的是有几把刷子,平时真是深藏不露啊。”认真得听了听,觉得姐姐说得真对,不得不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那你记好,这事就烂在肚子里,到外面去谁也不许说!”见弟弟确实是信服了,顾如雪这才放心。
“记得了,谁也不说,包括咱爸爸。”爸爸跟他是一样的人,见不得这样风光的事情,幸好他是出去打牌了,不然这会儿就要楼上楼上去用扩音器喊了。
边说,顾如风边起身就去提墙角上的东西,高声喊道:“你好好休息,我把这些东西再提出去换点钱。”顾如风卖东西卖上瘾了,把俞行光刚拿进来的东西又提了起来往外跑。
“这一点比你爸爸强,你爸爸就知道把家里的钱往外搬,你还知道把外面的钱往家里搬。记得把东西卖了,给你姐买只鸡回来晚上炖着吃。”妈妈在厨房听到后笑了,觉得儿子这般其实没什么不好。
“妈你就小气吧,我准备给姐买只鸡,再买条鱼。”人都没有了影儿,声音从楼下飘了上来。
“臭小子,你姐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鱼……你自己馋的吧……”妈妈边骂边笑。
第二天一早,被妈妈缠得没办法,点滴一挂完就被拖去跟那个带着孩子的什么棉纺厂办公室主任见面。
地点约在离棉纺厂只有五六分钟步程的南湖小学足球场,一个连杯水都不用消费的地方。
“你好,我叫催东海。”到了足球场,一个不足一米七的男人起身,然后很淡定地向顾如雪打了一个招呼。
“你好,我是顾如雪。”长这么大从来没相过亲,顾如雪虽然对相亲没有抱任何的幻想,可是还是略显紧张。
“坐。”男人指了指刚刚自己坐了的足球场护栏,然后与顾如雪一起坐下。
男人不算主动,也不算冷场,中规中矩与顾如雪保持着距离,却时不时往顾如雪这边看。
嗯,长的还真是不错,如果安心相夫教子也没什么不好。
“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小足球场吧?不是我小气舍不得给你点杯喝的,也不是舍不得请你看场电影,而是我的孩子刚刚在这里报名上一年级,再过半个多小时就要放学。到时候,你可以看到他,看看你们有没有眼缘。你知道的,我这个年纪如果再找,肯定是以孩子的想法为重。”催东海终于难得笑了笑:“我是个孩奴。就是因为孩子妈妈只管生不管养,天天除了上班就是打麻将,连双休带孩子出去踏个青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跟她离婚了。你知道的,南湖小学是我们县最好的小学,可是虽然离棉纺厂近,却不是棉纺厂的片区。为了让孩子进这所学校,我可是拖了不少关系,找了不少人,花了不少的钱才进来读书,指望着他有朝一日能明白我的苦心和付出……”
这个催东海绝对是个话捞,一开口就没完没了起来,听得顾如雪只想打瞌睡。
原谅顾如雪吧,她还是个没孩子的女人呢,怎么可能对催东海的这些话感兴趣呢?
而且,催东海讲来讲去就一个主题,娶不娶你得看我的心情,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我催东海大发善心娶你,你一定要按我的想法来生活,一定要以我的孩子为主,一定要以我们的家庭为重……
顾如雪真是搞不明白,这个头发不茂密,个子不高,工作也不怎么样,肚子也没什么货的中年男人,他到底哪里来的优越感,凭什么认为自己一见面就会巴巴地跟他结婚,愿意做他孩子的后娘,愿意为他和他的家付出一切呢?!
顾如雪承认自己是个没上进心的人,可是……也没想过这样甘愿平庸。
正出着神,下课铃响了,一群群的孩子欢快地从教室里飞奔出来。
一个小姑娘一下子就扑到了催东海的怀里。
“呵呵,宝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完全忽略了顾如雪的存在,催东海一把将那小姑娘抱入怀中。
“一出教室就看到你了。爸爸,这位阿姨是谁呀。”小姑娘跟催东海亲热了一下,然后侧目笑盈盈地看向顾如雪。
小姑娘瘦瘦地,五官不出众却也还算好看,穿着学校的校服,与其他孩子放一块顾如雪绝对不认为她会哪里比较出众。
“这位是顾阿姨。要不中午我们约顾阿姨去食堂吃饭吧?”催东海其实还算比较满意顾如雪。话不多,长的不错,文凭也高,单位也还行,可能以后还有机会让孩子去省里长长见识。如果再考察一段时间,她对孩子还算好的话,准备把这事给敲下来。于是,这才邀请她一起加入他与孩子的午餐。
“去哪个食堂?是学校食堂还是棉纺厂食堂?”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想去哪个食堂?”催东海与孩子互动特别愉快。
“平时一直吃学校食堂和棉纺厂食堂,真的太难吃了。我很喜欢顾阿姨,如果请她吃饭的话,我们去旁边的供销社食堂吧,那边的东西真好吃。”小姑娘嘴还很甜。
“供销社太远了,而且你吃完饭还得回家睡会儿午睡,中午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吃饭上。”催东海把脸一默,打断了愉快的亲子互动,而小姑娘则把小嘴翘老高。
“你们中午时间短,就不用管我了。我现在还有事,一会儿就要回怡景,就这样吧。”这是顾如雪在见到催东海打招呼后的第二句话,说完,顾如雪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后转身离开。
总算完成了妈妈的任务,真是要命啊。
“爸爸,你看,顾阿姨走了。”小姑娘似乎有些着急,指着顾如雪的背影拉爸爸的手。
“不要紧,她下周还会来看你的。”催东海似乎有些意外顾如雪会就这么着急离开,但马上就哄了孩子一句,然后带孩子去吃饭。
顾如雪一直走进棉纺厂大门,转入了一条小巷才敢回头。还好,他们估计去学校食堂吃了,没来棉纺厂的食堂。
她虽然在怡锦生活多年,可是对南湖也是相当熟悉的。供销社食堂也很近的好吗?就在棉纺厂旁边。而且那个食堂的伙食怎么说呢?食堂区别都不大吧,只是价格略为比厂里贵了那么一丢丢。
今天也算是约会好吗?!
这个小气的男人连杯东西也舍不得请,中午吃个饭还挑最便宜的食堂,有一星半点诚意吗?
他是哪里觉得,她顾如雪下周还会巴巴地来看那个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孩子?!
顾如雪觉得胸口堵得慌,回家取了行李就准备走。
“怎么样、怎么样啊?”可是妈妈拉着她很是期待地追问。
“妈妈,你真的觉得连杯水都舍不得请我喝的男人,很靠谱吗?”顾如雪真是服了妈妈了,而且难道妈妈认为见一次面就可以敲定终身大事?她已经草率了一次终身大事了,不想再草率。
“那个男人很顾家的。厂里人都知道,他除了孩子就是工作,心思完全没有一点能放外面的。不请你喝东西可能是因为要接孩子。就算是小气节约,也没什么不好,像你爸爸那样赢了钱就请那些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很好吗?”妈妈虽然觉得这男人肯定不如孔余,但也算是没什么恶习。
“妈,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以后不会回南湖的,就算再婚我也想在怡景找一个。以后您别给我操这个心了。”为了让妈妈安心,顾如雪只能编了这样一个理由。
“你能在怡景找我当然高兴。可现在不是没找到嘛。而且你如果在南湖找一个,再想办法回来工作也没什么不好,你的家还在这里啊,妈妈平时也可以帮帮你啊。”看着顾如雪的脚都跨出去了一只,妈妈很是有些着急,招了招手让顾如风过来帮帮忙。
顾如风窝在小椅子上根本就懒得动,听着妈妈和姐姐的对话觉得特别无聊,这会儿听到妈妈的求助只得起身走了过来:“俞书记跟我特别交待过,怕你身体还没恢复好,让我一定开车送你回怡景。”
说着,长胳膊一搭,就把顾如雪的行李勾到了手里,拉着姐姐就下了楼。
顾如雪终于解放了,也不管弟弟送她是不是真是俞行光安排的,只是觉得自己解放了。
顾如雪坐着顾如风的车回到怡景,然后不忘叮嘱弟弟不要跟领导提要求、好好工作之类的话。
顾如风最怕就是耳边唠叨,当然是连连点头,然后马上开车离开。
身体比以前更差了,但顾如雪却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
她是怡景大学的毕业生,不说对得起爸爸妈妈,最起码不能给母校丢脸。她认为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她要好好工作,做出成绩;她要好好做人,不能再一味稀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