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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炸雷响起,紧跟着而来的闪电划过,雪白刺目的光正好经过曾煜的双眼。
他想是没听清楚般,愣愣反问:
“谁?”
下一秒,脑袋被巨大声响震得清醒的他莫名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之盈还活着,果然还活着!
只是,她为什么会和秦慕清在一起,是何尽欢给他提供便利找到之盈还是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不喜欢重复说话,更没兴趣见一个蠢蛋和贱人,来不来随便。”
“你他妈……”
秦慕清这只软脚鸡,居然骂自己?
曾煜气得跳脚,正想骂回去,电话被挂断,恨得他直接拎起一个枕头掷向地面。
守在外面的小巍听到动静,敲门而入:
“少爷,怎么了?”
“现在几点?”
曾煜满面怒容,问完这一句又立刻跳下大床走向衣柜,对着里面的穿衣镜自顾自照起来。
“四点差七分。”小巍看一眼外面气势磅礴的暴雨,皱眉道:
“少爷这种天气要出门吗?”
“不关你的事,闭嘴。”心里认定小巍过来多半是老头子想监视自己,曾煜摸着布满胡须茬的下巴,又捏了捏过分白皙的面庞,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自恋的看向镜子里圆润而不失秀美、只是显得没什么精气神的面庞,自言自语着,“还有一个半小时,应该来得及,应该来得及。”
这些天,小巍算是发现了,曾煜这个人吧,只要你不和他对着干,还算一个挺好相处的老板,出手阔绰大方,而且不会故意刁难。
问题是自己的任务就是必须保证他不离开视线从而保障安全,所以,他不得不又开口:
“少爷要去哪里,我开车送您。”
“说了不关你的事!”曾煜从镜子里瞪一眼不远处的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走向浴室,临到门口又回头,霸道的吩咐,“你,给那个分公司的经理,叫什么来着……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按照我的尺码送一整套最好的西装衬衣过来,要快,别耽误我的正事。另外……”
这种天气让人送衣服过来?
小巍不敢反驳,点头答应,同时恭敬道:“还有什么?”
“算了,等会再说。”
丢下这句,曾煜突突突的走进浴室,片刻,里面响起淋浴的流水声音。完全猜不透他怎么心血来潮要打扮的小巍赶紧给分公司经理去了个电话,对方大概一心想讨好难得一见的太子爷,什么也没有问,只说会在半个小时内送到。挂掉电话,他看着外面如同往下倾倒的雨,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薛贵去了条信息。
薛贵的回复很快进来,听到浴室水声停下来,他赶紧瞥一眼,然后删除。
“确保安全。”
信息上面,只有简短凝重的四个字。
——*——*——
比豆粒还要大的雨滴砸得屋顶瓦片发出节奏混乱的响声,淮阳路198号的老酒厂内,秦慕清独自站在一间堆满酒瓶纸箱的厂房里,望着外面密织的雨帘和泥泞的道路出神,嘴角噙着一缕诡异又满意的笑。左手缠缚纱布的地方依稀还有些疼痛,只是,相比心里刀割斧砍般的痛楚,那一点疼,压根不算什么。
那天夜里,赌一天没有现身的母亲应该不在家,他用茶杯碎片割腕,引得焦姐和守护在外头的保镖惊吓不已。
大概是怕他出事而无法交代,保镖连忙叫来救护车,扛起假装晕晕乎乎的他直奔如园外头等候。
救护车飞一般赶到,焦姐陪他上去,保镖开车在后面跟随,同时给林咏打电话汇报。他割的地方其实并不深,只不过血流得快,且都知道他心脏不好,因此显得格外吓人。进入急诊室包扎好,他借口头晕想要躺一趟好言打发走小护士,再趁保镖去缴费,焦姐在外面心神不宁,披着随手偷来的白大褂和一次性口罩匆匆走出去。
为了分流,每个医院都有很多条相连的通道及很多个出口。
他巧妙的从位于停车场附近的侧门溜出去,很快拦到的士离开。
医院后面发生什么,他全不知道,也不介意,更换两次的士辗转回到临时租赁的小屋,这才放下心来睡了半宿。他本来想直接去找秦纵遥和何尽欢询问,只是,一想到他们两个和自己根本不对盘,于是放弃,转而给素来疼爱自己的秦道远打电话。秦道远这个人素来看重家族门楣,只要自己坚定表示是秦家人,他肯定能透露些所知道的消息,十分擅长把握心理的他将这点拿捏得极其准确。
没想到的是,听到的消息竟是那么荒诞可笑,那么悲凉无力,那么愤怒却又没有办法——
差点将秦氏打入深渊的中毒事件竟是妈妈一手策划,爸爸则是为了给她顶罪而自杀!
不仅如此,她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Jack的父亲詹明,精心设计何文的车祸……
要换做从前,秦慕清绝不可能相信这些事情全部出自温和端庄的母亲之手,她是那样柔弱坚贞的一个寡居女人,哪里能够策划出这么多惊天动地和丧心病狂的事?但是,自从确定“偶尔”看到日记也是她洞察自己恶念的安排,秦慕清觉得,这些天衣无缝的事确实是母亲所为,她心思细密到连秦道远也不如,心狠手辣到秦纵遥也要自叹弗如。
可悲的是,这样一个强大到可怕的人,是生养自己的妈妈。
滔滔不绝的痛苦和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水一样汹涌,秦慕清按住连日作疼的胸口,沾染湿意的墨色长眉撇出几丝莫名的绝望。
除开之盈,相依为命的母亲,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
可惜啊,视若生命的她们两个人,一个不爱自己,一个不懂自己,人生诸多苦痛,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
在离开之前,就此了结最后一桩心事吧。
想到这,定定站立的他笑意消失,取而代之是表情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冷凝。
转身走到堆得老高的酒瓶纸箱背面,他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探进一道缝隙,抚摸早已安置好的一捆高价买来的雷管炸药,凤眼里绽放出诡异又闪亮的光芒,恍如一头背腹受敌万念俱灰的野兽,在彻底放弃前,做着最后的凶猛挣扎。眼神缓缓移动过每一个安放了汽油桶的位置,他慢慢站起,裹了裹身上的暗蓝色夹克,两只又长又细的手,泛出幽暗如鬼的青。
——*——*——
曾煜对玉城不熟,又不肯让小巍跟随,是用了GPS才找到玉城老酒厂的位置。
这是一处早已被弃的老厂房,到处堆满差不多是垃圾的破烂纸箱和一些各个年代的酒瓶酒罐。透过朦胧雨雾,依稀看到最前面一间厂房大门是开的,收拾一新的曾煜低头看了看身上簇新的手工西服和脚上的进口皮鞋,缓缓将车开过去。既然之盈还活着,他就希望她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不管她和谁在一起,全都挡不住自己留下她的决定。
至于秦慕清那只软脚鸡,玉面含春的他咧嘴冷笑,望向堂而皇之搁在副驾驶座的黑色手枪。
半个车身进到门口,确定自己不会淋到雨,曾煜跳下宝马,这是一间长条形的老厂房,左右距离大概三四十米,下雨光线不够,根本看不到底,宽度约莫七八米,往左的角落里散落着从前流水线的一些破铜烂铁,放眼望去,锈迹斑斑。之盈当年颇爱干净整洁,想了想,曾煜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右手稳稳攥住口袋里的枪,信步朝右走去,边走边唤:
“之盈……之盈?”
晦暗光线从等距的小窗投落进来,雨水敲打的声响震动耳膜,见没人答应,曾煜暗忖莫非秦慕清耍自己,不由提高声调道:
“秦慕清?”
“在呢。”
无数纸箱遮挡住视线的暗处传来冷淡回应,像是看到他停了步伐,秦慕清又道:
“之盈受了点伤,走不了,你过来吧。”
“受伤了?谁干的?”
暴雨倾盆的诡异天气,荒无人烟的废弃厂房,换做其它人,只怕此刻就会生出正常的戒备之心。可是,对曾煜而言,他不是没戒备,而是多年来对欧之盈的魂牵梦系瞬间飙到顶点,又听说她还受了伤,整颗心里的兴奋,冲动和担心糅杂成一种莫大的驱动力,促使他想都没想,径直朝声音方向走去——
砰……
一道纤细如竹的身影从纸箱堆砌的缝隙中闪出,用尽力气挥动手里的木棍,敲上他的后脑勺。
瞪大眼睛望向那把空荡荡的木凳子,遭到重击的曾煜只感觉到紧紧握住枪的右手无力松了,身体随之侧倒。
——*——*——
距离五点半还有五分钟,秦纵遥看向黑带银盘的精致腕表,撑起黑色长柄伞,下车步行。
浩大雨势还在继续,落在伞面砸得砰砰作响。
老酒厂背后是一座巨大的陡峭山脉,放眼望去,烟雾雨雾两两萦绕,模糊了视线。瞥见迎面第一间厂房附近停着辆银色的车,他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上面的宝马标志,他忽然敏锐想到,有可能是曾煜也过来了。他们父子两,对宝马情有独钟。几乎可以断定秦慕清是故意引诱自己来此,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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