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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苏宛便接到了婆婆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一是感谢苏家人的盛情款待,二是表示对小两口的关心。婆婆一口一个宛儿的叫着,亲热至极,便是苏宛自己的妈也没如此肉麻地对待过她。
苏宛非常激动。
房东太太说婆婆生就一幅刻薄相,定会虐待媳妇,让自己小心一些。
现在看来房东太太真的说错了,虽说他们结婚婆婆不肯出钱,但程明不是说了吗?老太太是农村老太婆没有见识,以为程明现在在机关工作,就是当官了,一切都有政府买单,并非真的舍不得为她花钱。哪个婆婆会对媳妇这样好?反正她认识的朋友里没有,自己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脑袋一热,苏宛当机立断地表示:“妈,那二千块钱我已替你还给我妈了,下次来不用带啦。”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婆婆的开心毫无隔阻的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程明心满意足地坐在房东家的小板凳上:“你看我妈对你多好,以后可得孝敬她老人家!”
苏宛认真地点头,可头还未点完,那边的笑声已换成了叹息。
“宛儿啊,你说你们的婚礼,只有妈妈一个人去参加……”婆婆快哭了。
苏宛此时已经昏了头,全然忘记之所以只来婆婆一个人来是有原因的,而且原因不在苏家——公公和兄嫂打麻将的打麻将、炸金花的炸金花,镇上最后一辆班车要开了牌还未打完,只能打个电话来说声抱歉,送句祝福;奶奶是婆婆不要她来,人太老了,上不得台面,会丢儿子的脸。
可是包子女的天性,让苏宛忽略了上述事实,竟将错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真是不好意思,那怎么办呢?”
“你们回老家请次客吧,明结婚,不请亲戚朋友总是不好的,人家也请过我们!”婆婆十分干脆。
苏宛也十分干脆:“好!”
“我们这里的烟酒太次,你从家里带来吧,就带你们这次请客的那种。”婆婆咯咯地笑,“至于菜钱嘛,妈妈来出好了。娶了这样好的儿媳妇,妈妈无论如何也要出份力的。”
这豪气冲天的话语若被旁人听到,一定以为苏宛的婚事都是由婆婆一手包办的。
果然让程明说中了,婆婆之前是不懂,所以不肯花钱,现在竟是主动要求呢,可见她老人家对自己还是满意的。热血澎湃下,完全忘记在农村请客需要这样好的烟与酒吗?
苏宛几乎没有迟疑:“好!谢谢妈。那带多少酒,多少烟?”
“少带一点,家里客人虽多,也不能全喝好的抽好的,五箱酒、十条烟吧。”
苏宛心中恪登了一下。按批发价200块一瓶,五箱酒也要六千块,何况还有十条中华烟?算算竟有小一万了。
“怎么了宛儿?”婆婆着急地问。
苏宛一咬牙:“没事!烟酒我会带来的。”
不是她财大气粗,实在是收了不少礼金,足足五万多块,可以买半套九十平米的房子了,所以这点钱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实际上她更希望的是拿这钱置个家,但婆婆热乎乎的,不答应似乎说不过去。
算了,反正结婚请客不会吃亏,听妈说,这次请客的成本一共不过一万出头,赚了两万多块呢。
婆婆早已挑好了日子:“那国庆放假就回家办吧,大家都有空!”
苏宛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说:“我得与父母说一下,我弟弟也要将手上的工作安排好,得提前通知他。”——她弟弟在叔叔的公司跑供销,常年在外,确实比较忙。
婆婆急忙拦阻:“宛儿,就别惊动你家人啦!”
苏宛愣了一下:“为什么?”
“农村条件不好,怎么好意思请他们来?”婆婆找了个借口。
苏宛傻乎乎的:“我爸妈也是农村出生,从来不在乎这些……”
婆婆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宛儿啊,你们在城里办喜事,你公公奶奶哥哥嫂子侄儿都没去,你爸你妈他们要来……”
苏宛恍然大悟,原来婆婆是不欢迎她家里人!
她再包子也不禁有一点不高兴,但想了想,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这是在房东家打的电话,房东太太坐在不远处看着呢。自小爸妈就告诉她,家丑不可外扬。
程明看她脸色不对,连忙站起来,冲着她笑:“不去就不去吧,我家那条件,镇子又离得远,你家人去了也没地方住,何必叫他们受罪?妈也是为我们考虑。”伸手抢过她手中的电话,对着话筒说了句:“妈妈,苏苏说听你的。”便挂了电话。
苏宛有点不高兴,但她哪里禁得住程明的甜言蜜语和连哄带骗?一个小时后又笑容灿烂了。
十月一日,阳光明媚,小夫妻踏上了回家之旅。
本来,如果和家里说一声他们要回程明老家,苏爸爸会叫叔叔安排车子送他们。但程明生怕回家办酒的事被苏家人知道,所以没肯说实话,只说与苏宛出去度蜜月了——为了前途,程明没肯休婚假,现在用国庆长假来弥补,苏家人也没有生疑。
只是,他们带的几箱酒令客车司机很是恼火——占了地方不说,程明又不肯让人家坐在上面,少带了好几个客人。
苏宛只得一直陪着笑脸道歉。司机还算讲理,听说他们是回老家摆喜酒的,便也没那样计较了。
他们在县城的新汽车站下了车,要想坐上回镇上的车子,还得到老车站去。距离虽然不到三公里,关键东西太多。在苏宛的坚持下,程明才舍得叫出租车,又侃了半天价,这才顺利出发。
到了镇上,程家人没有如预约过来接她们。可苏宛还没来得及生气,程明已先拉下脸,口中念念叼叼:“怎么回事,还有好几里路呢,天这样晚,又没车肯进村,我们怎么回去?”
苏宛反过来还得劝他不要生气,背包往身上一挎,就帮程明搬酒——村公交在一个点只停一小会儿,慢了,司机和乘客都有意见。
望着绝尘而去的村公交,苏宛重重地吐了口气,浑身都要湿透了,她何时受过这种罪?
“苏苏,让你受苦了。”程明讨好地笑,又变脸骂自家人说话不算数,说好来接也不出现。火气十分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苏宛这样的包子女能抱怨什么?只能一再表示没关系,不过她也实在累了,关键浑身都是汗非常难受,让他赶紧去打电话回家叫人。
程明答应着一溜烟跑了。
于是,镇上多了一道风景。所有过往的路人都看到,一个服饰时尚、披头散发的城里姑娘垂头丧气地坐在行礼箱上,守着几箱酒,孤零零地向着远方期盼地眺望。
半个小时后,苏宛终于看到了程明的身影,同时来的还有一个蹬着三轮车的老头。
“苏苏快叫大伯!”程明兴奋地跳下车,手忙脚乱地搬东西。
苏宛累了一天,反映都迟钝了。直到东西装上三轮,两人又跟在车后走了若干分钟,她才想起问程明怎么一个电话打了那么久。
“家里没人接。”程明淡淡地说。
苏宛这次真的不高兴了:“怎么会没人接呢?昨晚打电话不是都话说好了吗?”声音一高,便带了一些火药味。
程明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大伯在前面呢!”——他是个要脸的人,在认识的人面前绝对要维持自己的权威。
苏宛一声不吭。
见她全然不开口,程明也换了声气。于是程家无人来接的事,在他口中一转,却又成了好事:“苏苏,幸好没打通电话,不然等他们从家里来,最少又要半个小时。你真是有福气呢,恰好大伯上街卖菜,可以将咱们捎回去。”
有福气个屁啊!
苏宛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但也仅止于此了。相对于其他包子女,她连最起码的嘴凶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