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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去市区,所以杜箬那天提早了一小时下班,刚从办公楼走出来,便见那辆银色的奔驰停在那里。
小张笑着替她开门:“杜小姐,可以走了吗?”
她愣住,问:“去哪里?”
“带您回市区啊!”
杜箬又是一口气接不上,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乔安明的电话:“喂,你不是说要改变自己掌控人的毛病,你不是说不再强迫我做任何事了吗?为什么又是车子,又是早餐,还有律师?”她当着小张的面吼了一通,满心委屈,乔安明却一点怒意都没有,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尹律师的档期很难排,你朋友跟他约的是晚上六点,现在已经快5点,如果你不让小张送你,也可以自己坐车回市区!”
“你!”杜箬一个“你”字咬在舌尖,后面骂人的脏话全部被狠狠咽进肚里!
乔安明起了一丝轻微的笑意,继续说:“坐不坐随你吧,我今天本来想陪你一起去见尹律师,但是临时有个饭局,先挂了,有电话进来…”他直接挂了手机,杜箬听着耳边短促的“嘟嘟”声,恶狠狠的对着手机屏幕骂了一声“老匹夫!”
他那么精明,扼住她的软肋,不强迫,给她选择的权力,但最终结果是,杜箬心甘情愿却又怒气冲天地坐进了车里。
小张“噗…”一声,憋了半天的笑还是吐了出来,最后发动车子开出去,一路留意杜箬坐在后座震怒的神情。
“杜小姐您别生气,其实乔总真的很关心您,他知道您晚上要回市区,又怕您坐大巴累着,所以让我来接您,他却自己开车去赴饭局…”
一堆敬语,杜箬听着头疼:“小张,拜托您,别再您您您了,也别杜小姐了,就叫我小杜或者杜箬吧,不然您这话讲得,我听了都费心!”
小张愣了几秒,又是“扑哧”笑了出来。
难怪乔安明要如此宠溺,她身上有让人无端觉得心情愉悦的气质。
只是虽然有乔BOSS的御用司机接送,但是因为下班高峰期,市区太堵,杜箬到底还是迟了,到达约好的茶楼,尹律师和郑小冉已经坐定在聊案子。
其实就一件普通的民事案,郑小冉添油加醋外加个人情感地渲染了一番,尹律师了解了细节,对方意图他也已经用下午的时间摸透,无非就是不服要寻仇,至于案子怎么处理,他心里已经有数,所以半小时后站起来跟杜箬和郑小冉握手。
“郑小姐的案情我已经了解,像这种民事诉讼,法院一般都会尽力让原告和被告庭外和解,不过既然对方是故意找茬,估计不会同意和解,对方找的律师我也认识,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CASE,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会试着去跟对方的律师交涉,最好希望能够和解,以免把事情复杂化…”
尹大状神神叨叨说了一堆,其实全是场面话,杜箬和郑小冉依旧一头雾水。
“那您的意思,到底我会不会坐牢?”最后是郑小冉忍不住,直接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坐牢?”尹律师一下就笑了出来:“怎么会严重到要坐牢,这种民事案件,最多赔点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可是他手里有重伤鉴定报告,而且他叔叔还是局长!”
“那又怎样,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如果他篡改病历,捏造虚假报告,那就是妨碍司法公正,对方的律师如果真敢把报告在开庭的时候摆出来,我当众揭穿,那么他以后都别想在这一行混下去!”尹律师讲得信心满满,最后还补充:“况且对方的当事人还打了你的朋友,你是在他打你朋友的时候用酒瓶砸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可以让法官判你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一语点醒梦中人,杜箬和郑小冉相视看一眼,共同嚷了一句:“靠,我们怎么没有想到!”
最后尹律师走的时候郑小冉千恩万谢,非要请他吃顿晚饭,他谢过,只说等案子结了再说,其实他哪里稀罕她一顿晚饭,若不是乔安明亲自给他打电话,像这种民事小CASE他压根接都不会接,更不用说出来面对面跟当事人谈。
所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到哪里都是真理。
尹大状一走,郑小冉紧绷了几天的心情瞬间通畅,抱着杜箬又跳又晃:“天…身边能认识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真好,杜箬,你那乔大叔简直太给力了,点一百万个赞!”
杜箬被她晃得头疼,推开自己坐到椅子上。
但很快郑小冉又意识到什么,抽了靠椅坐到她身边问:“不对啊,你前不久不是说跟他断了吗,怎么他会无缘无故给我找律师?”
杜箬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事情有些繁复,她无从说起,想要先敷衍了事,可是郑小冉明显不放过,揪住她的手问:“怎么回事?你跟他又在一起了?那莫佑庭怎么办,他为了你还躺在医院里,你就这样不说一声跟乔安明复合?”
“这跟莫佑庭有什么关系?”杜箬被郑小冉说得莫名其妙:“先不说我还没跟乔安明复合,就算我们真复合,跟莫佑庭也没有关系!小冉,我跟莫佑庭不可能,就算没有乔安明,我跟他也不可能。”
“为什么?他到底哪里不如你那个已婚的大叔!”郑小冉有些急了,口气激动得好像杜箬做了怎样大逆不道的事,可是她越这样,杜箬心里越难过,只能将她摁回座椅慢慢解释:“小冉,莫佑庭跟乔安明没有可比性,我一直只把莫佑庭当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承认,他帮了我很多次,而且还为我受伤,我心里很感激,但是这只是感激,不是爱情!”
“可是…”
“没有可是!”杜箬眼神坚定地看着郑小冉:“我会把莫佑庭对我的帮助铭记于心,也会试图去报答,但是感激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我情愿自己是亏欠他,而不是欺骗他!”
她自以为的仁慈便是与莫佑庭保持距离,更何况还发生了戚美珍和谭梦去基地闹的事,只是世事难料,谁会想得到以后的事。
郑小冉见杜箬的语气过于认真,不知是她真的不喜欢莫佑庭,还是对乔安明的用情过于深,只是郑小冉心里也堵得慌,对莫佑庭的深情错付,对自己的痴心不弃。
感情真是一张网,网中多是那些挣扎不出的人,各自捆绑,看不到希望。
最后杜箬和郑小冉在茶楼的附近一起吃了顿晚饭,踏着夜风出去,却见那辆银色的奔驰还停在街对面,杜箬走过去敲车窗,小张很恭谨地下车替她开门:“杜小姐,乔总让我在这里等着送您回去…”
好吧乔大叔,他死缠烂打的本事已经上升到一个境界,最后杜箬只能拉着郑小冉上车,先把郑小冉送回家,小张再送杜箬回去。
车窗一直开着,带着丝丝暖意的夜风吹进来,杜箬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心情似乎不错,因为郑小冉的官司终于解决,悬了几天的心也落下去。
小张一直留意后座上的人,闭着眼睛神情松懈,嘴角还浮着若有若无的笑,他便顺手摁了一个按键,悠扬的钢琴曲舒缓迷人。
“这是乔总选的CD,说是什么胎教音乐,除了这张钢琴曲,他还买了好多,萨克斯,手风琴,全部让我搬到车里,说让我在车上放给您听…”
杜箬嘴角刚刚浮起的一丝笑意瞬间冷却,艾玛乔安明,你可真是无孔不入啊,但其实心里明明有些开心,总归是故作坚强,哪里经得起他如此密集的攻击。
小张的车很快就拐进巷子里,杜箬的手机却突然响起,宽大的屏幕上不断跳动着一个“乔”字!
他到底想干嘛?如影随形,阴魂不散吧!杜箬摁断电话当没听见,可以对方不依不挠,杜箬真是受够了,愤愤按了接听键嚷:“喂,你想怎样,怎么以前从来没发现你有如此厚脸皮的潜质?”
很泄愤的吼完,那头却一直没有声音,杜箬倒有些急了,又催:“喂,乔安明,你倒是说话啊!”
依旧是无人回答,静得连一点杂声都没有,杜箬以为他摁错电话,正想挂,那头却突然有闷涩的男音响起:“……杜箬,我好像喝多了,很想见你…”
用个很恶俗的比喻,感觉感情就是个没有节操的婊子,嘴上念一套,心里藏一套,最后行动上却又是另外一套,杜箬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以那样轻易的就被他勾搭过去,但她还是叫小张调转车头,往乔安明饭局的酒店开去。
乔安明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他却坐在车里,闭着眼睛,懒散地半躺在皮椅上。
杜箬去敲他的车窗,他被惊醒,抬头看到窗外那张有些怨怒,有些担心的脸,醉意更浓,浓得他嘴角扯出笑容,有些脚步不稳地开了车门走出去。
“喂,你喝醉了,把我叫过来干嘛……”杜箬见乔安明走出来,立刻就问,可是他顾不上回答,身体站不稳,有些要倒的趋势,杜箬没有办法,只能先挽住他的手臂将他扶住。
“说话啊,你不会真的喝醉了吧?”
他却依旧只是笑,将上身一半的重量懒懒压到杜箬身上,再俯身擒住她的眸子道:“你说呢?醉不醉难道还要骗你?”
杜箬被他眼里若有若无的迷离之色惊到,细小的胳膊又托不住他上身的重量,有些往后倒,她赶紧自己先稳住,愤愤说:“自己站好,孩子呢!”
他虽然醉了七八分,但还不至于糊涂,所以听杜箬这么讲,很快就自己撑着车身站稳,然后慢慢绕过去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喂,你坐那里,谁开车?”
“我喝醉了,你开,有驾照吗?”
“有是有,但是好久没碰过方向盘了,你不怕我把车给你开到河里去?”
他却笑笑,闭着眼睛懒懒回答一句:“开吧,没关系,大不了抱着你一起死,对我来讲,未免不是一种福气!”
恶俗到要作死的情话,他讲得异常顺口,杜箬被狠狠寒到,缩了缩肩膀,鄙夷地自言自语:“咦……这老匹夫真的醉得不轻…”
最后杜箬坐到驾驶座上,系安全带,调整座椅,挂倒档,身旁的人依旧闭目养神,她只能自己问:“喂,送你去哪里?市区的公寓?”
他眼皮抬了抬,很快又闭上:“去郊区的别墅吧,有旋转木马的那栋!”
杜箬心里抖了抖,但还是依着他,将车开出停车场,可是很快车子又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只知道那栋别墅在郊区,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开过去。
“喂,我不认识路啊!”她推了推身旁的乔安明,他这回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抱着手回答:“有GPS,你打开,找到固定路线,里面已经设置好,按着路线开就可以。”
杜箬没辙,只能摸索着打开GPS,在屏幕上摸索了老半天才进入固定路线模式,手指摁了点进去,她却顿时定在那里…
宽大的液晶屏幕上,他自定义的目的地名字,就写了一个字——家,而GPS的语音开始:“现已进入固定路线导航模式,目的地——家…您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和平北路,离家还有27公里……”
他为她买房子,他为她建游乐场,他满足她所有嘴上提出来的要求和奢望,唯独不曾提过要娶她,因为他自知承诺累人,他做不到,便不提,可是他把那栋房子在GPS里自定义为“家”,多么沉重而又温暖的字,他为她构建的家,现在,他带她回家……
杜箬将头别过去,眼泪顺势而下,喉咙酸疼到发麻,她却不敢呼吸,只能任由眼泪将霓虹氤氲,所有前路一片模糊……
爱情如果是个谜,肯定没有谜底,因为杜箬已经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身旁的男人似乎已经睡得很熟,双手拢在一起,眼睛紧闭,眼角有因为闭眼而拢紧的褶皱纹理,窗外的车灯疾驰而过,一瞬间的亮,一瞬间的暗,他的半边侧脸便在那闪来闪去的光亮中明明暗暗。
她还记得很多他们最初相遇的场景,他的冷漠凌然,他的绝情高傲,可是居然有一天,他会这样醉倒在她身旁,褪尽满身傲气,沉静地半躺在皮椅上慢慢呼吸。
杜箬擦了擦眼睛,将乔安明那侧的车窗摇上,照着GPS所指的路线慢慢开上大路,因为不熟练,所以一路都开得很慢,液晶屏上一直亮着一条红线,从她所处的位置到终点,而语音提示不断重复……
“您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和平南路,离家还有23公里…”
“您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环城高架沁阳出口,离家还有16公里…”
“您现在所有的位置是新区广场,离家还有8公里…”
……
屏幕上的那条红线越来越短,乔安明的呼吸也越来越沉,车开得很慢,但是距离却在慢慢缩短,目的地就在那里,“家”也越来越近。
别墅的保安已经认识乔安明,所以自动放行,杜箬依稀记得是最后一栋楼,凭着记忆开到门口。
乔安明依旧没醒,她没有房卡,只能推了他一把:“喂,到了,下车吧…”
他才猛然抬起眼皮,意识朦胧地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已经到别墅门口,便笑着开门走出去,脚步依旧不稳,左右摇晃地往门口走,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比划着刷了半天依旧没刷开。
杜箬没辙,只能走过去接过房卡替他开门,然后再扶着他进去,身体贴在一起,她才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看来没有撒谎,是真的喝多了。
开了灯,房间里瞬间变亮,乔安明有些不适应这突如起来的光线,眼睛都眯在一起。
杜箬扶着他往客厅走,因为他身材高大,她又要顾念孩子,所以两人贴在一起都走得摇晃吃力,最后总算把他折腾进客厅,手臂一沉,两人贴在一起跌进沙发里。
杜箬后背抵在沙发背上,乔安明趴在她胸口,很快挣扎着爬起来,四目相对,一个慌张,一个滚烫!
他还醉意未醒,只是眼前这张脸太诱人,便嘴角勾笑,托住杜箬精巧的下巴直接吻上去,杜箬满脑子都是空白一片,这几天的情况有些超出她的控制,还有眼前这个乔安明,从来不允许让自己喝醉的乔安明,醉后竟然会是这种样子。
“对不起,对着你,太难忍…”他逼迫自己从她的口中退出,双手却依旧捧住她的脸,额头相贴,沉沉的呼吸…让人心头战栗的话,他在意乱情迷的时候讲出口,最后嘴角蓄着笑,很快又急迫地吻了上去…
依旧是密集的吻,只是动作变得很轻,她不敢动,医生说过,三个月之内不允许有床.第之事。
“对不起…”她先开口,想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可是他却不允许,整个人倾倒过来,上身的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说:“杜箬,能不能别离开我,就这样,纵容我对你贪心一次…好不好?”还带着酒气的湿腻,又混着欲望冷却后的落寞,杜箬的心脏被他一句话揪起,疼得无法呼吸,只能将始终揪住他衬衣的手松开,搂住他的头,掌心是他硬刺的发尖,还带着汗渍的湿冷…
她没有回答他好还是不好,只是这样紧密地拥抱,乔安明已经明白意思,松口气,慢慢松开,将她揽上自己的肩头…
有些人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场喷嚏,痒一阵,撑过去就好,但有些人注定是你的绝症,好不了,持续疼,倒不如放弃,任由发展,死或者生,都由不得你!
杜箬一直抱着乔安明的头,维持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很久,直到怀里人的欲.望全部冷掉。
那晚乔安明和杜箬留在别墅过夜,相拥而眠,头顶是满眼的繁星,怀里是柔软的身体。
杜箬背对着乔安明,任由他的手掌贴着自己的小腹,好奇问:“你不是不喝酒吗?怎么今天会喝醉?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摇摇头,醉意还有些沉:“不是,刚好相反,今天心情很好。”
“晚上饭局,签了大单子?”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肤浅?”手指在她腰上捏了捏,杜箬吃痛地扭了扭腰,冷着声问:“那你为了什么心情这么好?”
“想知道?那你转过来面朝我!”他又耍赖,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喝醉之后耍赖,简直没脸没皮,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杜箬撅着嘴,被逼乖乖转过身,乔安明的身子往一边动了动,两人之间拉开半臂距离,刚好可以看清彼此的表情。
“说吧,为了什么?”
他顿了顿,笑意全都收去,只是将手抚上她的脸,指腹粗粝,摩挲着她眼角的皮肤,来来回回很多次,却不说话。
房间的光线很暗沉,只有头顶微弱的光线垂笼,乔安明的眼眸黑得发亮,像是暗波涌动的湖。杜箬在他身边这么久,有时候依旧看不懂他眼底藏着的情绪,就像此刻这样,看似眼波平静,却像一只擒住猎物的兽,带点冷烈,带点欲.念。
她被他的眼神灼得心慌,只能暗自咽着呼吸,乔安明的手指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摩挲,已经从眼角移到下巴,又睡着下巴往锁骨移…她的呼吸有些紧,只能将头动了动问:“说话啊?不说我睡觉了。”
他闷闷笑了一声,又将手指挪到她的眼角,低哑开口:“别犯倔了好不好?就留在我身边,除了名分我给不了,其他我都可以依你…”
杜箬的呼吸瞬停,如此尖锐的问题,他直接问出了口,且是在她还躺在他怀里的时候!手指已经在她眼梢,她却不敢再看他的眼角,睫毛垂下,咬紧牙根闭眼…一点点顺着自己的呼吸,却依旧止不住心口越来越密集的痛感。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不过杜箬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鼻息贴近,像是初夏夜晚温湿的风吹过…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渗出来,他都一点点吻过,将泪痕吃进嘴里,最后手掌裹住她的肩膀,将她揉入怀中,任由她的哭声一点点浮起,双肩颤抖,他却只能将她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