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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陈子明的命令,刘南河自是不敢打丝毫的折扣的,匆匆离去不久后,便领着两名衙役,押解着一名贼眉鼠眼的囚服汉子从外头又转了回来。
“跪下!”
两名衙役显然都是公堂老手了,一将那囚服汉子带到了厅堂上,立马同时踢出一脚,重重地踹在那囚服汉子的腿弯处,麻利无比地将其踹得跪趴在地上,顿时便疼得那囚服汉子惨嚎不已。
“尔系何人,嗯?”
陈子明根本没在意那名囚服汉子的惨嚎,面色淡然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小人宋三彪叩见青天大老爷。”
宋三彪虽不认得陈子明是何许人,可一见陈子明一身的紫袍,又是端坐在高位上,气度明显比雍州府长史刘南河还要恢宏上几分,心顿时便是一慌,哪怕膝盖处依旧疼得厉害,也自不敢再哼哼唧唧了,紧着便磕了个头,自报了名讳。
“宋三彪,本官听闻尔曾从弘福寺辩机大师处偷得玉枕一只,可有此事么,嗯?”
对付辩机和尚这等名士,问话须得攻心,可面对着似宋三彪这等下九流之辈么,那就必须官威十足十,个中运用之把握存乎一心,而这,显然正是陈子明的拿手好戏,这会儿问起话来,官腔打得当真是威风无比。
“回青天大老爷的话,小人一时糊涂,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宋三彪不过就是个积年惯偷而已,又是早已被雍州府拷打怕了的,此际一见陈子明声色不对,脸色立马便是煞白一片,磕头如捣蒜般地便哀告了起来。
“够了,尔只需回答本官是还是不是,说!”
陈子明显然很是不耐宋三彪这等表现,面色一沉,已是声色俱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啊,是,是,是。”
被陈子明这么一呵斥,宋三彪明显更慌了几分,一应起来便是一迭声的“是”。
“是便好,本官问你,尔是从何处得知辩机大师处有这么只玉枕的,嗯?”
陈子明根本没给宋三彪喘息之机,紧着又厉声喝问了一句道。
“小人,小人……”
听得陈子明这么一问,宋三彪被惊到了,口中支支吾吾地不肯透个实话,可眼珠子却是就此狂转了起来,显然心已是虚得个不行。
“不说?好胆,来啊,给本官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陈子明本来就疑心玉枕案别有蹊跷,无他,概因爆发得实在太过巧合了些,恰恰就掐在高阳公主怂恿其夫房遗爱与兄长房遗直争家产之际,而今见得宋三彪眼神躲闪,心下里的猜测当即便更笃定了几分,这就起了定要撬开宋三彪之口的心思。
“诺!”
陈子明乃是当朝宰辅,又是奉旨前来问案,他既是有令,两名侍候在侧的雍州府差役又怎敢稍有迁延,高声应诺之余,齐齐拥上前去,架起宋三彪便要往外拖了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说了,小人说了,是宋伯谦叫小人去偷的啊,大人饶命啊……”
宋三彪乃是惯犯了的,往日里就没少被雍州府抓进牢中,又怎会不知板子不是那么好挨的,一个不小心之下,闹不好就得玩完了去,到了此时,他哪还顾得上为旁人保守秘密,紧着便狂嚷了起来。
“嗯。”
听得宋三彪已招供,陈子明立马一挥手,止住了两名差役的行动,面色阴冷地看着哆嗦不已的宋三彪,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说,宋伯谦是何许人,嗯?”
“大,大人明鉴,那宋伯谦是小人的远方堂兄,如今在房家任三总管,就是他前几日告知小人,说是辩机大师处有一只价值连城的玉枕,若能取了来,房家大爷自会有重赏,小人一时财迷心窍,就去了弘福寺,刚得了手,本想着将玉枕卖与房家的,却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脱手,就被人给告了,小人不敢欺瞒大人,所言句句是实啊。”
宋三彪本来就不是啥硬骨头,在受了回惊吓的情况下,自是更不敢有甚隐瞒的,但见其先是重重地磕了个头,紧接着便有若竹筒倒豆子般地将所知之事全都道了出来。
果然是房遗直搞的鬼!
一听是房家三总管指使宋三彪前去盗玉枕,不用再审,陈子明也已猜到了幕后的主使人究竟是谁,只不过不单没感到释然,心情反倒是更沉重了几分,无他,仅仅只是为刚逝去没多久的房玄龄感到悲哀罢了。
“刘大人,且请将本案所有口供准备停当,本官即刻便要进宫面圣。”
有了宋三彪的招供,整个案子可以说已是彻底明朗化了,至于要不要将房家的人以及高阳公主都招来审讯么,陈子明却是不想擅自做主的,也自不想再在雍州府多呆,紧着便下了道命令。
“下官遵命。”
刘南河也没想到案情会有如此的错综复杂,心中也自吃惊不小,与此同时,也知晓此案怕不是区区一雍州府可以过问了的,这一听陈子明要将案子报到御前,他自是不会有甚异议,紧着应了一声,便即自去张罗开了……
“启奏陛下,右仆射陈曦在宫门处求见。”
申时末牌,日头西斜,饭点将至,然则太宗却毫无半点的食欲,独自一人闷闷不乐地在寝宫里来回踱着步,正自心烦意乱间,却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中,赵如海已是疾步从屏风处冒了出来,但见其紧走数步,抢到了太宗身旁,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宣,快宣。”
一听是陈子明到了,太宗的眼神立马便是一亮,毫不犹豫地便道了宣。
“诺!”
太宗金口既开,赵如海自不敢有丝毫的迁延,恭谨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寝宫,不多会,便又已陪着满脸凝重之色的陈子明从外头转了回来。
“微臣叩见陛下。”
方才一从屏风处转将出来,入眼便见太宗正自目光炯然地看着自己,陈子明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疾走数步,抢到了御前,紧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免了,子明如此急地来见朕,莫非是案情已然见了分晓了么?”
太宗明显是对玉枕案极为的关切,叫起之际,也不等陈子明谢恩,紧着便直奔了主题。
“陛下圣明,案情确实已基本确定,现有诸般人等口供在此,还请陛下过目。”
陈子明之所以如此急地进宫面圣,本来就是打算让太宗对此案作一决断的,自不会有甚隐瞒,紧着便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大叠的供词,双手捧着,递到了太宗的面前。
“混账,一群下作胚子,气煞朕了!”
太宗一向对高阳公主疼爱有加,对房家也是恩遇远超规格,却不曾想房家兄弟居然都是如此龌蹉之辈——身为弟弟的房遗爱可以为了爵位打御前官司,而身为兄长的房遗直更狠,为了保住爵位,居然不顾天家脸面,暗中设局以透出高阳公主的私情,绝情绝义到这般地步,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当即便令太宗气的个眼冒金星不已。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尽管早就料到太宗知晓了真相之后必定会暴跳如雷,可真见的太宗震怒如此,陈子明还是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没旁的,太宗的身体本就有恙,再这么暴怒下去,闹不好就得彻底完蛋了去,只是这当口上,陈子明也当真不知该如何开解才是了的,只能是无奈地苦求着。
“息怒?光天化日之下,这等狗皮倒灶的事儿都能发生,叫朕如何息怒,哼,一群龌蹉小人,朕岂能轻饶了去!”
饶是陈子明苦求不已,可太宗正在气头上,又岂是那么好劝的,但见太宗火冒三丈地将那一叠供词揉成了一团,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跺着脚便骂了起来。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此事断然不宜公开处置,若不然,恐物议无穷也,为我天家颜面,也为房相之身后名,微臣肯请陛下三思啊。”
身为宰辅,陈子明要考虑的乃是朝局的平稳,自然不敢任由太宗的性子去处置此事,正因为此,这一见太宗有着下狠手将此事往大里整了去之意,可就当真有着稳不住神了,赶忙进言劝谏了一番。
“嗯……,罢了,朕心已乱,子明有甚章程且就直说好了,朕听着呢。”
听得陈子明这般说法,太宗也自不免有些犹豫了起来,没旁的,房龄公主一事的风波才刚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若是再闹出高阳公主的丑闻,天家的脸面当真就得扫地了去,一念及此,太宗也就息了重处诸般人等之心思,只是对于该如何结案,却不免有些拿捏不定,这便顺势将烫手的山芋往陈子明的怀里塞了去。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辩机和尚私藏御赐之物,乃是死罪,就依此判决了去便好,至于惯偷宋三彪屡教不改,也是死罪,有此二人之死,此案也就算是定了盘,至于其余么,微臣以为还是不多计较为宜,此微臣之浅见耳,还请陛下圣裁。”
尽管不甚情愿,奈何太宗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陈子明也自没得奈何,只能是来了个糊涂案糊涂断。
“嗯……,朕看可行,且就这定了也罢。”
太宗到底也是顾忌着天家的脸面,纵使对房家兄弟都恨得个不行,却也只能先这么胡乱定了案了事。
“陛下圣明。”
见得太宗同意了自己的提议,陈子明紧绷着的心弦自是就此稍松了些,但却不敢带到脸上来,也就只能是紧着称颂了一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