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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许敬宗之所以敢摆出跟长孙无忌分庭抗礼之架势,依仗的便是自忖不久后或将宣麻拜相,可这一听长孙无忌如此说法,当即便傻了眼,讶异得嘴张得老大,足可塞进一大鸭梨了的。
“怎么?延族还不知道此事么?”
见得许敬宗那等诧异莫名之状,长孙无忌的心底里立马便滚过了一阵解气的爽利,但却并未就此停下刺激许敬宗之言行。
“不,不知道啊,何时的事?下官怎都不曾听说过?”
许敬宗本以为靠上了李恪这么根大粗腿,又曾在伴驾东征时暂代过中书令,其后虽很快便被马周所取代,可毕竟是有过相关之资历的,如今进位中书令应是水到渠成之事了的,却不曾想会有眼下这等变故,心中自是不甚相信。
“啧,延族莫非以为老夫是信口开河之人么?嘿,不信便算了,就当老夫不曾说过也罢。”
长孙无忌可是播弄人心的高手,一收一放之间,几句话便已将许敬宗有若搓面般地蹂躏得不成体统了。
“司徒大人误会了,下官,下官,啊,下官只是乍闻此等蹊跷事,甚为讶异罢了,呵呵,窃以为中书令乃朝堂要职也,唯陛下能裁决之,吴王殿下应不是孟浪之人,又岂会作出这等私相授受之事哉?”
许敬宗到底不是宦官新手,尽管已被长孙无忌所言弄得头脑发昏不已,但却并未彻底乱了分寸,始终在怀疑长孙无忌先前所言乃是别有用心的挑拨之语。
“老夫言尽于此,延族爱信不信且自随意好了,来人,送客。”
长孙无忌根本没打算跟许敬宗多言啰唣,左右他要传达的消息已然传了,在他看来,以许敬宗那等狭隘之心胸,十有八九会跑去找李恪探问个究竟,而这,对于长孙无忌来说,也就够了,至于后头的戏么,还有得唱!
“许大人,请罢。”
长孙无忌既已下了令,边上侍候着的随员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应诺之余,紧着便抢上了前去,摆手送客了起来。
“司徒大人留步,下官告辞了。”
许敬宗虽有心再刨根问底上一番,奈何几名随员都已是拦在了面前,他也没敢再多迁延,只能是无奈地丢下句场面话,就此悻悻然地走了人……
“启禀殿下,黄门侍郎许敬宗、许大人在宫门外求见。”
监国亲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旁的能力姑且不论,没个好身体,那是断然无法承担起如此繁重之国务操劳的,这不,天都已是将至午时了,李恪还在忙着批折子,看那架势,午膳恐怕都顾不上去用了,正值其埋头速书间,却见何欢急匆匆地从屏风处冒了出来,紧着凑到了李恪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请罢。”
这些日子以来,李恪与许敬宗可是颇为相善的,往常若是听得其来求见,那根本不用说,直接便会准了,可眼下么,因着中书令之缺,李恪还真有些个愧见许敬宗的,很明显地迟疑了片刻之后,这才勉强道了请。
“诺!”
听得李恪有所吩咐,何欢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御书房,不多会,便又陪着面色苍白的许敬宗从外头转了回来。
“下官见过殿下。”
许敬宗的状态相当之不好,面色苍白不说,眼神也自有些恍惚,显见是被长孙无忌所透露的消息打击得不轻,不过么,倒是没敢在礼数上有所闪失,见礼之际倒也还算是中规中矩。
“延族不必多礼了,来人,赐座。”
见得许敬宗神情不对,李恪心中自不免纳闷得很,可也没多想,和煦地便赐了座,自有边上侍候着的几名小宦官紧着搬来了锦墩子,恭请许敬宗就座。
“谢殿下隆恩,好叫殿下得知,下官先前刚听到一折流言,只是不知真伪,概因兹事体大,下官自不敢稍有怠慢,特来向殿下禀明。”
许敬宗的人品虽是不咋地,可人却绝对是个聪明绝顶之辈,这会儿尽管心绪烦乱到了极点,可欲擒故纵之类的小手腕却依旧玩得顺溜麻利无比。
“哦?尔等全都退下。”
以李恪之精明,只是听得出许敬宗这么番话的用心之所在,无非是打算造膝密陈罢了,对此,李恪虽略有些犹豫,却也没反对,但见其一挥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道命令。
“诺!”
听得李恪有所吩咐,何欢等人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着应诺之余,鱼贯着便全都退出了御书房。
“延族有甚话且就直说好了,孤听着呢。”
时已至午,忙乎了一上午下来,李恪也已是困饿不已了的,自是无心多兜圈子,一待众随侍们全都退下之后,便即摆手吩咐了一句道。
“殿下明鉴,下官听得有人在传,说是此番中书令之缺已内定了由礼部尚书殷元接任,不知……”
见得李恪微露不耐之意,许敬宗也自不敢多加耽搁,这便紧着试探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哦,竟有此事?延族是从何人处得来的消息,嗯?”
保荐殷元的事虽已是定了下来,可毕竟尚未正式展开,这等敏感时分,李恪自是不愿传得个沸沸扬扬地,此际一听许敬宗如此说法,李恪的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无他,此事如今能知道的就三人而已,除了他李恪本人以及殷元之外,也就只有出主意的陈子明罢了,按理来说,这事情应该是隐蔽得很,可眼下居然连许敬宗都知晓了,显然是有人泄了密,无论这泄密的人是陈子明还是殷元,那都不是李恪所乐见之局面。
“回殿下的话,下官是于门下省官员之闲谈中得知此事的,莫非真确有其事不成?”
许敬宗可是个精明无比之人,只一听李恪这等问法,便已猜知此事十有八九不假,心中的失落也自可想而知了的,只是兀自不死心,这便假作讶异状地又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延族应是知晓的,中书令一职非父皇不可定夺焉,些许流言,不必放在心上,且自去忙罢。”
李恪原本对许敬宗是很为欣赏的,尽管不曾明言要保其为中书令,可前些日子许敬宗在探问此事时,李恪倒是不曾反对其竞争此职,甚至在言语间还颇有鼓励与期许的话语,奈何过不得陈子明那一关,李恪也就息了提拔许敬宗之心,这会儿面对着满脸期盼之色的许敬宗,心中自不免有些愧疚,可又不好说得太明,也就只是敷衍了一句,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殿下英明,下官告辞。”
听得李恪这般下令,许敬宗心中的失落已到了极致,可也没辙,只能是无奈地称颂了一声,失望无比地自去了……
“子明,今日午间,许敬宗来寻了小王,说是已听到流言,称小王打算举荐殷元为中书令,一时弄得小王很是无措,今,事既泄,当如之何?”
尽管不曾给许敬宗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李恪的心却是就此烦躁了起来,也自顾不得甚避讳不避讳的,紧着便将陈子明请到了御书房中,卜一屏退了左右,便即忧心忡忡地将情况道了出来。
“流言?从何而来的流言?”
一听李恪这话,陈子明的第一个反应也是有人泄了密,眉头自不由地便是一皱,面色凝重地便反问了一句道。
“据许敬宗所言,乃是门下省官员闲聊时所提及,小王先前已着人去了解了一下,这才发现其所言竟是不假,如今这等流言想必已是传了开去,小王心烦意乱,已难有定算,还请子明教我。”
李恪对许敬宗所言原本也自不甚相信,在他看来,陈子明乃是沉稳之人,嘴严实得很,根本不是会乱传话者,而殷元也属老成稳重之辈,理应不会得意忘形才对,至于他自己么,更是从不曾跟人提起过此事,如此一来,那便极有可能是许敬宗自己在妄测,故而,李恪第一时间便着人去了门下省,本也就只是想着证实一下许敬宗的小人心思罢了,却不曾想此等消息竟真的已在门下省内传开了,若非如此,李恪也自不会如此急地请陈子明前来商议个对策。
“唔,若真是如此,那必是长孙老儿放出的妄测之言,想必是得知殿下今早密会了殷元,见事生疑,故而放出风声,以搅乱朝局。”
陈子明乃心细如发之人,只一听李恪这般说法,立马便猜到了个大概,虽不中,却也不远了——流言的源头是长孙无忌不假,可真正乱传了开去的始作俑者却是许敬宗,无他,一者是想搅黄了殷元的好事,二来也是为了掩盖其与长孙无忌的私下勾连,故而,一从宫中回转了门下省,许敬宗便有意将此事泄漏了出去,如此重大的“新闻”,自然有好事者会去疯传不止。
“这老匹夫当真可恶,无事生非,小王断饶不得其!”
李恪对陈子明的推演能力还是信得过的,这一听又是长孙无忌在搞鬼,当即便怒了,气极不已地一拍文案,已是厉声怒骂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