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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圣明,老臣以为赛马确是胜过相马,以此来择储君,实妙策也,老臣叹服。”
长孙无忌之所以一直跟萧瑀唱反调,自然不是因着私怨的缘故,而是担心一旦太宗真立了李恪为储君,将来必然会跟他长孙府清算死保李泰的旧账,故而,这一听太宗打算相马,自是正中其之下怀,哪有不紧着便抢先表态之理。
“陛下圣明,老臣也以为此道可行。”
高士廉如今与长孙无忌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这一见长孙无忌都已表了态,他自然也不甘落后,紧跟着也出言附和了一把。
“陛下,老臣以为赛马一说听起来似乎有理,可真要实行起来,却恐难矣,若无规章可寻,此赛马怕是难以赛出个高低罢?”
高士廉与长孙无忌是高兴了,可萧瑀却是不爽了,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张口便提出了质疑。
“时文问得好,朕也是听子明说过的,且就由子明来详细解说个分明好了。”
太宗这些日子以来早将相马之道反复推演过多回了,也已是有了些章程,不过么,他却并不打算说出,而是将问题丢给了陈子明,一者是给陈子明一个露脸的机会,而来么,也不乏考校一下陈子明为相之才的想头。
“陛下有令,微臣自当效劳,此事说来并不复杂,所谓赛马之原则无外乎便是‘听其言,观其行,知其所为’三要素耳,今,东宫既已虚悬,不妨选取朝野间呼声者数人,入京候选,除吏、兵二部外,诸部事务皆可为考核之题,以上述三原则为要,自可赛出千里马为谁。”
一听太宗这般说法,诸般宰辅们的视线立马全都聚集在了陈子明的身上,内里不知几许惊诧、几许讶然,更有着几许的嫉妒与忌惮,然则陈子明统统不加理会,先是朝着太宗躬身行了个礼,而后不徐不速地便将所谓的赛马之原则娓娓道了出来。
“荒谬,如此赛马,诸皇子岂不是能趁机暗结党羽,朝中大争一起,必致乌烟瘴气不已,朝纲不振,社稷岂能宁乎?”
萧瑀当真就是属刺儿头的,只要看不顺眼,见谁都刺,哪怕是房玄龄这等首辅大臣,但消有不对其思路之际,也是当面指责不休,更别说陈子明这等宰辅中的小字辈了,这不,此际一听陈子明这等匪夷所思的赛马之道,当即便来了气,吹胡子瞪眼睛地便呵斥了陈子明一番。
“萧大人莫急,且容下官细说分明,诚然,若是别无节制手段,朝臣依附皇子之事确难避免,倘若尾大不掉,也确会危及社稷,故,还须得别样之手段以限制这等可能,下官有一策,名曰:密诏传位,当可保得诸般臣工们不敢轻易依附于皇子门下,此无他,那便是赛马出结果后,并不宣布,而是由陛下预设一密诏,封于匣中,藏于两仪殿牌匾之后,待得将来,若是帝王龙归大海,可以遗诏与匣中所留之传位诏书比对,以此确认继位者为谁,如此,群臣们不知究竟何人才是真命天子,也就不敢轻易党附皇子门下,应是可避免尾大不掉之危矣。”
陈子明并未在意萧瑀的恶劣态度,淡然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便将所谋之策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荒唐至极,立储大事岂能如此儿戏,纵观历朝历代,何尝有如此儿戏立储者,荒唐,太过荒唐,陛下,老臣以为此策断不可行!”
萧瑀乃是正统的儒家子弟,一向尊崇的便是古礼古制,当初分封诸皇子镇守四方这等落后至极的制度便是出自其之提议,而今自然是不会接受陈子明这等所谓的创新举措,也不管此法到底可行不可行,梗着脖子便高唱起了反调来。
“玄龄,依你看,此策如何啊?”
太宗并未对萧瑀的意见加以置评,而是静静地等了片刻,见除了萧瑀高声反对之外,其余宰辅们皆保持着沉默,心中已是有了定见,不过么,却并未急着下个决断,而是先将问题丢给了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房玄龄。
“陛下明鉴,老臣以为此构思虽与古制有别,却颇显巧妙,诸皇子赛马,虽能暂时握权,然,此权来自皇权,为帝者只消一道诏书下去,便可收权,实是无须担忧皇子权柄过重,不明示储君为谁,又可避免群臣党附,应是可试行焉。”
房玄龄明显是早就跟太宗沟通过了的,此际自是不会站出来唱反调,而是言语款款地便将此策的好处娓娓道了出来。
“嗯,辅机,尔怎么看此事?”
太宗对房玄龄的答复显然是很满意的,尽管不曾出言嘉许,可颔首的姿态便足可说明了一切。
“陛下圣明,老臣细细思去,此策实无甚不妥之处,当是可行之道也。”
长孙无忌担心的只是太宗会早早确立李恪为储君,至于赛马之方略如何么,他却是并不在意的,无他,只要是赛马,那终归须得一个过程,而这一过程想必便须得不少的时间,无论是从诸皇子中择一加以栽培,还是寻机将李泰再迎将回来,都是可以选择的路子,而这,对于长孙无忌来说,无疑是个最好的结果,他又怎会有甚异议的,此际一听太宗见问,当即便干脆利落地表明了支持的态度。
“士廉、景仁(岑文本的字),尔二人对此策可有不同之看法么?”
太宗早就知道长孙无忌与陈子明之间有心结,本还担心此策会遭到长孙无忌的全力反对,却不曾想长孙无忌居然就这么干脆地表了态,心中自不免微有些讶异,不过么,也没往深里想了去,或许在他看来,长孙无忌乃宽仁长者,对事不对人之风俨然,十足十地便是宰相之气度。
“陛下圣明,老臣并无异议。”
高士廉的担心与长孙无忌一般无二,在看待赛马一事上,想法自然不会有甚区别,自也就不会在此际跳出来唱反调。
“陛下,微臣有一疑问,这赛马之人选又当如何定夺,终归须得有个章程才是,若不然,于未能得赛马资格之皇子明显有所不公罢。”
岑文本入宰辅之列与陈子明就只差了半个月,说起来是资历最浅的宰辅,然则他毕竟是在宦海里打滚了多年的老手了,对这等内廷议事之格调却也并不陌生,自不会有甚怯场之说,更不会人云也云,而是语出诚恳地指明了先前陈子明不曾谈到的一处要点。
“景仁此言大善,若无章程可寻,却恐难服天下人之心也,就不知陈大人对此可又有甚高见否?”
萧瑀是百般不愿见到这等离经叛道的赛马之策能过廷议一关的,奈何几位宰辅都先后表态支持,他自感独木难支之下,也没好再固持己见,只是心中依旧是不甘得很,正因为此,这一见岑文本出头发难,当即便来了精神,紧着便出言附和了一把,顺势将了陈子明一军。
“陛下,微臣以为岑大人所问恰恰问到了根子上,为确保公平,确须得有章程可依,此章程依旧是微臣早先提过的三要素,即‘听其言,观其行,知其所为’,就眼前之局势而论,欲遴选出参与赛马者不难,概因诸皇子之官各州都已有年矣,考评如何自有公论,择其中出色者为候选即可,至于后世么,依此例行了去,亦可得大佳之储君也。”
陈子明敢提出赛马一说,自然是早将方方面面都详细考虑过了,自然不会漏过如何遴选候选者这么个关键性问题,正因为此,面对着萧瑀的诘难,自是丝毫不慌,从容不迫地便给出了个合理的解释。
“陛下,老臣还是觉得此事大有不妥,我朝律制自有明定,自古以来,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若是天家都不遵此古礼,又何以凭此治天下,倘若因之引起朝野认识紊乱,却恐似此争嫡夺家产之案必多矣,此社稷大事也,实不可不慎啊。”
尽管陈子明已将道理解说得透彻分明了,可萧瑀还是顽固地不愿接受赛马一说,硬是梗着脖子再次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唔……,子明对此可有甚要补充的么?”
萧瑀这话一出,太宗也有些为难了,毕竟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乃是朝廷律制,民间全仗着此法行继承之事,若是天家自己都不遵从,又如何去教化百姓照此行事,很显然,这就是个死结,太宗自己是想不出个解决之道了的,不得不沉吟地又将烫手的山芋硬塞到了陈子明的怀中。
“陛下明鉴,天家无私事,天家之事便是社稷大事,此非寻常百姓家事也,自当有别矣,且,但消能有明君治天下,便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此乃不易之真理也,放之四海而皆准哉!”
按律法解释不通的事儿,那便设上个前缀也就是了,活人又岂能被尿憋死了去,似这等看似悖论的难题,于陈子明来说,根本不算回事儿,信口道来便有。
“嗯,子明所言甚是,朕意已决,明日大朝时便以赛马之策安天下臣民之心!”
眼见最后一个关碍也被陈子明轻松化解了去,太宗也就没了顾虑,也没再问过众宰辅们的意见,昂然地便下了最后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