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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受不了地做呕吐状,"我说这位大哥,你确定自己没有眼疾么?居然能把假小子夸成貂蝉,小生真是佩服,佩服。"
"呵......"李世民也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第一次夸女子貌美,竟落得如此下场。"
这时街上的行人已散去一些,看着没那么拥挤了,我提议道:"既然到市集来了,不去逛逛就太可惜了,我们还是走走看看吧。"
"好。"李世民点点头,拉起我在人群中走着。
街边那儿黑压压地挤了一堆人,喧哗聒噪,我好奇地挤进去一看,原来是在比射箭。
一头画着条黄线,一头摆着一座精细的屏风当靶子,屏上画有两只孔雀,一箭两文,有能射中孔雀眼睛的,那就是有奖了。
我觉得这比去游乐园嘉年华套公仔要有趣多了,就津津有味地挤在那里看了起来。
李世民看我高兴,也不想扫了我的兴,只默默地站在我身后陪我看着。
来比射的人还挺多,以至我都怀疑那把弓是不是要被拉断了。无奈来射箭的那些人,十有八九是连一只孔雀眼也射不中的,有的甚至连靶都没射中,个个弄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没什么看头,走了。"我渐渐觉得无趣,眼睛一瞥,看见放奖品的台子上摆着把匕首,鞘上刻有精美的花纹,看着挺别致,不由得偏头多看了几眼。
"想要么?"李世民忽然问了句。
"我......"我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已经走上去向那摊主问道:"只要射中孔雀眼就能得到那把匕首么?"
摊主用精明的生意眼光上下打量着李世民:"那匕首是头奖,必须同时射中两只孔雀的四只眼睛,才能得到。"
这不是强人所难嘛,不只我听了不满,连围观的人都哄了一声。
李世民却不多话,抿唇一笑,扔了块碎银给摊主,转身拿了弓,取了四支箭,走到黄线外。
我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担心了。早听说李世民善骑射,今天我倒要见识一下。
他先拉了拉弓,又伸指稍微弹了弹弦,而后眼不眨、气不喘地瞄准。他拉弓的动作很标准,极有气势,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只见他右手一松,箭就离弦而去,正中一只孔雀眼。
"厉害!"人群里立刻暴发出一片喝彩声。
李世民微微一笑,再次拉满了弓,弓响,箭鸣,放出第二箭,旋即又张弓,再发第三箭、第四箭,一箭快似一箭!
只听"噔噔噔"几声,剩余的三支箭,箭无虚发,分别射中一只孔雀眼。
"真是神箭!"人群里再次暴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给你。"李世民快步走回我身边,将那把匕首放在我手里。
"谢谢。"我轻抽出那把匕首,只见刀口光滑平整,刀体隐隐泛着银光,显然是锋利异常,我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收到靴子里去。
我左右瞄了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拉着他走到旁边的书画摊前:"我可不想占你便宜,再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
"哦?"李世民笑吟吟地看着我,"你想怎样?"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一指边上挂着的香囊,问道,"请问,怎么样才能得到那个香囊呢?"
"画两张画就行了。"摊主笑着说道,"不过,两张画要同时画。"
"也就是说,两手要画出不同的画了?"我挑了挑眉。
"明......"李世民看我皱眉,就捏了捏我的手,"要不......"
"好,我画!"不就是双管齐下么,以前也试过的,再说我学了十几年的画,这是难不倒我的。我一挽袖子,接过毛笔,蘸了些许墨汁,一沉思、一低吟、一挥毫。
那画就在我的心境深处游荡、凝聚,在笔尖奔腾、飞跃,墨色深浅疏落,胸中磅礴气势一吐而出,飘然纸上。
"呼......好了......"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笔。
"好,好,画得好!"摊主盯着那两幅画,连声叫好,"一支笔画出残梅的惨淡冬色,憔悴干枯。另一支笔画出傲梅的润含春泽,生机盎然,真是浑然天成,灵动之至。"他转身摘下那个香囊递给我,"公子,这个香囊归你了。"
"多谢。"我道了声谢,接了过来,低头仔细端详起来,这香囊做得很精巧,朱红底绲着银边,下摆缀着三色丝线编成的流苏,上头还系着一个月牙形的玉,细密的针脚,和谐的配色,显得精致高雅。
我拿起来闻了闻,有一股幽雅的清香,很好闻,我把它递给李世民:"这个就送给你了。"
"这香囊针脚细密,以'锁绣法'织紧,绣功精妙,用的又是上好的红绸,如此讲究,确实是稀罕物。"李世民看了看,也凑到鼻子前闻了下,笑着说,"里面填的香草是江离和辟芷,传说屈原的衣服上洒的就是这种香料。"
"你喜欢就好了,你送我匕首,我赠你香囊,这样我们也扯平了。"我看他喜欢,心中也坦然了,"我不会女工针线,所以绝对做不出香囊来,但我赢一个回来给你也是一样。"
李世民将香囊放在手里掂了掂:"我方才看你执笔、落笔,一气呵成,没有十年的苦练,绝不会有如此造诣。"
"那是当然了,还没拿筷子的时候,我就开始拿画笔了。"我也懒得谦虚,顺着杆子往上爬,"说到写字,我是比不上你,但说到画图,我却一定可以胜你。"
"呵......"李世民又笑了,他将香囊又递给我,"明,帮我戴上。"
"帮你戴上?"我呆怔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可这香囊是要戴在脖子上还是要挂在腰间呢?
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挂在他的腰带上好了。可是不知是何缘故,我试了好几次都系不上去,我有点急了:"喂,这东西要怎么弄啊?"
李世民忽然诡异地笑了:"明,你知道么?其实香囊真正的风情完全在男女情事上。"
"嗯?什么?"我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早听说古代男女喜欢用香囊来定情,不会是真的吧?我不由面上一红,"听你鬼扯!"
他听了也不回嘴,仍是定定地看着我,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你看什么呀!"我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呼吸急促,好在这个时候,那个香囊终于系上了,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走,一只手却被他紧紧地拽住,用力挣了几下,他却不放手。
"你......"我呆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渐渐地,他眼中的笑意消失不见,目光变得专注起来。他深深地望着我,眸底闪过一道我难以理解的复杂暗影。
虽然我们站在街角的大树下,并不引人注意,但这里终究还是公共场合,我猛地回神,慌慌张张地开口:"别,别这样,这是在大街上啊......"
李世民眼中的笑意又回来了,他移开了目光,却没有放开我的手,仍是牵着我慢慢往前走去。
这时街另一边围着的人墙中却忽然传出一阵阵哄叫。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立刻把刚才的尴尬丢到脑后,反拉着他的手,快步上前想看个究竟。
我奋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场中央摆着一只青铜大鼎,看那样子应该有好几百斤重。
有个中年人站在那里大声说道:"这个大鼎有八百斤重,请各位量力举鼎,举起来的有奖!"
"我来!"中年人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着青袍的彪形大汉上去了,他拿手试了试,又推了几下,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摆了一个马步蹲裤式,一哈腰忽地就把鼎给举了起来,但马上就东倒西歪地站不住了,"咚"的一声巨响,鼎掉到了地上,他也一屁股坐了下去,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的。
"哈哈哈......"人群中立刻传来阵阵哄笑声,那大汉虽然觉得脸上挂不住,但也只能骂骂咧咧地退下来了。
接着又有好几个人上去一试,个个都使出吃奶的劲儿,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可惜就是没有一个人举得起来。
我边看边摇头:"唉,如果元霸在这里,他一定举得起来。"
"让我来!"这时,一个穿着蓝色棉袍的孩子走到了场中央,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李元霸么?
我大笑,冲着李世民说道:"呵......说曹操,曹操就到。瞧,元霸这不就来了?"
李世民只是笑,却没有应我。
那中年人看了看李元霸,扑哧一声笑了:"孩子,你也是来举鼎的?"
"没错。"李元霸点点头。
中年人好心劝道:"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弄不好会受伤的,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大叔,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李元霸也懒得和他废话,走到那个大鼎前,侧身弯腰,右手抓住下面一个鼎足,腰一直,手一翻,不费吹灰之力,那个八百斤的大鼎就被他高高举过头顶。
那中年人先是吓呆了,而后大叫一声:"好!小英雄厉害!"
"好!好!"围观的众人也不住地鼓掌叫好。
李元霸把大鼎缓缓放回原处,只见他脸不泛红,气息均匀。那中年人不由赞道:"小英雄真神力也。"说罢,拿过一块玉佩递给李元霸。
"那破玩意儿我不要,我就是来举鼎的。"李元霸摆了摆手,转身想走。
"这......"中年人顿时尴尬无比,手僵在半空中,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元霸!"我叫了一声,赶忙走上去对李元霸说,"既然你举起了鼎,就应该拿那块玉佩。"
"原来你们在这里,害我好找。"李元霸看见我们,眼睛大亮,随手接过那块玉佩塞在我手里,"明,既然你让我拿,那这东西就给你好了。"
"这......"我一愕,低头看去,只见那玉佩晶莹剔透,玉质细密,温莹润泽,无任何瑕疵,光滑的表面隐隐透着柔和的绿色光晕,好像里头有水在流动似的,非常漂亮,是块难得的好玉。
李世民看我一脸为难,拍了拍我的肩:"元霸既然说要给你,这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反正那东西搁他那儿也没用处,你就收下吧。"
"拿着吧,拿着吧,我想你戴着会很好看的。"李元霸也附和道。
"那好。"我耸耸肩,却之不恭,推来推去也太难看了,我将玉佩放进衣兜里,忽然眼睛一亮,"咦?那不是刘先生么?"
抬眼看去,只见刘文静手拿两本书,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着,他也望见了我们:"二公子,五公子,风公子!唉,你们去了哪里?害文静好找。"
"方才人太多,被冲散了。"李世民指着刘文静手上的书笑问道,"看来文静也有所收获,这些是?"
刘文静笑着回答:"我在街角那看见有人猜谜,一时兴起便也去凑个热闹,不料却连续猜中十条,所以就得了这两本书。"
"呵......看来我们此次出来,个个都赚得钵满盆满,大丰收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这样算不算搜刮民脂民膏呀?"
"呵......我们这是有劳有得,不算搜刮民脂民膏。"刘文静笑着回答,他抬头望了望天,"时候尚早,几位有兴趣去喝一杯么?"
21
雪光耀眼,夜色清冷,四周一片静寂。
亭子里十分素洁,当中的小红炉上烫着酒,我们四人围炉而坐。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倒也是其乐融融。
我望着亭外的雪景,感叹道:"听说文人在下雪的时候,喜欢撑把油纸伞,骑上小毛驴去踏雪寻梅,然后再找个清幽的寺庙,欣赏梅花,观望雪景,与方丈谈谈岁寒三友这样高深的话题,边上还有个红泥小炉,咕嘟咕嘟用雪水煮着清茶,或者是烫一壶小酒,此情此景,怎一个雅字了得?"
"确实是雅,唉,可叹,我们如今只是附庸风雅。"刘文静也叹道,"对了,风公子方才所提的岁寒三友,和我们几位倒也颇为应对。"
我一听,兴致来了:"刘先生说的倒是有趣,不知我们谁是松,谁是竹,谁又是梅呢?"
刘文静伸手摸了摸了酒壶:"松四季常青,姿态挺拔,自然就是二公子了。"
我笑着接茬:"而竹高雅、纯洁、虚心、有气节,自然就是指刘先生了。"
李世民转头看着我:"而梅姿、色、香、韵俱佳,笑傲严寒,破蕊怒放,这等美丽,这等风骨,很适合明。"
"你又来了,不知道分寸,老是喜欢乱夸人。"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眼神,总之我的脸立刻热了起来。
一旁的李元霸看我们冷落了他,顿时吵闹开了:"你们都有可以对应的花草,那我呢?"
我打趣道:"你呀,你就是那路边的狗尾巴草。"
"哈哈......"众人都哄笑起来。
角落里忽然传出窸窣的声音,我回头问了句:"是谁躲在那里?"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蜷缩在墙角的草堆里,正怯生生地望着我们。
"孩子,别怕,过来。"我觉得心一下子揪紧了,站起身来向他轻轻招了招手,"过来,不要怕......"
那孩子抖抖颤颤地向我们走过来,他满脸黑泥,凌乱如枯草般的黑发披散着,身上穿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左手拿着一个缺了口的碗,碗里放着半个已经发霉的馒头,右手握着一根竹棒。他紧抱双肩打了个冷战,用恐惧的大眼睛盯着我们。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半伏着身子和他平视,"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那孩子舔了舔干涩裂开的嘴唇:"我和爹娘从北方逃难过来,可是爹在路上染了可怕的病,没几天就死了,只剩下我和娘,娘前些天也病了,病得很严重,我只好......"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心里堵得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在这样的乱世中,人人都乞求着自身的安全,又有谁会在意他这样一个小乞儿呢?
假使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不是遇上秦琼和李世民,迎接我的又该是怎样的人生?或许我就只能像这个孩子一样蹲在路边乞讨度日,或许我会像个娼妓一样,去卖笑、去卖身......哪有可能坐在这里煮酒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