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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依宁近来心绪不宁,孟廷禹回国后这种症状便持续不断。起初孟廷禹还热络地每天道早晚安,后来慢慢演变成隔天才问候几句。
都说秀恩爱散得快,可是不偶尔拿出来晒晒,别人还以为你们早散了呢。她把和孟廷禹的合照发上朋友圈,也算是给自己的强心剂。
孟廷禹回国前送修的手机修好了,她替他取回,笑他都四年前出的机子还要修。
再去翻看朋友圈,多了七八个赞还有几条留言,却没有孟廷禹的印记。她将旧手机搁到一边,仔细翻看那些评论。
隋菲问她是不是回国了。陆依宁心头大疑,她的文字和照片并没透露半点回国的信息。
陆依宁:没有呢,还在英国。
隋菲:最近经常在公司附近看到你男朋友,还以为你们一起回来了呢。
陆依宁:你看错人吧?
打字的时候,陆依宁没来由的心慌。她几乎相信隋菲看到的真是孟廷禹。鹤立鸡群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隋菲:不可能吧,他开黑色的卡宴?
心跳骤然加快,陆依宁掉失了再继续询问的勇气。孟廷禹这回是回国度假,经常往一个IT公司跑那是什么目的,他并没有回国发展的打算。
转眼看向孟廷禹的旧手机,她一直没有过多探究孟廷禹的过去,只听他提过在大学时交过一个女朋友,出国前就分手了。至于对方是怎样的人、他们谈了多久,她完全不知晓,也无心过问,毕竟谁还没一两段或不堪回首或怀念不已的过去呢。这次,她忍不住踏过那条线。
孟廷禹的手机短信早已爆满,全是和一个名为“沅子”的人,时间都在来英国之前。
她逆着时间轴一封封地翻看,无非是些难舍难分的纠缠。那段她没法参与的历史,刺骨剜心地呈现再她眼前。看到最后一封时,她浑身冰凉得不能动弹。
她瘫坐在沙发上,好久才捡回最后一丝力气,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国。
陆依宁丢开旧手机,拿过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阿姨啊,我是宁宁。我最近想回国一趟,需要我帮您带什么回去给廷禹吗……啊,这样啊,原来您也打算回去……嗯,我跟您一块走!”
“晚上8点可以从这里看到烟花表演呢。”孟廷禹冲着落地窗对面的世界公园抬了抬下巴。楚沅笑着“嗯”了一声,这里正是上次她撞见关楠和顾千纯约会的地方。她和孟廷禹约好今天要给他答复。
她的答案似乎抵不上这顿饭的价值呢,楚沅在心里嘀咕。
服务员将点餐端上来,她慢条斯理地夹着菜,全然不似他这般焦心。他搁下筷子,端起茶杯,润了润喉:“沅子……你,想好了吗?”
楚沅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僵住,转而抬头漾出一脸的笑容:“我想先上个洗手间。”
孟廷禹一愣,满脸挫败地朝她摆摆手,无奈地道:“去吧。”
在镜子前补了妆,楚沅深深运了一口气,现在的局面似乎比四年前轻松了几分。之前的分手是将他们活生生地撕裂开来,而现在……他们的关系依旧亲昵,只是还没有迅速融入两人已经复合的模式之中,这样的状态再分开的话,也许会减少许多痛楚吧。
楚沅绾起鬓边的碎发,长长吐了一口气,开门走了出去。
才到半路,她倏然顿住脚步。他们的桌子边,不知几时多了两个女人,年轻的女人亲密地挽着孟廷禹的手臂,年长的那位……是孟廷禹的妈妈。
楚沅顿时如遭雷噬,一颗心怦怦乱跳,胸口疼得几乎崩裂。她本可以落荒而逃,却狠狠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强装着镇定、步子发虚地走过去。
孟廷禹瞥见迎面而来的楚沅,登时脸色刷白,反射性地想抽出胳膊,陆依宁警告性地攥紧了一下。
陆依宁长得细眉细眼,笑起来眼睛轻轻一眯,看着让人感到冷情。
“阿姨好。”楚沅亦是脸色苍白,但还是落落大方地朝孟夫人打了招呼。孟夫人看到楚沅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从看到儿子桌对面的碗筷开始,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陆依宁也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看到楚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将楚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楚沅果然跟她微博的漫画头像长得一模一样。
一回到燕阳,孟夫人便让她跟着先回孟家。她在孟廷禹的电脑上开了微博,网页却自动登录到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账号上,那个账号只悄悄关注了一个人。好巧不巧地,一条新私信溜了进来,她翻到了孟廷禹和一个备注为“沅子”的人的私信记录,他们偏偏还在上面讨论约会的地点。
楚沅的目光停在陆依宁身上,这个女人看上去恬静却又股莫名的张力。她冲孟廷禹笑笑:“不介绍一下吗?”
“噢……”孟廷禹尴尬得声音低了几度,“陆依宁。”他简短地介绍道。
孟夫人见他没有下文,便补充道:“廷禹的未婚妻,两人一起在英国上学呢,这次回来顺便把婚给订了。”
陆依宁脸上的讶然一闪而过。
“订什么婚?!”孟廷禹不满地提高声调,眼里含怒。孟夫人也不恼,淡淡一眼,将他的愤怒轻轻撩开,像主人一样张罗着他们落座。楚沅十万个不愿意,却更不情愿灰头土脸地逃走。
“那挺好的,先祝你们订婚愉快,”楚沅挤出一抹笑,冲孟廷禹眨眨眼,“结婚时可别忘了请我喝酒。”她又望向陆依宁,“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他高中同学。”
不过是叙旧吃了一顿饭,也没干什么见不得光的苟且之事。楚沅挺直了脊背,一只拳头在桌底下攥得死紧死紧的。
有孟夫人镇场,陆依宁说话客客气气,只谈论孟廷禹和她的英国生活,以及对燕阳的想念,等等无关痛痒的话题。从孟夫人的反应来判断,她先前肯定也见过楚沅。孟夫人不着痕迹把话题往他们的订婚上带,孟廷禹捏着杯子的手隐隐露出青筋,嘴唇抿成一条线。楚沅脸上堆着笑,脑袋像进了一片雾,越来越混沌,几乎抓不住他们的重点。
她只想快点结束,上学时候被老师罚站也没这般难受。
孟夫人终于在世界公园准时燃起的烟花中搁下筷子,她用纸巾印了印嘴唇,腕上的翠镯在灯光下莹润有泽。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孟夫人说,“廷禹,一会你们可要把你同学安全送回家呀。”
孟夫人离开后,三人站在门口,像一下子忘了目的。陆依宁站在孟廷禹身旁,抱着胳膊,眼光有意无意往楚沅身上转,而楚沅站在孟廷禹的另一边。
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冷眼,沉默,还有某人的心虚。
不等他开口,楚沅先打破僵局:“那,我也先回去咯。”
也许食物给了她力量,又或者一顿饭那么长,足以让她将怒意和失望消化,她的声音蕴涵着力量,那是一种淡然的傲气。
“你们慢慢逛。”她说,还抬起手挥了挥,仿佛站在面前的是方澜澜和田小衡,她在向老朋友道别。
“慢走哦。”陆依宁一笑,眼睛弯成两道弧线。
楚沅转过身,没有等孟廷禹的反应。
方澜澜接到楚沅的电话时,田小衡正端着一大桶爆米花朝她走来,他们准备进场看电影。
“小衡,可能我不能陪你看电影了。”方澜澜拉拉他的手,一脸歉然。
“?”田小衡不解地望着她。
“楚大沅失恋了,我得去陪陪她。”
“哦。”田小衡不置可否,低头看了看爆米花。
“我不得不去啊,”方澜澜看出他的低落,田小衡近段时间加班不断,好不容易匀出时间来,她只好说得比较身不由己一些,“之前我难过的时候,一条电话过去,她就放下自己的事跑来陪我了,那天可是关楠的生日啊。你也懂她对关楠的感情吧,所以……”
田小衡叹了一口气,还是点点头:“她在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他最近拿了驾照买了车,方澜澜知他想过车瘾,忍不住轻声笑。她抱过爆米花,跟着他上车。
方澜澜给他指了地点,一路开到目的地时发现那竟然是一个露天扎啤城,田小衡面有不快。
“哎,楚大沅不开心就顺着她点嘛,”方澜澜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我保证我不喝,好不?”
田小衡看着外面治安还算安稳,可让两个女人在这种地方喝酒,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你就别瞎操心了,”方澜澜将爆米花还给他,径自开门下了车,合上车门前她调皮地冲他来了一句,“回家等着我吧。”
田小衡心旌荡漾,痴痴笑起来,方澜澜走出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有事喊我。”
方澜澜向后挥了挥手,示意听到了。
方澜澜远远地便看见孤身一人的楚沅,木桌上已经空了两个啤酒瓶子,中央的那一炮扎啤被喝掉了四分之一。
“扎啤太淡了,跟白开水一样,没味,所以我喊老板开了啤酒。”楚沅胳膊凌空一扫,指着桌上几瓶啤酒,“可惜他们这儿卖的是扎啤,啤酒囤货不多,老板暂时才给我上了那么几支。”
幸好囤货不多。方澜澜暗自庆幸,坐到了楚沅身边。刚才在电话里,楚沅已经将故事讲了个七七八八。她也不再多说什么,给自己斟满一杯扎啤,和楚沅碰了杯。
“方澜,说实话我真的好羡慕你啊。”楚沅将空酒瓶顿在木桌上,无限感概地叹道。
方澜澜瞧着她酡红的双颊,知她必是有了几分醉意。
“羡慕什么呢。”
楚沅拄着脑袋,笑吟吟地瞅着她:“羡慕你桃花旺啊。刚从崔易那个坑里挑出来,马上就能遇见田小衡那么好的男人,给你做饭,天天送你上班……”她垂眼把玩着空酒杯,“我呀,好像就没那么走运。”
她撅了撅嘴,像是强忍着泪意:“关楠不稀罕我,现在连孟廷禹都不要我了。”
“什么不要你了?!明显是你先甩他的!”方澜澜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别说这种丧气话!是他先回头追的你,你不是还没答应跟他出国么,怎么能说是他不要你呢!”
“唔,那倒也是。”楚沅无力地笑笑,又开了一瓶啤酒,“可是我还是很难受啊!”楚沅直接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一口。喝得太急,她被呛得咳出了眼泪,干脆就直接哭了出来,也不管周围路人频频飘来的好奇目光。方澜澜只得抢过她手中的瓶子,一边喊着她别喝那么急、容易醉,一边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楚沅胳膊肘支在木桌上,两手捂着脸嘤嘤嗡嗡哭起来。方澜澜揽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那如果,他没有那个什么女朋友的话,你会不会跟他一起出国啊?”
楚沅想也不想便拼命摇头,哽咽得肩膀耸动:“不会啊,以前不会,现在更加不会了。”她接过方澜澜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现在我生活工作都那么稳定,我为什么还要跟他到人生地不熟的英国重新开始啊?跟他出国的话,我要放弃的东西太多了,舍不得。”
“这样就好啊。你本来就不打算跟他走,没必要再为他伤心了。”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欺骗我啊。”回想起刚才的憋屈,楚沅又难受得像被堵住了咽喉。她赶紧又端起瓶子,喝了一口突然自嘲地摇摇头:“也不对,他没有欺骗我,只是有所隐瞒了。真聪明!”
“不管是欺骗还是隐瞒,总归是渣男一个了。”想起以前孟廷禹对楚沅的款款深情,又想到自己和崔易的旧事,方澜澜也忍不住唏嘘,摸过酒杯又和她碰了一下。
“方澜,我觉得我今晚快不行了,等会你随便找个酒店把我扔进去就行了。”楚沅按了按太阳穴,又翻包将手机掏出来塞给方澜澜,“你……帮我保管着,呆会我喝醉了,你可要拦着我,别让我打电话给关楠……或者孟廷禹啊。”
方澜澜接过手机,笑道:“你怕你兽性大发把他们都给办了吗?”
“就你最懂我,”楚沅嘿嘿一笑,扶着她的肩膀站起来,“去一下厕所。”
“你自己能行吗?”方澜澜连忙站起来想扶着她。
楚沅挣开她,面露恍笑:“没问题!还能走直线!”
方澜澜看着她直直往洗手间走去,才稍微放了心。她给田小衡打了电话,叫他准备来帮忙扛人,她自个儿肯定拖不动楚沅。
“我没走,一直在刚才那儿呢,”田小衡将空了的爆米花桶搁到副驾座上,“你们走的时候吱一声啊。”
等方澜澜挂了电话,田小衡犹豫了一会,想着楚沅总归是要回关楠家的,于是便拨出了关楠的电话。
楚沅刚离开家不久,沈骆妍就将关楠约了出来,两人在颐山公园里沿着绿道散步。沈骆妍今晚不知怎地,莫名其妙提了很多以前的事,几乎从童年回忆到了现在。关楠心里兜了别的事,除了偶尔无关痛痒地附和几句,其他时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知绕了多少圈,沈骆妍带他走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她突然停在前方,回头直直看着关楠。
“怎么了?”关楠看了看四周,除了人少光线差,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你还记得以前上学时候,田径赛前你跟我打的赌么?”
“啊?”
“你说你要是能破学校的一百米记录,就要我……答应做你女朋友?”
“是吗?”
“关楠啊,”沈骆妍轻轻悠悠地道,“你还喜欢我么?”
“嗯?”关楠愣怔住,心里头除了惊讶,更多的是疑惑。
“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吧。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现在发现你其实挺适合我的。”
灌木丛里夏虫的唧唧声把思绪带向远处,也许时间真的太久,回想往事,已没有了年少的怅惘。时间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岁月长河上胡乱抹了一把,甚至当初的细节如今也模糊了。
“是吗?”关楠垂头自嘲地笑笑。这么多年过去,她终于回头的时候,原来只是因为他适合她,并非因为她喜欢他。也对,住在她心上的一直就是苏凡均,也只有苏凡均。这回,估计又受挫了吧。
他刚想婉言拒绝,田小衡的电话就跑了进来。
“对不起,”一语双关的三个字,他顿了一顿,“我接个电话。”
关楠大刀阔斧赶到了扎啤城,楚沅已经喝趴在木桌上,方澜澜还精神地和田小衡坐在一旁。
桌上狼藉一片,烤串的铁钎、煮花生的壳子还有啃剩的玉米棒,等等,另外还摆着七八个空啤酒瓶,那一炮扎啤也已经见底,整张桌子蒙上一层油腻的颜色。
“都她喝的?”方澜澜点点头,关楠面有愠色,“怎么也不拦着点?”他的语气有些呛人。
“关你什么事啊!”楚沅猛然抬头,双颊带着醉酒特有的酡红,头发被吹得跟刚睡醒一样,她说着伸手胡乱推了他一把,“你凶她干什么?!”
关楠平常最不喜女人酒后失态,当下也来火:“酒量不行还逞能,喝不死你啊!”
楚沅登时拍案而起,用力过猛,头重脚轻得几欲跌坐下来。她怒道:“你是谁啊?我喊你来了吗?我求你来了吗?我酒量……”她胃部一阵抽搐,胃里的东西翻滚着涌上来。方澜澜见势连忙把她扶到最近的花坛边,楚沅蹲下就开始稀里哗啦吐起来。
方澜澜便拍着她的背,回头瞪了关楠一眼,呵斥道:“人都喝成这样了,你还来气她!谁没事会把自己灌成这样啊,你说不出好话你就闭嘴行吗?!”说完她又剜了田小衡一眼,
田小衡脖子一梗,默默开始做回家跪键盘的心理准备。他又看了关楠一眼,腹诽道:都是你害的,早知道不喊你来了。
关楠吃了一呛,才开始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对着一个意识不清的女人发怒,还算什么男人。
他走到楚沅的另一边,闻到那股酒味和酸味,还是忍不住皱眉,却放缓声音道:“扁扁,我们回家吧。”
“不要!”楚沅格开他伸来的手,依旧保持着蹲姿,抱住膝盖埋着头。
关楠不经意瞥见那对呕吐物,胃里涌起一阵不适感。他摆摆手示意方澜澜让开,方澜澜见他刚才语气陡转,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倒也闪到了一边。
“你再不下来我就直接把你抱上车了啊。”
楚沅依旧一动不动,缩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球。关楠无奈,只得走到她身后,俯身紧紧环住了她,作势要将她抱起。楚沅受惊站起,势头太猛,头顶撞到了关楠的下巴。
关楠退开几步,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楚沅脑袋磕得生疼生疼,揉着头顶便嘤嘤哭了起来:“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爸爸。”话毕她转身要往外走。
她那声“爸爸”可把关楠吓得不轻,楚沅可从来没有提过她爸爸的事,她爸爸呆的地方,哪是能随便能去的。他赶紧过去迎面抱住她:“别哭别哭,乖……扁扁别哭,我们回家。”
“我不要跟你回去,你又不喜欢我,”楚沅呜咽着要推开他,反被关楠越搂越紧,“我要去找我爸,只有我爸才从来不会丢下我。”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了。傻瓜,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关楠脱口而出,来不及细察里面有几分真心,有几分是为了讨她欢欣。
“你骗我,你们这些男人都爱骗人,”楚沅撅嘴,对他拳打脚踢,“只有我爸才不会骗我。”
“行行行,我带你去找你爸。”关楠任她发泄,也不还手也不躲避,只是依然环着她不松开。楚沅闹了好一会,大概是累了,安静地把脑袋搭到他肩窝上,两只手搂住他的腰寻找依靠。
大概把他当她爸了吧。关楠心头划过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
方澜澜和田小衡面面相觑,看着智力倒退的楚沅和保姆式的关楠,均知已没他们什么事。方澜澜走到关楠身边,仿佛怕惊着楚沅似的,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道:“她就交给你了啊。”
关楠“嗯”了一声,方澜澜又将楚沅的手机递给他,关楠随手插进裤兜里。
“能走吗?”关楠低声问怀里的人,楚沅哼唧了一声,反倒将他抱得更紧,“扁扁,你这样抱着我我没法走啊。”
“那就不走。”
此刻他们如此贴近,关楠已分不清胸膛传来的是自己还是她的心跳声。
他们站在扎啤广场的外围,离人群有一定距离,昏暗的光线和适量的喧闹恰到好处地保护了他们的暧昧。
没多久,时间短到关楠还没享受够她的体温,楚沅突然推离了他,抬起迷蒙的眼眸,抱怨道:“关楠,你怎么石化了?”
三秒之后,关楠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滚圆,惊得脸上发窘,还好夜色替他打了掩护。他四下张望,幸好无人经过。他脸色黑沉,怜香惜玉也早已抛之脑后,越过楚沅反手揪住她的后衣领,将她直直拖向车子,开门推搡着把她塞进去。怒火都倾泻在车门上,他一把摔上车门,像极了把一只烤鸭塞进冰箱、大功告成地摔上冰箱门。
临近午夜的颐山大道分外畅通,楚沅嫌车内气闷,摁下了窗户,混合着灰尘味的夜风力度太大,吹得她昏昏欲睡。关楠开车本是四平八稳,只是酒后搭车容易恶心反胃,没坐多久楚沅便一手捂住嘴一手拍着车门让他停车。关楠只好在路边紧急停车。
楚沅趴在布满灰尘的围栏上又吐了一通,平日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此刻在黄色的路灯光下显得越发蜡黄。关楠已无力再怨愤,拿出矿泉水,伺候她漱口又洗手。
回到小区停好车,楚沅不等关楠发话就下了车,颤颤巍巍往楼里走。瞧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关楠手忙脚乱锁了车跟上去。
“我想洗澡。”才上电梯,楚沅半依着他,嘟囔着伸手就要去解衬衫的扣子,“黏黏的好难受啊。”
看着她意识混沌的样子,关楠比闻着她一身的味道更难受。他赶紧拉开她的小手:“姑奶奶,这里有监控啊,你想被人看光光吗?咱回家再脱行不行。”
“我要泡澡!我要用你的浴缸!”楚沅表决心似的一拳头砸在他胸膛。
“……”关楠直想一掌把她给劈晕了,“行行行,你要乖点床都是你的了。”
楚沅像是听出了弦外之音,突然冲关楠眨眨眼,眉眼之间风情无限。关楠不知是给她电的还是雷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立发毒誓,有生之年一定不能让楚沅再醉酒,即使她醉了,他也要绕道而行。
半扶半抱把她放到了沙发上,关楠叮嘱道:“你先坐会,我去给你找点解酒的东西。”
他也不管她是否听懂,先行到厨房给她泡蜂蜜水。才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关楠端着水杯出来的时候,沙发已经没了楚沅的影子。心慌突如其来,他随手将杯子搁到一旁,开始一个个房间地找。一楼的卧室没有、浴室也没有,他甚至还到阳台往楼下看了看——幸好没看到什么。
刚跑上二楼,关楠便听到了浴室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他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过去敲敲门:“扁扁?”
“唔……”
“没事,你悠着点,浴缸没人跟你抢。”
这么一番折腾,关楠感觉比通宵加班还疲惫。他顺手端起蜂蜜水,润了润喉咙。他又下意识地往裤兜里摸烟,脑海里突然掠过上次楚沅撞见他抽烟时厌嫌的模样,复又作罢。
他低头闻到衣服上从楚沅那儿带来的酸味,皱着眉把短袖衫脱了扔洗衣机里。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摸出来一看,一个无名电话,刚想接起,却发现这是楚沅的手机。静待片刻,他瞧对方也没有挂断的意思,猜测不是骚扰电话,于是便拿着手机上楼。
笃笃笃。他抬手叩门:“扁扁,你的电话。”
门内无人应声,手机还在孜孜不倦地震动。
“扁扁?”关楠拔高了声调,叩门力度也随之加重。
依然毫无动静。细察之下,他才发现连流水声也消失了,四周归于寂然。他退了两步,低头用脚拨了拨垫子。
还是干的,楚沅还没出来。
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他这次是拍打着门,叫喊道:“扁扁?你出个声!你在里面干吗了?”门内依然毫无声响,“你再不出声我就进去了啊?!”
关楠最后忍了几秒,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插,试着转动把手,谢天谢地她没有反锁。
浴室里面静悄悄,大浴缸里盛满了水,透澈的水底下躺着一具不着寸缕的玉体,黑色的发丝像海藻一样散开在水里,画面像冻结了一样一动不动。
关楠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刻,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扁扁!”他跑向浴缸,也顾不得非礼勿视,弯腰将楚沅从水里捞了起来,抱到边上的空地上。
“扁扁,醒醒!你别吓我啊。”他跪在她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庞。楚沅体温尚在,只是如木偶一般毫无反应。他凑到她鼻端探了探她的鼻息,不知因为自身的颤抖还是紧张,亦或者这根本就是客观事实,他感觉不到楚沅的呼吸。
关楠登时感觉浑身血液都倒流回心脏,四肢冰凉一片,心里全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凝了凝神,托起楚沅的下巴、捏住她的鼻孔,深吸一口气低头贴着她尚还温和的唇,缓缓吹了进去。待她的胸廓稍有抬起,他松开她的鼻孔,按压她的胸部助她呼气。
开头时候,他嘴里还能念念叨叨着楚沅的名字,到得后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他只能不停地默念楚沅没事。
如此有节律地反复了也不知多少遍,楚沅终于呛出了一口水。他不敢怠慢,赶紧帮她翻了个身,轻拍着她的背部,让她把水吐出来。
“扁扁,你好点了吗?”他将她放平回地面。
“唔……好难受。”她口齿不清地憋出几个字,又侧身咳嗽起来。楚沅身上潮红一片,温水已加速了酒精蔓延的速度,她比刚才又醉了几分。
“你吓死我了!”关楠确认她已无大碍,虚得瘫坐在地上。
他这才意识到那具胴体的风光旖旎,可他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已累得生不出一丝歪念。他从架子上取过干爽的浴巾,把楚沅胡乱裹起来。他把她抱起来,她湿漉漉的头发贴上他的脸颊。水珠滑落,他不知那是她身上的水还是他眼里的泪。
关楠直接将她抱到自己的床上。裤兜里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关楠拿出来一看还是刚才那串数字。
如果不是刚才那条电话,他估计也不会那么快上楼,而要是再晚一点……他不敢想象。
关楠鬼使神差地接通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却一言不发。
“沅子,是你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关楠几乎是一秒钟便锁定了目标对象。
“沅子,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真的没打算跟她订婚,不然我也不会回来找你啊。沅子,我会和她分手的,真的。你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和她的关系,可以么?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听完孟廷禹自我洗白的陈词,关楠大致摸清了今晚楚沅离家后的遭遇。
“沅子,你在听吗?”孟廷禹催问道。
“嗯,”关楠冷声说,“楚沅的事以后不用你操心了,她是我的了。”他掐断了电话,顺手把手机关了丢到一边。
关楠坐在床沿冷静了一会,回想刚才的“口出狂言”,他没有懊悔,内心笃定的同时,也隐隐存了几分不安。
他又探了探楚沅的鼻息,确认她的安静只是因为熟睡过去。他找来几条干毛巾和楚沅的睡裙,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细瞧,飞快地给她擦干身体、套上睡裙。
床已经湿了一片,他把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另一边,让她枕到他的大腿上。吹风筒噪声太大,他只能用毛巾一点点帮她把头发擦干。
楚沅睡得很安稳,像婴儿一样。他却是惊魂甫定,回想刚才那一幕,不由脊背发凉。
把楚沅打点好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他依旧睡意全无。他随便找了一件衣服套上,坐在床沿拉着她的手。经历浴室荒诞又现实的一幕,他生怕半夜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不敢稍离片刻。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关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琢磨着该怎样跟她挑明。
也不知她还能否接受他。
一整夜,关楠寸步不离。楚沅只是中途上了一趟洗手间,其他时候都在熟睡。关楠熬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才放心地走到一楼沙发上补觉。
楚沅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她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再清醒了几分后,她猛然发觉周遭全然陌生。再低头,她发现身上穿了一条睡裙,空档。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她再度四下张望,终于认出这是关楠的房间、他的双人床。
她没来由地心慌,跳下床,轻手轻脚往外走,像提防着从某个角落突然蹦出来的关楠。
只是好巧不巧,她刚出门便看见关楠迎面走来。他头发还滴着水,全身的布料只有腰下的一片浴巾。楚沅怔住。
“醒了啊,”关楠看到她出来也是意外,“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楚沅小声地说,“昨晚……真是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
“把我接回来。”她暂时只能想起这段。
“没有了?”
“呃……还有什么?”楚沅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我……好像喝断片,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啊?一点点就好了,我通常都能想得起的。”
“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啦?”关楠看见她摇摇头,“你说过的话你也不记得了?”楚沅再次摇头。
幸好她不记得了。
“那你总记得浴缸的事吧?”关楠叹息,语气严峻,“你知不知道要是我迟来几分钟,你就要去给阎王爷当小妾了。”
“呃……”楚沅这回不敢摇头,记忆碎片在脑海里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你差点淹死在浴缸里,或者说你存心寻死,还不凑巧被我打断了?”关楠朝她逼近了一步,楚沅赶忙后退。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寻死。要自我了结也不会在你的地盘上,多不吉利啊,”楚沅谄笑着摆手道,“昨晚……昨晚我就是泡着泡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泡个澡你还能睡着,我还真怕你半夜呕吐都能把自己给噎死了。”关楠瞪了她一眼。
楚沅不语,她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昨晚的事关楠不再点破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谢谢。”楚沅看着他黑沉的眸子,虽然救命之恩不是一句“谢谢”便能报答,此刻她却并无他法。
“怎么谢啊?”关楠语气带着调侃,又带了几分无所谓的轻佻。他又朝她逼近一步,楚沅的后背贴到墙壁上。他伸出胳膊撑在她两肩旁,将楚沅牢牢圈住。
“……”他的鼻息咫尺可闻,沐浴露的清香还有男人特有的味道,像森林里的雾气,虽是轻柔的笼罩,却仍让她紧张得透不过气。近了瞧楚沅才发现,关楠的眼里爬出了血丝。
“你这一脸委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关楠轻声笑,“好像我占了你便宜一样。”
“……没有,”脑海里浮现自己赤身裸体被他捞起的画面,她窘得耳根子发烫,抿了抿嘴唇,“算了。”
“为什么啊,不平衡你可以看回来的啊,又不是不给你看。”关楠说着捡起楚沅攥成拳头的一只手,将其拉到自己的腰间,搭在浴巾的上围。
“!!!”楚沅瞪大了眼睛,旋即紧紧闭上眼,将头撇向一边,脸上摆出英勇就义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不看!”
关楠捏着她的手不放,又移下几分。那只白嫩的小手,一半贴着浴巾,一半覆盖在他的肌肤上,指腹轻柔的触感让他微不可见地战栗。
“真不看,嗯?”也许是半宿未眠的关系,他的声音暗哑低沉,稍稍上扬的声调带着无形的勾引,拉着她往漩涡陷去。
“不看!变态!”楚沅话音刚落,关楠将她的手往外一带,她的脚背感觉到浴巾温湿的触感。楚沅受惊,连忙用另一只手盖住了眼睛。
关楠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扑哧一笑,松开她的手,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开。
楚沅觉察关楠已离开,不甘心地从指缝中往他走开的方向偷瞄一眼。关楠刚好走到卧室门口,她瞥见他腰间一片黑色的布料。
“……”楚沅心里挥起小白旗。
出门上班前,关楠把楚沅的手机还给她。楚沅看到手机已关机,也没想着充电,直接丢进包里。
醉酒的关系,楚沅一整天都蔫蔫的,头重脚轻打不起精神。她下了班直接回家,换了衣服倒头就睡。
睡到半路她被客厅的座机吵醒了。关楠打电话回来告诉她,今晚跟版本,通宵加班不会来了。梦魇被扰,楚沅不耐烦地应了几句,挂了电话。
关楠看着只有半分钟的通话记录,不觉有些悻悻然。但总归知道她安然活着,他才略略放心。
她还活着。他的愿望变得原始而纯粹。人生在世几十年,哪有可能不跑偏。他一直以为意外离自己很远,昨晚生死攸关的那一刻,把他的自以为是击得溃不成军。
关楠只想尽快做完手头的工作,回家见楚沅。
关楠回到家已是早上六点多。楚沅卧室的门没有合紧,关楠从门缝中看到熟睡的她,被面跟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他才放心地离开。
关楠上楼洗了澡,出来看到自己的床上被铺凌乱,还带着淡淡的潮味。他皱了皱眉头,来到了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墙上的钟指着七点二十分,正是楚沅平时起床的时间,此刻她的房里毫无声响。
关楠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极了楚沅的反常。他走到门边叩了叩门:“扁扁,起床了,该上班了!”
楚沅似乎动了动,却没有应声,也没有起来。这回关楠直接走了进去,“扁扁”。他轻轻推了推她,楚沅梦呓似的“唔”了一声,皱了皱眉,没有睁眼。
关楠一愣,下意识去摸她额头,分外烫手。到客厅取了体温计,他把楚沅摇醒:“扁扁,量一下体温。”
楚沅哼哼唧唧几声,翻个身不愿理他。
“你再不听话,我就自己动手扒你衣服塞进去了啊。”
“……”楚沅只好转回身,眼睛掀开一条缝,接过体温计。关楠会意地把目光撇开,楚沅迅速把体温计夹好。
关楠到厨房端了一杯水过来,将她扶起来靠到自己身上,伺候她喝了水。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也不告诉我。”关楠将杯子搁到床边桌上,低头就看见她衣领里面的大片风光,他赶紧移开了视线。
“手机没电了。”
“家里不是有座机吗?”
“不记得你电话。”
“……”关楠知道她根本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当下也懒得提示座机有自动回拨的功能。
楚沅抽出体温计递给他,关楠举起在灯光下看了看,吐出三个字:“去医院。”
关楠让楚沅先换好衣服,自己到厨房泡了一杯浓咖啡喝下。
他开车带楚沅来到颐山医院,没有惊动关长添和隔壁医院的侯月,去给楚沅挂了急诊。
坐诊的中年医生认识关楠,却没见过楚沅。看到关楠大清早陪着一个姑娘来看病,便好奇地让关楠介绍一下。
“我是他妹妹。”楚沅抢着自报家门。
她声音沙哑,像石头相互摩擦的声音,关楠听起来却觉异常尖锐,像被蛰疼了一下。以前为了和楚沅撇清关系,他总告诉她“妹子,我是你哥”。
风水轮流转,这会儿他终于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杀伤力。
医生恍然大悟地笑了笑,给楚沅量了体温又开了药。
“烧得度数太高了,给你开些发汗的药水。等会打吊针的时候会全身出汗,这都是正常现象。”医生将打印出的单子递给关楠。
关楠谢过医生,带着发蔫的楚沅去排队缴费。窗口前的人有些多,关楠让楚沅先到过道的座椅上坐一会。楚沅摇头,紧紧跟在他旁边。
缴了费,关楠轻车熟路地带她来到输液大厅,里面成排的木沙发上已经坐了不少病号和家属。惦记着楚沅还没吃早餐,关楠等楚沅扎了针,安顿她坐下后问她想吃什么。
楚沅咬着唇思索了一会,说:“医院附近那家石磨肠粉店,不知道还在吗?唔,就是以前你带我去吃过一次那家,门口有个石磨的……”
看到楚沅还能思路清晰地表达,关楠稍稍放了心,“我去给你买”。他又瞧了瞧墙壁上的大钟:“十分钟,十分钟一定回来。”
楚沅也抬头看了一眼大钟,扯了扯嘴角,像在笑却又不包含任何意味。
关楠走去肠粉店的路上,顺路买了一罐红牛。店门口的石磨靠机器带动,米白色的汁液沿着凹槽流出,关楠看得晃神了,老板将打包好的肠粉递给他时,他刚好将空罐子扔进垃圾篓。
关楠时间掐得很准,果然十分钟就回到了楚沅身边。
“你的呢,吃了吗?”楚沅看见袋子里只有一个快餐盒。
“……没有。”比起食物,关楠此刻更缺的是睡眠。他觉察到楚沅目光中的不悦,赶紧说:“你先吃,吃不完再给我。”
楚沅看着关楠手上那一盒皮薄馅厚的肠粉,却沉默不语。
“怎么了?”关楠小心翼翼地问。
楚沅把左手伸出来,“没法拿筷子。”
“……”关楠才留意到吊针扎在她的右手上,“我喂你。”
话音甫落,两人都看见对方耳廓红了一圈。
“小心烫。”关楠一手托着餐盒,一手的筷子夹了一小段肠粉送到她嘴边。
楚沅才吃了几口,就说饱了,将餐盒轻轻往他那边推了推。关楠果真当着她的面吃剩下的肠粉,一种奇妙的情愫在楚沅心头荡漾开。关楠眼角余光里看到楚沅一直在盯着自己,手中一顿,倏然夹了一块肠粉又送到她嘴边。楚沅一愣,倒也张口咬了进去。
药效上来,楚沅的额角、脖颈都不停地渗出豆大的汗水。
关楠从她的包中翻出纸巾,替她擦拭。汗水根本停不下来,不消一会仅有的两包纸巾都用光了,汗水开始濡湿她的衣衫,像刚出浴似的。
“我去买条毛巾。”关楠无奈地说。
医院外面有个母婴用品店,关楠进去买了几条婴儿用的方巾,结账的时候觉察到旁边几个女人不停地偷瞄他,他连眉头都懒得皱,径直出了店。
“吴医生,恭喜你了啊。”关长添双手结果中年女医生递来的喜帖,笑着说。
“哎,终于把她给嫁出去了,省得在家她天天嫌我啰嗦。”吴医生爽朗大笑,“你家关楠也快了吧。”
关长添哼了一声,半是无奈,说:“猴年马月的事呢,女朋友都没影儿。”
“哟,您就爱说笑,”吴医生说,“刚我还看到关楠带着个女孩子来挂点滴呢,长得挺标致的一姑娘呢。”
关长添神色一顿,眼里有怀疑,又很快藏起。
“是吗,”他干巴巴地笑了笑,“也没见他跟我提起,哎,年轻人跟我们的想法不一样咯,人家不急,我们急也没用。”
“你也不用操心,孩子大了管不住了,”吴医生提了提手里剩下的喜帖,“我看也快了,就等着你家关楠的好消息了。”
吴医生走后,关长添也起身,径直往输液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