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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魔宫为数百年前一个王族后裔所建,建在何处,无人知晓。世人只传,魔宫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宝藏,宝藏内不仅仅是金银珠宝,更有无数精良兵器和绝世武功秘籍,为世人所共求。
原本,这魔宫已有近百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但两年前,突然重出江湖。听闻,这一任魔宫宫主武功深不可测,竟以一人之力连挑江湖六大门派,震惊了整个武林。众人皆以为,魔宫会趁此机会称霸武林,但令人诧异的是,那位魔宫宫主大胜六派掌门之后,言语之中,对武林盟主之位竟不屑一顾,随后,销声匿迹。
关于魔宫宫主其人,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潇洒俊逸,举世无双;有人说她倾国倾城,是仙女下凡。其实无人知其是男是女,更没人见过其容貌。人们只知,魔宫宫主出现在岐山之巅,身穿黑色暗光大氅,面戴银光面具,长发飞舞,有如暗夜魔神,冰冷神秘,极具气势。而近几个月,魔宫中人再现江湖,出现之地必是死尸云集,他们似乎无处不在,却又遍寻不着其踪迹。是以,江湖中人谈魔宫而色变。
齐澈再度点头,神色间十分肯定,面上却又带着一丝不解的疑惑。
长风又道:“如陌小姐怎会与魔宫有过节?”
齐澈道:“未必是魔宫中人所为。魔宫杀人向来光明正大,不屑于用此等暗算手段。”
“但碎心之毒,乃魔宫秘药。”南宫晔沉声说道。
这也正是齐澈疑惑之处,而更令齐澈疑惑的一件事,他不能说出来。
屋子里陷入沉寂,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来,在南宫晔的脸上投下半边阴影,令他深沉的面容看上去越发显得阴鹜。过了片刻,南宫晔把目光一凝,沉声说道:“既然是魔宫秘药,不论此次是何人所为,必定都与魔宫脱不了干系。本王不管魔宫宫主如何厉害,敢暗算本王的人,就算掘地三尺,本王也要将他挖出来!”他双拳一握,坚定无比,又道:“云阁不是号称‘没有查不到的消息,只有不愿接的买卖’吗?长风,你领十万两黄金,去静心茶楼,通知云阁管事,叫他们替本王查出魔宫所在,若查到线索,本王另有重酬,若查不到,本王一并端了云阁老巢!”
长风领命,齐澈愣道:“王爷一向视女子如无物,想不到竟然会对如陌小姐如此在意!”
南宫晔道:“她和别的女人不同。这个王府,也是时候,该有个真正的女主人了!”想到那名女子,他面色又柔和下来,嘴角还带了些微的笑意。看得齐澈愣了一愣,一丝担忧掠上眉梢,他欲言又止。
南宫晔皱眉问道:“怎么?齐先生有话说?”
齐澈微微一怔,目光一闪,忙垂目应道:“没有。属下只是在想,专做消息买卖的三阁之一的云阁,消息灵通,人手遍布全国,在江湖中有着与暗阁同等的声名地位,但要想查到魔宫所在,一时半会儿的,恐也不是件易事,王爷不妨多给他们些时日。”
南宫晔点头,三人又研究了一番朝中局势,之后,齐澈告退,屋里只剩下南宫晔与长风二人。
南宫晔起身,站在窗前看着齐澈消失的方向,眯了下眼睛,回头问道:“长风,你可觉出,今日齐澈与往日有何不同?”
长风疑惑摇头,南宫晔又道:“平日里,不论何事,他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日却欲言又止,分明是有隐情。这件事,以后你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有任何消息,直接来禀。”
“是。”
“还有,魔宫中人重出江湖,不管目的为何,你都要加强王府守卫,尤其待月亭,没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准靠近!”
“是!”长风退下,南宫晔看了看时辰,对外叫道:“来人。”
一青衣小仆应声而入,恭敬唤道:“王爷。”
南宫晔道:“吩咐厨房,午膳备些清淡饭菜,要丰富些,送去本王寝居。再安排两个伶俐的丫头,在门外听使唤。记住,没她同意,不准随便进屋打搅。”
午后的光线越发温暖明亮,朝翔苑寝居内,一向浅眠的如陌意外睡得香甜,只可惜了摆在床前桌子上的满桌佳肴,早已凉透。
向来准时用膳的南宫晔坐在床边,看她睡得如此安详,竟不忍叫醒她,等她醒来时,饭菜已热了第三遍,色泽不如先前,但食物香气仍是盈满了整间屋子。如陌被这诱人的香气所包围,肚子不觉就空了。
“醒了?起来用膳。慢点。”看她睁开眼睛,南宫晔便笑着扶她起身,一张俊美的脸放大在她眼前,那张脸上再没了半个月前她所熟悉的深沉和冷漠,而是温柔如水,没有一丝不耐烦。
“南宫晔……”她不自然地叫他。
“嗯?”南宫晔很自然地应她,并将她抱了起来,如陌一惊,下意识地挣扎。
“别动。你身上有伤!”南宫晔将手臂收紧,不让她动弹。
如陌蹙眉,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就已经被他安置在饭桌旁的椅子上坐好。面前不大的饭桌被摆得满满的,八菜一汤,看上去样样精致,但显然热过。而现在已经是下午,离他平日里固定的午膳时间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你……不必如此!”如陌皱了一下眉,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十年前,她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对她温柔,她便以为他就是个温柔的男子,但十年后的今天,已经领略过他的冷漠和残酷手段,再面对他的百般温柔和迁就,她觉得很不安。因为这样特别的待遇,让人招架无力。
南宫晔将一碗盛好的人参燕窝汤递到她面前,转眸深深看她,如陌忙收起那些挣扎,想用最漠然的姿态去面对眼前的男子,但还没来得及移开眼光,他便突然握住她的手,认真地望进她的眼,承诺般地郑重说道:“你不知珍惜自己,自今日起,就让我来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
浓墨般的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华,缱绻的情意流动在深邃的眼底,如一股温暖的清泉突然注入到她冰封的心田,让她心底为之一震,她仿佛听到冰层破裂的声音,却无法阻挡那股温暖的渗透,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她心里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其实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温暖,他和她一样,冷漠,残酷,双手沾满血腥,但是,此刻,她却无法抗拒,她只是这样看着他,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以前我问你家在何处,你从来不答,后来你告诉我,你没有家。我当时对你说,‘以后有我南宫晔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你还记得吗?”
他目光灼灼,将她眼中的冷漠一点点溶解,又道:“往后,这座王府,就是你的家!我会让你成为天下间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女子,相信我!”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她忘了挣脱,一道奇异的暖流卷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自他们相握的掌心直直传递进她的心里,猛烈袭击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家?”她喃喃念道,这是一个曾经无比熟悉过、后来变得极其陌生的字眼。她怔怔望他,眼中忽然掀起一片哀伤,“你连我的样子都没看到,便轻易许诺,不怕后悔吗?”
南宫晔扬起唇角,笑道:“那就让我看看。”
他松开她的手,就要去揭她的面纱,如陌想也不想,立刻抬手挡住,方才涌上心头的一切情绪瞬间沉淀下来,目光警惕,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常态,心里却是暗暗吃惊,刚才有那么一瞬,她竟然心动了,他不过是用了两句话,就轻易击溃了她用无数日夜铸就起来的心防。这样的南宫晔,果然才是最危险的!
如陌不由沉目道:“你还是不看为好!”
南宫晔见她突然变脸,愣了一愣,收手笑道:“不摘掉如何用膳?”
如陌淡淡道:“我自有方法。”她抬手,从左侧撩开白纱,以衣袖遮住面孔,再端了汤碗,饮下温热适中的燕窝汤。
南宫晔看着她的动作,皱了皱眉头,她还是这样倔强。他叹气,正打算给她盛饭,如陌却起身离座,南宫晔目光一怔,飞快抓住她的手。
“陌儿,你去哪?还没吃饭!”
他叫她陌儿,叫得亲昵而自然,仿佛他们早已是彼此心里最亲近的那个人。如陌眼光一怔,垂眸去看他快速反应下的动作,舍近求远,他避开了她受伤的左手,抓住的是她的右手。
“我该回去了。”她微微挣扎,南宫晔却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朝她问道:“回哪里?千色园已经不安全!”
如陌道:“我还可以去别的地方。”
“既然可以去别的地方,为何买下千色园?”南宫晔起身,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避过她的伤口,扳过她的身子,他凤眸之中怒气渐炽,定定将她望住,“你知我在何处,却不来找我,而是选择买下我下朝回府必经之路上的董园,在我路经之时,抚琴相引,又将我挡在门外,是何用意?我借意潇入园,你故意对他亲近示好,对我却倍加冷漠……你,是否想利用意潇……”
“你想太多了!”如陌截口,不等他说完。在这个世界上,她也许会利用任何一个人,但绝不会利用冷意潇!
南宫晔道:“既然不是,那为何不来找我?”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缓和了许多。
如陌反问:“我为何要来找你?”
“因为我说过要娶你……”
“你也说过,会带我离开狼崖山!”如陌再度截口,嘲弄而笑:“但你并未遵守承诺!”
南宫晔心头一沉,“当时事情紧急,我来不及等你,但我给你留了字条,你没看到吗?”
如陌不答,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陈旧得发黄的纸条,仅巴掌大,上面写着:在这等我,我会回来接你,等你长大,娶你做我的妻子,唯一的。
“是这个?”她面无表情地问。
南宫晔诧异道:“你……竟然还留着?”他想拿过来看看,如陌却突然握紧了手心,将那陈年字条握了个粉碎。
南宫晔愣住,手僵在那里。
如陌又道:“你以前问我,为何总带着满身伤回去?”
南宫晔收回手,闷声答道:“是,你一直不肯说。”那时的她,惜字如金,仿佛刚刚经受过最沉痛的打击,沉默的像个哑巴。而此刻,她将一个问题抛出去,他在那里苦等答案,她却一个字都不再说。
桌上的膳食渐渐凉了,如陌扭头看着那些还没动过的清淡可口的饭菜,眼前慢慢浮现出沾满油渍和鲜血的饼来。
周围的光线倏然黯淡,她恍惚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森冷阴暗的大殿……
殿内站着数十名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一百只眼睛,齐齐盯着前方台阶上一名黑衣人手中的托盘,盘中有五张饼。
那是五十个孩子的晚餐。
她站在一个角落里,冷眼看着四十九个孩子拿着各自的武器朝着台阶冲上去,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平日里苦练的武功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搏命厮杀,不断有人受伤倒地,尖利的武器在他们身上划过,带出汩汩的鲜血,流淌在冰冷的地上。
她仍然没有动作。
剩下十个人的时候,有个年龄稍大的男孩子突然大叫一声:“停手!”
正在争夺中的孩子们动作一顿,那男孩拿起武器,朝角落里一身干净的她一指,愤愤说道:“我们应该先收拾她!这十几天,她趁宫主不在,每次都等我们打完再来抢,一抢就是两份,不守规矩。我们只有先收拾了她,一会打完才不会再被抢!”
九个孩子听完深觉有理,相互对了个眼色,便围攻过来。
阴暗的大殿,剑光闪烁,雪亮逼人。她在十人合围之下,险象环生,瘦小的身子伤痕叠累,血染全身。但,她最终还是成为了最后一个站在大殿里的孩子。在数十双憎恨、仇视的目光中,走向台阶上的黑衣人。展开染满鲜血的衣袖,接住黑衣人递过来的五张饼。
这一次,她和石屋里的他,终于可以吃饱了!她这样想,忽然有些激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拿着粗壮的棍子正慢慢朝她靠近,当木棍夹着凌厉的风声朝她猛袭而来,她才惊觉不妙,飞快闪躲,但还是被木棍击中一只小腿,整个人从台阶上翻滚下来,那让几十个孩子用性命去争夺的五张饼散在地上。
男孩扔了木棍,慌忙去抢,周围受伤倒地的孩子们也突然充满了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眼光一寒,想也不想,从地上抄起一把利剑,对准最先扑过来的男孩的心窝狠狠刺了过去。
剑穿胸膛,精准无比。
大殿之内一派寂静,所有的孩子们都在那一刹那顿住了身形,皆被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阴狠浓烈的杀气所震慑,竟不敢再往前一步。
夺食之争,不得伤人性命,她又破了规矩!
低头,捡起地上的饼,她用衣袖包好,想起身,一只腿却是麻木的,使不上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撑着身子走出那座充满残酷和血腥的地下宫殿。
黄昏的光线迎面照来,有些刺眼,她拖着一条毫无知觉的腿,颠颠簸簸地绕过一座山,几乎是爬着穿过丛林迷雾,想快点回到石室,然而,刚来到石室后的一个山坡上,却看到远山之间,他留给她的一个冰冷模糊的背影。
那一刻,她的心像是沉进了冰窖,寒冷得令她忍不住颤抖。紧紧拢住衣袖的手缓缓松开,那用生命争夺来的五张饼,齐齐滚下山坡。她坐趴在荆棘丛生的草木里,麻木的腿开始痛起来,前所未有的剧烈。不过短短几月,她再一次体验了被信任的人遗弃的滋味。而之后的一个月里,魔鬼归来,她因破坏规矩而受到惩罚,被锁住手脚,关进一个破旧的铁笼子里,被当做是需要驯服的宠物。
蛊毒频发,不得解药,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陌儿,陌儿?”她正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里,耳边传来南宫晔的呼唤,她蓦然回眸,对上他探寻的眼神,她反射性地退后,撞到椅子上,南宫晔忙拉住她,发现她手心冰冷,湿漉一片。
“你怎么了?”南宫晔奇怪地问。
如陌直觉甩开他的手,眼中似蒙上一层冰雾,寒气氤氲而出,将一屋子的阳光冻结。
南宫晔皱眉,看着她的反应,他的眼光也渐渐沉了。如陌在他深沉的眼底看到了淡淡的失望,以及屡遭拒绝后的不悦情绪,她恍然一愣,心间猛地如针在刺,竟险些忘记了他的身份,他如今已是高高在上、受千万人敬仰的辰王,再不是当初那名被人追杀、四处躲藏的少年,再不会容忍她一再的拒绝、漠视,而她,在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面前,几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不由心惊,连忙收敛了周身寒气,将紊乱的心绪连带着那段久远的记忆一起平复下去,缓缓在椅子上坐了,望着一桌子凉透的饭菜,她平声说道:“无事。吃饭吧。”
身边的男子没有动静。
如陌垂眸又道:“饭菜已经凉了,不过没关系,比十年前我们在石屋里吃的东西强多了。”
听她主动提到从前,南宫晔眼光一动,脸色逐渐缓和,在她身边坐了,正要招手叫人,如陌阻止道:“不必再热,我习惯吃凉的。”
南宫晔微微诧异,如陌笑道:“冰冷的食物,我吃了八年,没有一顿像今日这样丰盛!南宫晔,我应该感谢你!”
粲然的笑容掩饰不住她眼底的沧桑和清冷,南宫晔看得心间一疼,忍不住抓了她的手,解释道:“陌儿,当年我……”
“我们别再提当年!”如陌截口,“南宫晔,我留下养伤,你让人去千色园叫沁贞过来一趟,我有事要交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