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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糍现在懂事了,这个问题被问到的次数越来越多,厉景呈抱紧她,“当然能。”
“妈妈,我在跟你讲话,你听见了吗?妈妈,我是小米糍,妈妈。”
荣浅咬紧唇肉,双手用力捂住嘴巴,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如今,小米糍喊出了声,她却没有这个勇气去应答。
“爸爸你骗人,妈妈没听见,她不答应我。”
小米糍委屈的声音传入林内,她被骗得次数太多了,这会伤心地又要哭出来。
厉景呈替她擦擦眼泪,他除了骗她,还能怎么办呢?
“你喊大声点,妈妈就答应了。”
小米糍嘴巴抖了两下,使劲全力喊,“妈妈——”
荣浅一时没忍住,这个呼唤声,她等了三年啊。
如今,这样清晰而真实地送入她耳中,她怎能不心动,荣浅嘴巴张了张,喊出声来,“宝宝!”
小米糍猛地噤声,睁大了一双黑亮亮的眸子,泪水噙在眼眶中,仿佛受了惊,又仿佛难以置信。
厉景呈面色一凛,“谁!”
荣浅见状,拨开身前的枝叶,脚步沉重踩在落叶上,厉景呈看清楚她的脸时,眼里的讶异惊诧开,黑曜石般的眸子咻地涌起骇浪。
小米糍定睛看了看荣浅,忽然哇地哭出声,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什么,她扭头抱住厉景呈的脖子,“哇哇哇——”
哭声一道道割裂着荣浅的心,她没想到会这样,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强忍的泪水情不自禁淌出来,“小米糍。”
摄像机还在边上,厉景呈腾出左手将摄像头往下压,“这段不拍,全部掐了。”
“好。”工作人员封机,赶忙离开。
厉景呈有这资本开口,谁让节目组最大的赞助商就是他呢。
小米糍哽咽不止,双手搂紧厉景呈,一边偷偷回头望。
荣浅哪舍得看她这样,她快步上前,“乖,小米糍不哭,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厉景呈伸出手,手掌不小心落在她胸前,握得个满手温软,荣浅面色微变,厉景呈改为推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来这工作,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录制节目。”
荣浅双眼紧紧锁住厉景呈怀里的女儿,“让我抱抱好吗?”
男人侧身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厉景呈站在土堆边,小米糍哭得两眼通红,过了会,才抬起上半身看向荣浅,“你是我妈妈吗?”
荣浅大惊,厉景呈的面色更是一沉。
“爸爸让我喊,说妈妈会答应。”小米糍抽搭着,双眼逐渐透露出令人不忍拒绝的希冀。
荣浅蠕动下嘴唇,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她激动得不能自已,小米糍这样问了,这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之前荣浅总怕孩子一时难以接受,她朦胧的视眼内迸发出光彩,话到嘴边,却被厉景呈生生掐断。
“她怎么会是你妈妈?”厉景呈脸贴近小米糍,“你不是喊过她阿姨吗?”
“可我喊妈妈,她就变出来了啊!”
厉景呈手掌抚向女儿的肩膀,“因为阿姨就在这工作,顺路经过而已。”
荣浅摇着头,当了小米糍的面,他这样断然地否认,看来真是以后都不会让荣浅认女儿了。
她怔怔站在原地,小米糍眼里露出失望,目光一瞬不瞬看向荣浅。
荣浅轻咽下口气,她真想不顾一切就告诉女儿,她是她妈妈,她真想不顾一切抢过来好好抱抱她、亲亲她,跟她讲自己这三年来有多想她。
她从来不是抛弃她,她对女儿的爱也从来没有一点削减过。
荣浅再度上前步,厉景呈看出她的意图。
他手拍着小米糍的后背,言语里充满警告,目光直勾勾盯向荣浅。
“你在这要乖,不然的话,爸爸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我们长大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也该懂了,对不对?”
小米糍懵懵懂懂,只是点点头。
荣浅却知道这里面的深意,厉景呈分明是说给她听得。
“别再闹,不然,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荣浅噙泪,眸内藏满委屈,垂落在裤沿的五指寸寸发麻,这话应该这样说:你如果执意要认小米糍,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连意外碰面都不会允许。
她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被卡在喉间。
小米糍眼睛一亮,“那我乖乖的,以后能见到妈妈吗?”
男人的视线不由睨向荣浅,她犹如雕塑般屹立在那,厉景呈给了女儿希望,他也不愿为了刺痛荣浅而去伤害小米糍的心,“会的,以后能见的。”
“真的?”小米糍抱住他亲了好几口,“那我乖乖的。”
厉景呈旋身看眼不远处,抱着孩子准备走,小米糍扬起甜甜的笑,冲荣浅摆手,“阿姨再见。”
她勉强勾起抹笑,“再见。”
男人大步离开,小米糍趴在他肩头,过了老远后,她扬起糯糯的嗓音,“阿姨站在那没走耶。”
厉景呈挺拔的身影投落在乡间小路上,他大掌托住女儿,另一手却觉空荡荡的。
习惯地想要牵住某个人的手,可这个动作,已经缺失三年了。
回到选好的山洞内,还有点休息时间。
厉景呈替小米糍换身睡衣,她躺在木板床上,抬头盯着一个小洞看。
厉景呈睡到她身边,小米糍就势侧过身,腿往他腰际一勾,“爸爸。”
“嗯?”
“待会真的能看见月亮吗?”
“能啊。”
“噢。”
她折腾一天,也累了,浓密的眼睫毛扇动几下,很快沉沉睡去。
厉景呈单手枕在脑后,想到方才的一幕,心绪繁芜。他是万万没想到荣浅会突然出现,他侧过身,盯着女儿的脸。
厉景呈不让小米糍认荣浅的初衷,自然是为三年前她的决绝离开,他说过,既然她能狠得下心抛下,他就不会让小米糍喊她一声妈妈。
可如今,女儿那么懂事,那么渴望母爱,厉景呈曾经想过,一辈子都不会让荣浅见上她一面。
厉景呈摸摸小米糍的脸,他想过,让她们相认,可这个念头仅仅是闪了下,便又被他掩藏起来。
小米糍那么渴望有个妈妈,一旦相认,厉景呈不由惶恐,三年,如此煎熬如此折磨地度过,连小米糍都认回了荣浅,那他还剩下什么?
他的爱就那么多,全部给了出去,收也收不回,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她是他全部的寄托和希冀,厉景呈指尖轻抚她的眉宇,就算他自私吧,已经失去了一个视若生命的宝贝,这个再失去的话……
男人的手臂改为搂住女儿的腰,将她小心翼翼贴近自己。
厉景呈久久不能入睡,静谧无声的氛围刺得他耳膜反而阵阵发疼。
有些人,真是不见还好,不见,就只是空想。
一见,各种不可能的希冀就会凭空钻到他脑子里,即便只是幻想,但他就是挥之不去。
这三年,怎么可能不想她,怎么可能?
忘记一个人,不是你下多大的决心,就能有多大的成效。
翌日。
一座座土屋蜿蜒在半山腰,石子路上的泥洼显露出来,被雨水打湿的枝叶下压,一滴晶莹顺着叶茎滑到叶尖,猛然有个停顿的动作后,落入绿草盈盈之间。
远山、炊烟、灰雾蒙蒙的天色勾勒成一派旷世美景,这种天气并不适合节目的拍摄。
荣浅穿着村长送来的雨靴,来到村东的一户人家家里。
那是个怪老头,七十岁出头,戴着一副厚重的圆眼镜,叼着长烟斗,他亲自将东西从卧室一个个抱出来,全部都是瓷器,桌面上放不下后,便摆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荣浅和边上的人相视而笑,这老爷子,难不成卧室内全摆满宝贝了?
老爷子总算开口,“这些都是我的,年代可能不一样,你们给看看。”
荣浅笑容温柔,“大爷,您放心,我们保管给您看得真真的。”
几人立马开始工作,有些藏品其实年代并不久,属于近现代的东西,老爷子说是家里在外经商,他又不愿意到城里生活,儿子知道他喜欢这些,每趟回来就给他淘两件。
屋外,小米糍和几个伙伴经过,看到门敞开着,便进来了。
编导看到村长时,上前询问是否方便,刚要让孩子们另寻地方,小米糍手里挎着个篮子就来到了内堂,她一眼看到荣浅,“阿姨,阿姨!”
荣浅心一热,“小米糍,你来做什么?”
她小脸别向老人,面带讨好,“爷爷,你家有青椒和牛肉吗?”
老人绷着脸,似乎并不情愿被打扰,“没有。”
荣浅放下手里工作,“小米糍乖,到隔壁阿姨家去看看,爷爷这儿有事忙好吗?”
“好。”小米糍很懂事,当下便转身往外走。
她跟杰米说着话,小男孩全身脏污,来的路上肯定摔跤了,这会闹着情绪,“土豆是我要来的,你快去要牛肉。”
“我们再去找啦,这儿忙呢。”
杰米也不知怎得居然生气了,一把推向小米糍,她趔趄下没稳住脚步,撞在了椅子上的花瓶上。
一阵碎裂声传到诸人耳中,老人大惊,手掌撑着桌沿起身,“哎呀,我的宝贝啊,毁了啊,你们这些小伢崽知道要多少钱吗?”
小米糍吓坏了,哇地惊叫出声,“爸爸——”
编导赶紧过来,看看地上的狼藉,老人脾气暴躁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他上前用烟斗敲敲椅把。“你们这些人,谁让你们进来的,看看……”
荣浅推开椅子,快步跑到小米糍身边,“乖,不哭,别怕啊。”
小米糍挣开她的手,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往外跑,摄像反应一句,“快追!”
四岁的丫头,撒着跑居然能这么快,她很快跨出门槛,往左,编导急得不行,“追上啊,外面很乱。”
荣浅是最先跟在后面的,这儿的房屋有个特征,屋子之间挨得很近,走廊又多,出口也多,摄像扛着机器在后面,编导让助理留下看住杰米,等她出去时,只有几条廊子摆在她面前,哪还有小米糍的身影。
荣浅追着喊道,“小米糍,别跑,快等等我。”
她出来时看到女孩闪过去的身影,一路找,总算在某家的墙角根看到自己的女儿蹲在那。
小米糍的菜篮丢在脚边,哭得很伤心,荣浅放轻脚步,她知道女儿是被吓坏了。
荣浅来到她跟前,伸手将她拥抱住,“不怕啊,没大事的,就是个花瓶而已。”
“爷爷说好多钱。”
荣浅被逗笑了,这孩子,难道不知道他老爸说句话都比个花瓶金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