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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频频拂来,却拂不去心头屡屡哀意,反觉心中有些空空的茫然。
看着他深潭般的眸子隐隐浮现的痛色,我的心也揪了起来。摇曳的白荷花与他湖水蓝长袍交相辉映,仿佛天成。马凌风以玉冠束发,紧蹙着眉心,面色凝重。
良久,他兀自说了句:“不管你如何想,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冷硬如他,离去时的步伐竟然显得有些踉跄。
我呆呆地伫立原地,不能言语,含了很久的泪珠终于自眸中滚落。原来,他的心中是有我的。只是,只是为什么有情的两个人却要彼此利用,彼此伤害?
我责问马凌风是否在利用我,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灭门之仇利用了他来到皇宫?聪明如他又岂会不知?
我木然转身朝云翔殿的方向走去,不经意间却瞥见了一个青衣白花的宫女在墙角处一闪。
“林仙儿?”我大吃一惊,一缕发丝挡住了大半张脸,虽然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可她的身形却与林仙儿一模一样。我心下疑惑,难道真的是是林仙儿,她不是在留香苑么?
皇宫是个禁地,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很快,我又觉得这只不过是自己猜疑所致而已。
我微微抬投诉,远远地便见到一袭白衣的马凌云翘首立于云翔殿正门前,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人看着心头一暖。
我伸手拂开了阻挡在我身边的一根柳枝,朝着那白色身影缓缓走近。
“外头阳光已经开始毒辣起来,不要在屋外逗留太久。”雪色白衣有蟠龙暗绣,儒雅清逸的他带着微笑走近我,语气柔和。
我微微欠身,低声道:“谢谢武安王的提醒。”
“又来了,总是那么多虚礼。”他一边执了我的手,一边拉着我朝云翔殿内走去。
“武安王,请你放手,很多人看着呢。”我用力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可被他握得更紧。
殿内一溜宫女和侍卫见了眼前的情景赶紧低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而我从未料到,温润如他,也会做出这样大胆的行为。幸好,是在他自己的宫殿内。害怕和尴尬使得我霞飞双颊,神情有些微变。马凌云似乎并不理会这些,径直拉着我走到殿内的书房。
站定身形后他为我抿了抿散落的发丝,蹙着眉说:“记住了,大热天不可在外逗留太久,要是再这样,我可要责罚香锦。”
“武安王,这和香锦有什么关系?”我闻言神色大变,生怕自己的行为牵连了周边无辜的人。
我的不安和怒意却引得马凌云一声轻笑,他捉起我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语气促狭,笑的得意:“那你听话还是不听话?”
这些亲昵的举动却给我添加了一抹恐慌,我挣扎着:“武安王,这样不妥,还是放手吧。如果被别人看到,再议论到其他人的耳里,只怕……”
见我惶恐不安,马凌云只好放开手:“你哭过?”
“没有。”我愁垂了双目,盯着脚下的用金砖拼接而成的地面黯然神伤。
马凌云叹了口气说:“在我面前,你需要这样掩饰自己么?你看你的眼眶还红着。”
我咬着下唇,摇头无语。我不肯说,他却了然:“王兄他为人虽然有些冷硬,不过,我想他对你应该是很用心的。”
我朝他苦笑着摇头,声音里全是幽怨:“你也说是应该,那就是不能确定是么?”
马凌云不语,神色有些错愕。我心中依旧难过,转身避开他的视线:“你说感情若是被拿来利用,结果会是怎样?”
未等马凌云开言,便听得有侍卫进来禀告:“汉宫太子刘昇又在边境惹事,较之以往更加嚣张,据我方探子回报,汉宫有侵占贺州和召州的野心。”
“可恶!”马凌云嗓音一变,朝侍卫一挥手:“下去吧。”
我猛地一惊,听说汉宫太子刘昇在边境生事,料想与那日嘉宴堂之事有关,不禁急问:“刘晟他到底想做什么?”
马凌云思量半晌,而后方道:“你不要急,边境战事连年都有,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朝臣那么多,一定可以想出应对之策。”
可我对马凌云之言存在着颇多的疑虑,我担心地看着他道:“可纵观朝野,又有多少人真正可以用起来的?楚国这些年来,一直重文轻武,大部分兵将在某种意义上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譬如天策府的上万银枪军,就只是狐假虎威而已。如今的楚国早已不是昔日马殷坐镇江山之时的景况,兵强马壮早已成为云烟。而当日那些功臣宿将早已淡出视野,兵将虽多,却真正能上战场打得了战的却屈指可数。
曾在天福四年,彭士然联合锦州蛮倾巢而出,大举侵犯楚国。上万蛮兵侵占了楚军沿途无数关卡镇戍,包围辰州,一直杀到澧州城下。所过之处,像疯了似的进行烧杀抢劫。一瞬间,楚国北部防线变得摇摇欲坠。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到长沙。只知道作威作福的马凌范竟一筹莫展,到最后竟低三下四地向千里之遥的蜀国请援。而蜀国富足安逸,百姓太平无事,只知道吟风弄月的蜀国皇帝孟昶根本没心思管楚国的死活,对马凌泛的求援置之不理。无奈之下,马凌泛只好硬气头皮自己调兵遣将。
作为当时主帅的刘勍经过几次惨烈的生死博弈,改变用兵策略,在溪州一座石崖山上居高临下使用火箭将彭士然的兵马打得溃不成军。接着马凌泛仿效老祖宗马援平定交州立铜柱以彰武功的故事,将此次战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以及双方在战后所约定的条款由天策府学士李宏皋撰写成文,铭刻于柱,立于溪州边境。
当时那场战况由败转胜不得不说马凌泛其实也有真本事,他在真正做一件事时还是积极认真负责的。只是,英雄不提当年勇,这些已经成为过往。
而今楚国早已陷入多事之秋,而马凌泛重病在床,加上刘刘勍已是年老体迈,丁思觐又自掐身亡,难怪周边列国及各处蛮兵皆借机犯境。面对眼下动荡局势,马凌泛他又该如何掌控乾坤?
马凌云微微挑眉,朝我怅然望了一眼,看得我心口为之一缩,眼眸速速垂下。
“难道你不相信朝臣能有办法对付这些战事么?”马凌云缓缓转开视线,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或许,他的内心也是不相信的吧。
我凝视着眼前清俊的脸,惶然道:“不,武安王,相思没有这个意思。”
马凌云轻轻地浅笑,与我相对而立,一阵凉风吹来,吹起垂地的轻纱帷幔,仿佛一池涟漪缓缓漾开,向各自心中无休止的心事……
翌日,香锦为我换上一件粉蓝色的宫装,以金线缀点着裙摆边缘的丁香花花蕊,璀璨的金色夺人视线,宽大的袖笼绣以纯白的折枝丁香花。长长的裙裾逶迤拖在身后,清雅不失明丽。斜旋而下的敝屣裙摆系着长长的红色穗子所穿的玉佩,移动间摇曳摆动,玉佩叮当作响。如山谷清泉,风韵袅娜。
香锦为我妆扮完,绕着我转了一圈后才满意地露出了赞叹的笑容。
“姑娘真是清丽脱俗,这宫中美人那么多,可像姑娘这样的,香锦真是第一次见。”
“香锦你说什么呢?”我朝香锦瞪了一眼,娇嗔道。
香锦掩嘴低笑:“武安王可真是对姑娘情深,给姑娘的都是最好的。姑娘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宫女。”
我对于这一切其实是很无奈,几次拒绝马凌云遣人送来的美丽华服,却在看到侍女惶恐不安的表情时,又只好作罢。
“这样未必就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武安王对我太好,只怕其他人会怀恨在心呢。”我叹道。
“可奴婢相信,不管有什么危险,只要有武安王在,姑娘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香锦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笑着说。
我不住地叹气,香锦哪里会知道身处风口浪尖的危险和感受?香锦对我的叹息却是疑惑不解,我也懒得解释什么,便由着她摆弄。或许在我心中仍有一丝对马凌云的不忍,毕竟于他而言,我负他已经太多。
早膳后,我一个人走过铺满落红的回廊,我斜倚在回廊尽处一角的栏杆上。看着栏外碧水粼粼,清风袭过,波纹上下摇曳,让人不禁沉醉。
“姑娘,太后身边的执事李公公来了,在正殿歇着,是来宣姑娘前去觐见太后的。”香锦面带忧色,一路形色匆匆地走来。
闻言,我微蹙了一下眉头,果然是逃不过这一关的,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虽然早就料到这天,只是没有想过在这事情来临时,我竟然还是不能淡然面对。
我回转起身,衣袂飞扬:“好,带我去见李公公吧。”
“可武安王还没有下朝,奴婢怕姑娘前去会被太后责难。”香锦低声提醒,看着我眼里流露着无尽担忧:“姑娘单身前去,难道不怕么?”
我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淡淡道:“太后显然是刻意趁着武安王不在云翔殿时来传召我的,我怕也好不怕也好,这都必须去见。”
“可奴婢实在担心.....”我的淡然并没有减少香锦的不安,对于太后的忽然传召,她心底是恐惧和不安的。
我略一沉思,停下脚步对香锦道:“既然这样,你便想法子去见武安王,告诉他,我已经被太后的人带走就好。”
“是。”香锦低声答应,转身便朝九龙殿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