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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临海县城十数里外的明军大营中,俞国望正在和同来此地进行牵制作战的金汤以及另外的两个明军将领进行军议。
自八月初,在陈文的配合下攻陷了天台县城,俞国望所部的实力得到了不小的增长。陈文离开后,他与金汤会和,凭借着后者早已安排好的内应又攻陷了三门县的县城,实力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若是按照以前那样裹挟百姓从军,其实他的实力还可以提升得更快,只是从陈文那里学到了那个全新的阵法后,俞国望的想法也在随之改变,从而开始试图走向打造精兵的路线。
为此,俞国望在陈文的建议下将他麾下的各个下属武将进行了一番调整,个人依旧保有其兵,但是在组编新式阵法的过程中仅仅将各部较为精锐的将校士卒编入陈文所传授的方阵,而其他各兵则继续进行屯田和其他关于后勤储备的事情。
如此一来,俞国望的军队从原本的一万余人,迅速的转变为一千五百使用新式阵法的战兵,以及千余普通战兵,其他的则一律归在辅兵的行列之中,而俞国望所部最为精擅的鸟铳手们则统统划入了那一千五百使用新式阵法的部队。
攻陷了两座县城后,得到了大量的物资,以及陈文临行前赠送的部分布面甲,俞国望对麾下的部队进行了扩编,将原本的五百普通战兵也开始转而操练新式阵法,终于将其扩编到了两千人,而这也彻底耗尽了他积攒多年的鸟铳储备。
自围攻天台县以来,军事行动始终进行的很顺利。攻陷三门县后,台州总兵马信曾经率部赶来,只是审视了俞国望背城所列的战阵后,还是选择了撤退,将这期间的大量村镇全部抛给了明军。
俞国望所部实力的提升,除了那两座县城的大补外,更多的还是源于陈文所传授的战阵,虽然至今尚未有机会初试锋芒,但是此前马信的退兵却着实的提升了他和部下们不小的信心。
实力的提升,使得俞国望的心态也开始发生变化。自起兵以来,俞国望和其他明军一样,利用山区易守难攻的特点,占据山间的村镇,靠着屯田和距离清军势力范围较远的村镇供给来养兵。
现如今,随着连克两座县城所带来的大量物资,以及新式阵法的运用。曾经连县城的主意都未必敢打的俞国望在联络各部的同时,也开始大着胆子联合各部围困府城。当然,这也是在曾经的那段历史中为牵制台州清军而战死海滨的他在实力提升后的必然选择。
俞国望凭借着与陈文的那桩交易获得了实力的提升,自然也会被天台山上其他的一些有心人看在眼里,诸如金汤。
只是陈文始终在天台山上,各部的动向一目了然,谁也不敢在这样一个以少胜多击溃了提标营的猛将面前偷师学艺。直到陈文走后,金汤凭借着与俞国望的关系,以及拿下三门县城后他主动向王江所在的老营提供了一笔数额不菲的物资后,也开始学着编练这个全新的阵法,只是时日尚短,远不及俞国望那支已经操练了数个月的部队精擅罢了。
此间的军议,其实无非是探讨下今日例行的城下游行,以及前一日各部在乡间收拢物资人员的收获。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昨日传来了金华总兵马进宝领兵抵达府治的消息,而应对之策其实也早已议定。本着牵制的思维,能不交战最还还是不打为好。
只不过,天台山明军在临海县的军事存在,使得预备着北上围攻舟山的清军如鲠在喉,根本无法放心起航,交战自然也在所难免。
军议尚未结束,清军大举出城直奔此地而来的消息便传了回来。天台山明军抵达此地时日尚短,这片营盘也并不稳固,所以守卫营盘来应对清军的攻击显然不智。而且,此前马信的示弱也使得天台山明军的士气为之提升了不少,那么迎战便势在必行。
点将聚兵,俞国望和金汤以及那两个同行的明军将领便率部倾巢而出。由于明军的位置在临海县城的东北方向,所以向西南前几了数里双方的探马才探明对方的动向。双方重新调整了一番阵型,终于在一片临近后世东方大道的平坦地段遭遇。
明军自东北方向而来,由俞国望所部分列为两个方阵占据中军和左翼,并留有部分普通战兵作为预备队,而金汤的那几百新近编练的方阵部队以及另外两部明军占据右翼。与此同时,自西南方向而来的清军为避免火炮射击对部队列阵的影响,选择在一里地之外再次重新整顿了一番阵型,便迎着已经站定的明军而去。
此番出征舟山,马进宝只留下了本镇的一个营协防各县,带着另外两个营以及抽调的衢州、严州、处州三个协的部分人马进入台州,准备渡海。
眼下既然决定了先行击溃天台山明军,那么马进宝便调集了本镇的一个营以及另外三个协的一千人马参战,占据战场的中路和右翼,与作为明军主力的俞国望相对,而马信由于本部人马分驻各县,则留下了部分守城,只带了一个营的战兵以及大队辅兵而来,占据了清军一线的左翼。
双方兵力大致相同,清军的数量要略少上一些,不过也相去不远。
马进宝占据了清军一侧的一处便于观察的制高点,遥望着明军的阵型。他所面对的俞国望所部正如马信所言,摆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方阵,只是这方阵处处透着怪异。
按照这个时代的堂堂正正的交战方式,同样是以着长方形的战阵进攻防御。只是俞国望的方阵却分明是一个大的方阵前面两角各自连接着一个小的方阵,若再往远处看去,似乎后面也是一样。
仔细观之,大方阵前排乃是刀盾兵,只是那盾牌的形制上要略大一些,其后是长枪,也远比清军使用的那种七八尺的长枪要长上很多,或许倍之也不好说;而那几个小的方阵,则全部由鸟铳手组成。
马进宝稍作思量,便以旗语命令全军前进,只是不同以往的将骑兵提前派出,似乎是打算诱骗明军的鸟铳手和阵中的那几门小型火炮开火。
清军开始稳步的压了过来,坐镇中军的俞国望手心已满是汗水。起兵多年,历次野战即便以众凌寡也少有胜绩,此番面对的清军只是兵力稍逊一些,他怎么可能不紧张。目光及远,清军的步兵依旧在列阵前进,而己方这一侧的两部分清军则派出了骑兵,直冲而来。
“鞑子这是想要诱骗我开火吗?”
眼见着清军的骑兵在冲到鸟铳射程范围外便转而缓缓而行,甚至其中不少清军的骑兵更是摆出了一副张弓欲射的架势,使得俞国望更加坚定了这个判断的正确性。
俞国望自起兵以来,所编练的部队一向重视鸟铳的使用,其鸟铳手也颇为精悍。这些曾经在山林中伏击过入山围剿的提标营的老兵们全部都在等候着军官的命令开火,并没有出现明军经常性的被清军诱骗开火的笑话。
此间,反倒是方阵中部的那些刀盾兵和长枪手显得更为紧张一些,其中不少人甚至出现了未带命令便手持着兵器进入战斗姿态的现象。
俞国望对这些异常现象已经司空见过了,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也只能指望这些原本在他的军队中并不是很受重视的肉搏兵种能够在战斗中逐渐成长起来了。
见俞国望的鸟铳手和炮队始终不为所动,清军的轻骑便策马进入了射程之内,向明军的方阵拉弓而射。
只不过,清军的轻骑进入射程后眼见着方阵两侧那一排排鸟铳手,也不敢靠得太前,再加上他们所使用的乃是骑弓,射程本就无法与步弓甚至是鸟铳相比。由此,便只见得一支支箭矢在耗尽动能后落在明军阵前的地上,无法造成任何杀伤。
清军的弓箭飞来,俞国望所部的鸟铳手依旧不为所动,长久的操练鸟铳使得他们对距离有了更加直观的印象,这个距离清军的骑弓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杀伤,也就更没有必要紧张到开火还击了。
可是,在方阵的主阵之中,那些刀盾兵和长枪手却紧张如故,尤其是前排的刀盾兵,只见他们纷纷按照训练时那般将盾牌举起,以试图防御弓箭的杀伤。等到他们发现这些箭矢根本够不到他们的时候,又机械性的在军官呵斥下把盾牌放下,如此往复。
清军移动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就进入了明军鸟铳的射程之内。只听各小阵中军官的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第一排鸟铳手便开枪射击。
只听到一连串“嘭”的声音,方阵左右两个小阵前立刻被硝烟所笼罩。只是硝烟刚刚弥散开来,第二轮的射击又开始了,接着便是第三轮……
俞国望所部鸟铳手确实颇为精悍,但是鸟铳这种火绳枪射击是有着一定之规的,即便常年的练习也很难达到这样的速度。只不过,明军所使用的乃是三段击的方法进行轮换射击,每一排射击结束便退到原本的第三排装填,由下一排进行射击,如此往复,以求保持射击的持续性。
第一阵的枪响,清军的那一侧的前排便立刻举起了盾牌,开始加速前进,而那些轻骑也在将旗的指令之下迅速的转战侧翼。
负责右翼方阵的乃是俞国望的一个老部下,也拥有着总兵官的官衔。眼见着清军的骑兵直奔侧翼而来,他立刻下令将置身于主阵之外的鸟铳手放进阵来,只留下一排排刀盾手和长枪手摆出了作战姿态,以盾牌护卫自身和后排的袍泽,而长枪则自密密麻麻的阵型之中枪尖向外伸出。
前排的明军瞬间变成了刺猬,使得清军的骑兵无法下口,于是乎他们便欺着明军骑兵甚少,大胆的绕到了左翼的侧后。可是一见清军策马而来,侧后的鸟铳手便如含羞草般退入阵中,亮出了坚硬的外壳和密集的棘刺。
清军的骑兵已经彻底无能为力,可也就在这时,在明军的虎蹲炮响过一轮后,清军在后排弓箭手压制性射击的掩护下也迅速的进入了投掷近战兵器距离,清军势在必得肉搏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