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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悦安静地剥好虾,沾了些调料放到刘雅丽碗里。
刘雅丽侧眼看了看她,将虾子送到嘴巴中,但很快就满脸不悦地吐了出来。
“你怎么搞的,虾子的味道这么恶心,是不是用餐前根本没洗手?”
瞬时,许多嫌恶的目光齐齐落到杜悦身上,那种鄙视,是高层人对普通百姓最直接的情绪体现。
杜悦吸口气,压下难堪,抬头看着隐隐得意的刘雅丽:“屈夫人,我并非是您的使唤下人,我给您剥虾,那是作为晚辈的孝敬,若是我真的做得不够好,您难道不能多点宽厚,而非要用冷嘲热讽来表达吗?”
“还真是嘴尖牙利,怎么,给我剥虾难道还委屈你了?”刘雅丽阴郁地盯着她。
杜悦一笑,谦卑道:“是您太高贵了,我剥虾掉了您身份……”
“你!”刘雅丽气急败坏。
身后的燕姨看不得杜悦得理,上前一步粗着声道:“没教养的丫头,你凭什么这么跟雅丽说话!”
杜悦双眸微冽地看着气焰嚣张的燕姨:“那你又是凭什么来对我指手画脚,难道刘家没立规矩,随随便便一个佣人就有资格来对主人蹬鼻子上脸!”
“你!”燕姨气得脸都青了:“我,我是雅丽的…我照顾她……你什么都不懂,你这个心思狠毒的小破鞋!”
杜悦心一沉,她的猜想得到证实,刘家人果然都知道她的身世。
“我知道你是照顾屈夫人的,但你现在指着她儿媳的鼻头骂,是不是对她有意见啊?或者,你觉得薪水太少,回头我跟润泽说说,给你加些咯?”
“阿泽媳妇,你今天有些过分了。”刘国锋出言警醒。
杜悦站起:“既然你们并非真心想要我留下吃饭,那我告辞便是,也省得打扰你们用餐。”
说着,她弯腰去拿椅背上的外套和包包,手腕却被猛地拽住。
“道歉。”
杜悦转身,看到屈润泽冰冷干硬的侧脸,他蹙紧眉头:“跟燕姨道歉。”
杜悦安静地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给我个理由。”
“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不该这么羞辱她。”
“那你有没有先看看她做了什么,一个只会狐假虎威,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狗,有什么资格要他人的尊重?”
话音刚落,杜悦只觉得左脸一疼,回头,见刘雅丽正满脸怒容地盯着她。
地上,是一碟打翻了的沾料。
“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连怎么对待长辈都是学不会,不管平时怎么装素质,关键时刻还是原形毕露。”
杜悦周身是浓重的大蒜、酱油味,她抬头,一滴黑色的酱汁滑落领口中,她直直地对上刘雅丽蔑视的目光。
“那您觉得什么是教养?像屈夫人这样,不高兴就随便砸人的教养吗?如果是,那我今天算是领教了,我们彼此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杜悦没再看震怒的刘雅丽一眼,拎了外套和包包就走,而那个鞋盒,则被她踢落在地。
“杜悦……”屈润泽最快回神,抢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杜悦勾了勾嘴角:“去我该去而又能呆得下去的地方。”
说完,她没有迟疑地拂开屈润泽的手,转身,离开。
屈润泽眸子一闪,就有起身去追的样子。
“阿泽,你今天要是去追那个女人,那我就当没生你这么个儿子!”
屈润泽收回脚,转正身体前深深地看了眼包厢大门处。
刘雅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神色不对的屈润泽:“这样的女人也值得你带回家,看来你是学足了你爸的那套始乱终弃……”
刘雅丽说着抬手抹了把眼角,眉宇间充斥了怅然和怨恨之意。
“姐姐……”
刘雨欣及时地赶到刘雅丽身边,安抚地轻拍她的背;“姐姐别难过了,阿泽也知道错了,这不是听话留下来了吗?别生气了,好不好?”
刘雅丽反握住她的手,感慨她的温柔体贴:“你跟那个女人年纪相仿,可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姐姐别这样想,我看悦悦只是太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
刘雅丽哪里听得进去,冷笑:“雨欣,我知道你心肠好,但她不值得!她那个贱人妈妈抢别人老公,她能有什么好德性?”
“有事没事就拿出来说一遍,你不嫌丢人我都嫌,还要不要吃饭了!”
刘国锋沉下脸,制止刘雅丽继续往下翻旧账。
“都给我闭嘴!谁要是再说不该的话,给我滚出去!”
刘雅丽神色略有不甘,但是不敢忤逆气头上的刘国锋,只得收住话头。
刘雨欣望了一脸阴沉的刘雅丽一眼,又瞧瞧僵直身体坐在那里的屈润泽,眼底一片清明,转身,刚想回去。
“家琪呢?”刘雨欣惊讶出声,原本坐着她老公的位置空空如也。
有晚辈赶紧传话:“姨夫说去换件衣服,让小姨不用担心。”
刘雨欣修剪整齐的眉头微微挑动,尤不自信地瞧了眼门口……
换衣服?现在?
杜悦离开包厢,在外面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抹了把脸上的调料。
性格倔强如她,受了委屈连哭着博同情都学不会。
刘雅丽说得没错,只要她一天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即便是做得再出色,也不会有人给予肯定的,何况,她还嫁入豪门,更是惹得他人眼红。
杜悦勾勾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电梯镜子里的女人狼狈不已,沾料贴在脸上干巴巴地难受。
“来,给你。”
直到浑厚的男声响起,杜悦才意识到电梯里还有其他人。
她回头,沈家琪在朝她笑,手中还拿着一张纸巾。
他微俯首,看着杜悦如小猫般弄花的脸,亮如星辰的双眸里光彩四溢,清明似镜:“女人,懂得恰当装柔弱才不会太辛苦。”
杜悦安静地看着他掌心的纸巾:“是么?”
她没有去接纸巾的意思,电梯停下,她迈开步伐要出去,手腕却突然被抓住。
杜悦讶然回头,沈家琪却已经松开她。
他沉默半晌,然后抬头望向她:“我想,你还有点东西落在我房间里。”
……
杜悦盯着熟悉的门牌号,想起那日的落荒而逃,太阳穴就突突地疼着。
她实在无法,将那天晚上之人和眼前男人划上等号。
沈家琪双手环胸站在她旁边,眼神温和,笑容也很随意。
“刚才就想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恰当的机会。”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令杜悦也不由自主跟着扯动嘴角。
沈家琪不动声色地睨了眼脸红窘迫的杜悦,掏出卡片开门,手心朝上,绅士地邀请她进房。
杜悦站在原地,没有要进去的想法:“可以麻烦你帮我拿出来吗?”
沈家琪头微低,眼底有探究的意味,神色也不复方才随意。
“那个……”杜悦唇瓣干燥,想起那晚发生的事,难免紧张。
其实,她很想说,他们彼此间,男已婚,女已嫁,单独呆在酒店房间容易引人误会。
可是,她正要开口,眼神不意间瞥到沈家琪搁在门把上的手。
修长、骨节分明而整洁,是她见过的形态最优美的手。
也因此,突然想起胸口的手指印,脸腾地刷红。
走廊上很安静,杜悦甚至听到自己清晰紊乱的呼吸声。
沈家琪蓦地朝前迈两步,杜悦心莫名慌起,本能地后退。
对于杜悦的防备和尴尬,沈家琪显得有些无奈,站定后,俯首缓慢地靠近她略红的脸颊。
杜悦的心跳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偏过头,手也护住胸口。
沈家琪抬手,从她凌乱的发间摘下一小颗蒜末。
他垂手,黑眸幽深直视她:“你打算这样子离开酒店?”
“额,我可以尽快回家洗漱……”杜悦回答地牵强,毫无说服力。
沈家琪颔首,神色淡然,环顾四周,接着低沉地笑起来。
“我明白你的顾虑,你进去吧。”
杜悦回头,错愕地看向他,沈家琪抽身从房间里出来,腾出一只手轻触她的胳膊。
“你自己进去清洗,我出去转转,过会儿回来,有事给前台打电话。”
正说着,他的手机应景地响起。
沈家琪边接电话边转身,然后,他的身影就真的消失在拐角处。
杜悦盯着手中他留下的房卡,上面仿佛还残留余温,突然发现自己心跳快得厉害。
杜悦快速冲洗好,那天她换下的裙子干净整齐地叠放在梳洗台上面。
她猜不透沈家琪的想法,睿智如他,难道不怕刘雨欣看到有所误会?
等杜悦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发现落地窗前伫立着一道窈窕妙曼的身影。
“洗干净了?”
刘雨欣回头,明丽娇艳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觉察到杜悦的错愕,她步履优雅地走过来:“是家琪叫我上来的。”
这种场景,倒颇有几分小三被正室捉奸的意味,尤为尴尬。
刘雨欣淡淡睨了眼挂在杜悦臂弯里的脏衣服,最后美眸落定她脸上,许久,笑容温柔:“家琪很乐于助人,看不得人遇上麻烦,你别多想。”
杜悦抬头,迎上刘雨欣讳莫如深的眼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