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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月殿出来,木青告诉南宫炎纪青雪去了御花园,他问需不需要去将王妃请回来。
南宫炎摇头,不急,迟些去宴会也没什么,反正自己对那个什么宴会也多大没兴趣,且让她好好玩儿会吧。
南宫炎朝御花园方向徐步走去,不多时就见纪青雪悠然自得的漫步在青石路上。
见状,南宫炎忽然停了下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纪青雪此刻心情大好,嘴里还哼起歌儿来了:“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看来这女人心情不错嘛!
南宫炎正准备上前,纪青雪却突然立身于路旁的白梅树下,原本的愉悦立即烟消云散,脸上还带了几丝忧郁。
她轻轻抚摸着白梅树的枝丫,脑子里涌现出了一些画面。
——那年冬天,也是在白梅树下,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妇人披一件大红色的锦裘站在屋檐下。
她冲纪青雪摆了摆手,说阿雪过来,娘给你做了梅花糕。
画面一转,她仿佛置身于大火之中,有人在将她狠命地往外推。
忽然房梁倒塌将那人压在了下面,小小的纪青雪听见她哭着哀求说:“阿雪,你记住今日你什么都没有看见,这只是个意外,知道吗?”
我的阿雪啊,你一定得活下去!
纪青雪脸色苍白,她用手捂住胸口,无力地靠在树干上。
那是属于另一个纪青雪的记忆,她愣愣地看着掌心里的白梅,轻声低语:“不急,现在才刚刚开始。”
玉姨娘,纪青灵,纪林……所有参与过当年那件事情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纪青雪,你在这儿做什么?”
南宫炎好看的眉头拧成了结,他不太喜欢看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露出这么一副脆弱无助的模样。
纪青雪回过神来,对着南宫炎怒吼:“你能不能先吱一声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对嘛,这张牙舞爪的模样,才是他所认识的纪青雪。
南宫炎反唇相讥:“我又不是老鼠,吱什么吱!”
纪青雪一阵气结,她只好用眼神不断凌迟着某人。
“王妃,第一次参加宫中宴会就迟到,这样真的好吗?”南宫炎轻飘飘地说道。
纪青雪哼了一声,提起裙摆就走,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南宫炎。
见状,南宫炎眉眼弯了弯,又叫了一声:“纪青雪。”
纪青雪被叫烦了,气呼呼地扭头大吼道:“你又想干嘛!”
南宫炎指了指左边,表情十分无辜:“你走反了。”
“……”
纪青雪与南宫炎两人一前一后,南宫炎倒是乐于看某人被气跳脚的样子,因为觉得很有趣。
过了一会儿,纪青雪忽然说:“南宫炎,以后别再让你的人跟着我。”
南宫炎不置一词,她果然发现了,接着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朝某处飘去。
接收到主子的眼神后,木青苦着脸,居然被王妃发现了!这下可惨了,估计又得回天辰阁好好练练了!
从那地方出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不过木青心里又开始嘀咕起来,这王妃真的只是普通的相府小姐吗?怎么连他引以为傲的追踪术都能察觉呢?
迎风阁。
等南宫炎与纪青雪姗姗来迟,宴会早就已开始。
南宫炎找了位置落座,纪青雪刚刚坐到他旁边,就感受到了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道来自不远处的纪青灵,哟,小妞这么快就能醒过来,不错不错!
而另一道视线,则是来自一位玄衣男子。
他的眼神一直游离在纪青雪的身上,但纪青雪能感受到,他并无恶意,相反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关切。
这个人……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皇上举起酒杯,朗声道:“此次不过是一次家宴,大家莫要拘束,都随意一些。”
过了一会儿,一群舞女身着彩衣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领舞的女子则身以轻纱覆面,露出的肚脐上画了一枝牡丹花,显得十分妖冶。
在场的众人眼睛都看直了,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
舞毕,领舞的女子揭下面纱,向皇上行礼问安:“青灵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纪青雪心想,我说她跳舞的那股子浪劲儿怎么如此熟悉呢,原来是纪青灵啊!
她侧首看着南宫炎眼里带着淡淡的欣赏,纪青灵跳舞的时候在场的人那垂涎三尺的模样她是见过了,可是这南宫炎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家伙还不错。
纪青雪可不想自己的盟友是个色欲熏心的家伙。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这舞跳得也是十分曼妙啊!”皇上他与身旁的皇后说道:“看了这么多表演,今年的百花宴怕又是纪家千金拔得头筹吧。”
皇后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纪青雪方向飘去,她若有所思道:“皇上的话只说对了一半,今年拔得头筹是纪家姑娘不错,可是说不定另有其人呢!”
皇上顺着她的视线瞧了过去,顿时就明白了皇后话里的意思,是啊,自己怎么把炎儿的王妃给忘了。
不过以前在这百花宴上,自己仿佛从未见到过她的身影啊。
“也不知青雪此番带来的才艺是什么呀?”皇上突然问道。
正在胡吃海塞的纪青雪被这话吓了一跳,怎么着,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儿?
她低头与南宫炎悄悄咬着耳朵:“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要表演呢?你觉得我现在能上去表演啥,胸口碎大石还是钻火圈儿?”
南宫炎则是一脸淡定:“表演什么你随意,反正你必须拔得头筹。”
纪青雪瞪大了眼睛:“凭啥?”
“一百两。”
“我不是卖艺的。”
“三百两。”
“不……不行。”某人的底气开始了弱了下去。
“五百两。”
纪青雪哀嚎,万恶的有钱人啊!
正所谓蛇打七寸,南宫炎就是摸准了纪青雪爱财的性子,这才敢光明正大的诱惑她,只要饵料够足,这鱼儿总是会上钩的嘛。
这下换纪青雪为难了,她既然要表演,那怎么着也得技惊四座才是,可是她要表演啥呢?
难不成要表演一个活体解剖?
正在此时纪青灵抢向向皇上进言:“启禀皇上,皇上有所不知睿王妃其实弹得一手好琴,不如就让她献上一曲,青灵愿一舞为其助兴。”
听了这话,皇上倒有些意外:“哦?青雪还会弹琴?”
纪青雪起身,不慌不忙地答道:“回皇上,对于这琴,青雪的确略懂一二。”
听到这话,纪青灵在心里嗤笑,纪青雪你哪儿是略懂一二,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我今日看你如何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我要让你知道,就算你当了睿王妃,那也是我纪青灵不要了扔给你的破烂儿。
纪青雪心知肚明,这纪青灵明知自己不会弹琴却还告诉皇上自己弹得一手好琴,是存了心想看自己在众人面前出糗。
不过今日她的如意算盘怕又是打错了,别的不好说,这琴她倒还真会一点点。
这还得感谢师父,她当年学习医术的时候,师父硬要她的学琴,说这样可以锻炼心性,就这样她坚持练了差不多快十年了。
“皇上,可否容青雪下去准备准备?”
皇上点头应允,纪青雪这才离去,她要亲自去选琴。
纪青雪在库房里挑了一会儿,选了一把纯阳琴,她把琴交给了下人,自己则去准备表演所需的另外一样东西了。
纪青雪让宫人领着自己去了御膳房,找了七个琉璃杯,拿布包好了就往回赶。
“哎哟!”
许走得太急了,纪青雪没有注意前面,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别人怀中。
“你没事儿吧?”那人关切地问道。
纪青雪愤然抬头,却发现眼前之人正是宴会上一直盯着自己的玄衣男子。
“阿雪,你可有撞疼了?怎的还是如此冒冒失失的?”
男子笑意直达眼底,说话语气十分熟稔,仿佛与她相识已久。
纪青雪呆呆地看着他,明明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可是听到他唤自己阿雪,却觉得眼眶发热,十分酸涩难受。
男子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语气猛地着急起来:“阿雪,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刚才撞得太疼了?”
良久,纪青雪才从以前的记忆里将眼前的人给拎了出来,她涩涩地开口:“怀竹?”
男子眉眼含笑,温润道:“阿雪,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
原本纪青雪想如此作答,只是这三个字却如梗在喉,令纪青雪无法吐露,却又难以下咽。
游怀竹。
游尚书之子,纪青雪的青梅竹马。
在纪青雪破败不堪的一生中,若说还有什么人令她放心不下的,大概就只剩眼前这个人了吧。
在她尝尽世间冷暖,受尽欺凌时,唯一一个会心疼她,替她的伤口敷药,偷偷给她带好吃的,拼命练习武艺说将来要保护她的人。
“怀竹,你从边关回来了,可有受伤?”纪青雪不明白,胸口那汹涌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这话她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了。
纪青雪的话让游怀竹心生暖意,可还是忍不住用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傻丫头。”
一如当年,纪青雪瑟缩着身子,小脸被冻得通红,哭着对游怀竹说:“怀竹,娘死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
游怀竹脱下衣衫罩在了她的身上,也是如此,轻轻用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傻丫头,以后还有我呀。”
一切恍恍如昨,只是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