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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不早,这里几乎是荥州最繁华的地方了,街上的霓虹灯纷纷亮了起来,各色打扮时髦的人在街道上来回穿梭,好不热闹。
陈煜棠坐上车,司机将车发动,但因为街上热闹,车行得和人走路的速度所差无几。陈煜棠有些无奈:“要是我早些出来就好了,等下正好途径北平街,就一起吃个饭吧?”
司机说了两句客气话,决定下来要去北平街吃饭的事,陈煜棠便撇过头,去看街上的夜景。此时真可谓是灯红酒绿,只是这些场合,混迹的人良莠不齐,陈煜棠是从来不去的。
正观望着,陈煜棠忽然在一旁的马路牙子上看见一个人,这人正和一个穿着水红色妖艳旗袍的女子结伴而行,手搭在那女子的腰上,不很规矩。陈煜棠想了想,这个时候撞见这个情形,她按理说是该回避的,可这个人偏生是李辉夜,好容易才能撞见的人物,岂可轻易错过了?
她让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犹豫了一下,这么晚的天,不晓得再去问傅嘉年的去向,还要磨蹭的什么时候,司机跟着他一路折腾下来,还未吃晚饭,便让司机先回去了。
安顿好一切,她便装作偶遇似的,和李辉夜打了个照面,怔了怔,道:“咦,这位不是 李先生吗,上次的事情多亏了您,还没有当面致谢,真是惭愧。”
李辉夜见到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便顺势将手从身旁那女子的腰身上拿下来,和陈煜棠握了手。陈煜棠看着他的手,只觉得别扭,但不能在她的女伴面前驳了他的颜面,便半伸半留着递出手去。
那李辉夜见过的女子太多,只觉得这样主动过来招呼的,多半是心存暧昧的,便故意握住她的整只手,拇指还轻轻拂了拂她的手背。
陈煜棠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微笑道:“李先生贵人事忙,我是陈煜棠,傅嘉年的朋友,我们一起吃过饭。”
李辉夜听见傅嘉年的名号,不由得有些战兢,连忙站直了些,他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陈煜棠,刚要开口奉承,近来的一些见闻又浮现出来,他骤然间舒了心,歪头审视了陈煜棠一番,嘴角一斜:“原来是陈小姐,幸会幸会。”
陈煜棠无意和他过多周旋,直截说:“忽然有重要的事情,想和李先生打听一下,怎样才能联系到傅嘉年?”
李辉夜长长“哦”了声,却不急着回答,眼睛又一次滴溜溜地在陈煜棠身上扫过,笑了笑:“巧了,傅嘉年他正在歌舞厅,虽然我跟他不是一起玩的,刚刚正好遇到了,还打了招呼。”又顿了顿,有些为难似的,“陈小姐,你也知道,擅自把旁人的地址透露出去,不太好。况且他的身份又特殊。”
陈煜棠直觉这个李辉夜不是什么善茬,但他说得也不错:傅嘉年是个明星,算是在新世界大剧院上班,本来去新世界找他也无妨,可他偏偏许久不去了;而明星的住处,也是个忌讳,不能轻易告诉旁人的,否则引来许多小报记者,岂不是给人家增添麻烦?
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可见跟他的关系不过一般。
她想了想,再没有旁的更好的办法,只好问道:“实在抱歉,李先生能否带我去找一下他?”
李辉夜说了句稍等,就和那穿着旗袍的女子咬起耳朵来,不多会儿,那女子笑着捶了下他的胸口,用怪异的目光看了看陈煜棠,一扭一扭地离开了。
陈煜棠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李辉夜又在一边招呼她,便跟着李辉夜去了不远处的一间歌舞厅。
这歌舞厅装修得很是豪华,一看就是有钱人喜欢出入的场所,陈煜棠站在歌舞厅门口,听着里面声音喧嚣,拘谨道:“劳驾李先生去帮我喊他出来,这里面这么吵闹,我进去了恐怕也无法和他谈事。”
李辉夜故意做出一副大惊小怪的神色:“都这么晚了,陈小姐难不成是找他谈事来了?进去喝一杯茶也没什么的。”
陈煜棠还欲推辞,他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子,将她往门里带。
陈煜棠哪里推搡得过他,说话声也被淹没在滚滚的乐声中。
进了歌舞厅,李辉夜便松开了手,一副热情过头的样子,问陈煜棠要喝点什么。
陈煜棠回答他,他却是半点也没听到,陈煜棠只有扯足了嗓子。一来一回,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难受,便只好由着李辉夜去了。
不多会儿,李辉夜端着一杯红酒,一杯柳丁汁过来,将那澄黄的柳丁汁递了过来。陈煜棠留了个心眼,推说自己不喜欢柳丁的酸味,要了红酒过去。
李辉夜倒也随和,将红酒递给了她。
陈煜棠端着红酒,示意李辉夜带她去找傅嘉年,李辉夜点头答应下来,让陈煜棠坐在位置上等他,当即穿过人群,不知去往哪里了。
陈煜棠坐了会儿,不免有些口干,又半晌不见李辉夜的踪迹,便拿起高脚杯,不知不觉喝了半杯下肚,忽而觉得头有些发晕。
傅嘉年推门走出包房,看见张东宁正站在栏杆往下看。傅嘉年蹑手蹑脚过去,捣了他一拳,张东宁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忙站直了身子:“傅参谋。”
自打上次的事情,傅渭川将傅嘉年身边好好整顿了一番,禁止所有人再惯着他的少爷脾气,荥军上下一律以军职相称。
“看什么呢?”傅嘉年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栏杆下面是热热闹闹的舞池,这里在四楼,人都是巴掌大小,看不清面貌,一眼望去,反而什么也看不着。
张东宁嘻嘻笑说:“傅参谋不知道,这里虽然高档,但乱象也不少,我刚看了一个男人递了酒给一位小姐,两人像是也不熟的样子,不知道那酒有没有问题。”
傅嘉年对这种事也有耳闻,并不感什么兴趣,只哦了一声。
张东宁的目光又落回下面:“咦,她果然晕了。”
傅嘉年随意扫了眼,这回轻而易举找见了目标,因为整个场子只有她一人伏在桌子边上,不远处有个男人正在费力穿行过来。他反正暂时也不想回包房继续和那几位将领喝酒,就多看了会儿,只觉得女子的那身蕾丝长裙有些眼熟,可惜她长发掩面,看不清相貌。
“你说,那个男的像不像李辉夜?”
张东宁哎了声,连连点头。
“胡闹,大庭广众的也敢药人,也不怕给咱们丢脸。”傅嘉年皱起眉,“这里保不准有小报记者,这些人最是喜欢往冀州那边卖一些捕风捉影的稿子,事关荥军的脸面,得管管了。”
他说着就折身往下走,张东宁拦不住他,就跟着走了下去。谁知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一帮人喊道:“傅参谋去哪?不喝酒了吗?”
傅嘉年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我看下面台子上有几位姑娘模样不错,去打听打听人家的花名。你们几个大老粗,别跟过来吓坏了人家。”
“傅参谋这话说得差了,我们怎么就吓人了?”后边七嘴八舌炸开了锅,张东宁连忙回过身去拦着他们:“可别,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傅参谋至今都还没有女朋友,自打回国,大帅就在官邸天天琢磨这事呢,咱们还是别添乱了。”
有个人拽住了张东宁,不服气说:“这又不是旁的事,去一个也是添乱,十个也是添乱,索性都别去了!”
张东宁还要说话,却已经见不着傅嘉年的影子了,只好赔着笑脸作罢,和他们一起在四楼等待。
傅嘉年下到一楼的舞池,往角落的座位上看去,那个伏在桌上的女子已经不见了。既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他也无意和李辉夜闹得太僵。他去往门口,简单看了一眼,见着李辉夜正架着那个蕾丝长裙的女子,往小巷子拐。他怔住,终于想到了这个女子是谁。
那天约李辉夜吃饭的时候,陈煜棠就是换了这样一身衣裳。
傅嘉年心底蹿出无名火来,陈煜棠……这样不自爱的人,他何必多管她的闲事。
他当即一转身,走回歌舞厅,有曼妙的女子擦着他的身子过去,眼里秋波荡漾,妩媚多情。
傅嘉年攥紧了拳头,蓦地跑出门,寻去了那处小巷。
李辉夜架着陈煜棠,并没有走远,他成日里花天酒地,四肢不勤,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这不是李大公子么?”
这声音听着阴阳怪气,李辉夜怔在原地,回过头,见着身后黑黢黢站着一个人,不免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手边的陈煜棠就险险要栽在地上。
“连我也不认得啦?”那黑影走过来,离得近了,李辉夜才认出是傅嘉年,一个哆嗦,当即说:“嘉年,陈小姐在歌舞厅被人下了药了,你看……还好被我及时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被谁?”
黑暗中只能见着傅嘉年翘了翘嘴角,李辉夜摸不准他的心思,再加上自己心虚,颤声赔笑:“这我哪里知道,我要是知道了,能饶得了他吗?”
“嗨,李兄,你又说笑了,”傅嘉年顿了许久不说话,就在李辉夜绷不住、险些要认下的时候,傅嘉年忽然坦然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给她下药的人是我。这妮子我喜欢好些时候了,你小子险些坏了我的好事。”
李辉夜只觉得自己紧绷着的一根弦被他砍断,登时软手软脚的,只差和陈煜棠一并栽倒在地了,傅嘉年却轻巧地扶过陈煜棠,叫她靠在他肩头,另一只手往兜里摸了摸,一哂:“奇了怪了,我的药还在兜里,她怎么就晕了?”
李辉夜赶紧答道:“我见着她的时候,她面前还放了一杯酒,八成是自己喝醉了,不关傅参谋的事。”
“嗨,倒是替我省了事。不过,你来的这个方向,是医院么?”傅嘉年语调懒洋洋的。
“嘉年,你可千万别误会,这歌舞厅后边儿有个小诊室,我看她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带她往医院去。”
傅嘉年忽而哎哟了一声,摸向腰间的枪套,将枪解下来把玩,自言自语似的:“乍一佩这玩意,硌得慌不说,还总觉得提心吊胆,生怕走了火,伤了自己也就罢了,伤了旁人可就……”
李辉夜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骗过傅嘉年,好容易松了口气,冷不丁见他掏了枪出来,当即吓得魂不附体:“嘉年……傅参谋,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
“嗨,我刚刚也喝了不少,八成也是醉了,李兄,我要是说了什么,可莫要往心里去。”
李辉夜赶紧道:“这里风大,别冻着了陈小姐,我去给您叫车。”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别惊动旁人了。就去四楼喊张东宁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