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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贺冰瑞的香道馆,时候已经不早了。
陈煜棠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有点疲惫,坐在车座上一直没有说话。
傅嘉年精神倒是很好,半探过身来:“咱们吃个午饭去?”
“不了。”
傅嘉年吃了闭门羹,却没有半点尴尬,咧嘴一笑:“那可就不巧了。我今天本来约了李统制家的大公子去吃德国菜,既然你没有时间……”
他说到这里,故意不说了,拿眼望着陈煜棠,一副谦谦君子、绝不强人所难的模样。
陈煜棠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思。李统制是傅大帅的左膀右臂,旁人眼里登天似的难事,他稍稍提点两句,说不准,结果便大不一样了。又素来听说李统制向来疼爱自家长子,若是当真能请到李大公子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了。
只是两人的协议上午刚刚达成,他就忽然在这个关口拎出李统制来;才晓得陈煜棠也会德语,又是要去吃德国菜……陈煜棠只觉他可疑,唯恐他借这一茬骗了自己,也回望着他。
他却拉开车门下车,擅自做了主:“我去请他,你们去西平街的那家德国馆子等我们。”
傅嘉年原本就打算请李辉夜来帮自己演这一出,因为思量在前,好歹没有在陈煜棠面前露出马脚。碰巧他今天让张东宁在附近替他办事,所以没有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张东宁。
傅嘉年一钻上车,就忙不迭地问:“昨天让你帮我打听一下李辉夜,他现在在哪,找得到吗?”
张东宁有些犯难:他私底下早就知道李辉夜是个花花公子,这会子时间还早,夜场还都没开,但李辉夜肯定也不是在什么正经地方。他公然带着傅嘉年去找李辉夜,叫家里老爷子晓得了,这还了得?昨天傅嘉年说是这两天有事要找李辉夜配合一下,他晚上半夜给李辉夜去了电话,让他这几天注意些,也不晓得他睡得迷迷糊糊,有没有听明白,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找他了。今天他来这边办事,还特意去了李辉夜办公的地方找他,想当面叮嘱一下,却没有找见。这位李大公子八成没有将昨晚的电话放在心上。
傅嘉年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八成是找不来李辉夜,或者是不愿找,琢磨了一下:“算了,咱们不找他。”
“对,不是非得要李辉夜帮忙不可,咱们可以找别人来。比李统治够分量的人,可多了去了。”张东宁松了口气。
傅嘉年却接着说:“不找李辉夜不行,我已经和陈煜棠提起了他,现在再找旁人,她肯定怀疑我扯谎。我记得他是在永嘉银行任职?你去永嘉银行找他,说是我父亲找他,我就不露面了。让他们自己人去找就是。”
张东宁眉头舒展,差一点就叫了句好——傅大帅亲自找李辉夜,要是发现他不在任上,事情可就不妙了,李辉夜在永嘉银行做经理,他下面的人还不得发疯似的将他找回来;而既然这是大帅的事情,他身边的人也没什么打小报告的必要。
傅嘉年这个提议,可谓是将两处为难都一并解决了。
两人风风火火去了永嘉银行,不过半小时,李辉夜果然衣冠不整地出现了。
张东宁请他上了车,他一开车门,见到里面坐着傅嘉年,怔了怔,当即明白过来。但碍于傅嘉年的身份,他没敢表露不快,生怕傅嘉年将他玩忽职守的生气捅给傅大帅,反而赔着笑脸,战战兢兢地奉承道:“少爷,今儿个看起来真精神,必定有什么好事吧?”
傅嘉年刚刚回国不久,在荥军里没有任职,他本人也不喜欢旁人喊他少帅,大家便一律叫他少爷。
傅嘉年抬手,半揽着他,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俩是发小,这么生份干什么?喊嘉年就行了。我刚刚回来,这么久都没有见面,今天请你吃饭。”
李辉夜嘿嘿笑了两声,连说不敢。
“跟咱们同桌的,还有位陈小姐,到时候我替她求你事情,你都应下。”
李辉夜有些莫名其妙:“少……嘉年,她要办的事情,你都解决不了,我怎么能办到?”
傅嘉年笑了笑,并不搭话。
“李大公子,你可忘了,少爷刚回来半年,荥州上上下下都还不大认得少爷。他要是亲自办成了,身份还不得抖搂出去?”张东平好心提醒了他。
“是、是,这事我一定办好。”
两人不多时到了餐厅。傅嘉年见着里面并没有陈煜棠的身影,面上有些挂不住,倒也没说什么,挑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坐了下来。
李辉夜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不敢多问,也在他对面坐下。
等了大概半小时,仍然没有人影。傅嘉年也算是个别扭的,叫了侍者来,仍然点了三人的餐,低头将面前的餐巾揉来揉去。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可以坐这里吗?”
傅嘉年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盈盈水眸。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陈煜棠将一边的长发别到耳后,“因为要吃西餐,所以赶回办公室换了身衣服。原本以为要不了多久,结果还是迟到了。”
傅嘉年这才注意到,她换了一身雪白的蕾丝连衣裙,脖子上挂了一串剔透的水晶项链,显得脖颈更加颀长。相比她之前穿的暗色衣衫,这一身要出挑许多。
“是我考虑不周,叫你忙活一场。”他站起身,李辉夜也跟着站起来。
“请坐,这位就是李大公子李辉夜。”
陈煜棠为了方便谈事,习惯性地选择了李辉夜对面、傅嘉年身边的位置坐下,傅嘉年为她拉开椅子,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
李辉夜惯于吃喝玩乐,见识的人多了,也是个人精,看见傅嘉年的反应,当即和陈煜棠攀谈起来:“早就听说过陈小姐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是精明干练。怎么样,最近生意如何?”
陈煜棠怔了怔,傅嘉年接口道:“你的事情,我还没来及跟他说。”
陈煜棠眼里闪过一丝忧色,还没来及说,就是还没有定下来。
李辉夜正要表态,正逢上使者上菜,傅嘉年又道:“中间需要过两三个人的手,又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急不得。先吃饭,慢慢计较。”
这顿饭陈煜棠吃得不是滋味,李辉夜吃得战战兢兢,只有傅嘉年乐在其中。
饭毕,傅嘉年才提起陈煜棠工厂的事情:“不晓得得罪了什么人,陈氏家具厂处处受到挤兑,看样子也就是咱们荥州的那位督军有这样的本事。所以想请李伯父打听打听?”
事情又扯到了傅大帅身上,李辉夜并不是很想趟这滩浑水,此时有些后悔了。傅嘉年说完良久,见他还是不吱声,不由得皱了皱眉。
李辉夜连忙点头,一惊心,乱了分寸,按着自己拿一套给了答复:“我考虑一下,还不能给陈小姐准话,但是一定尽力。”
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还是能觉出半点希望的,可陈煜棠在商场上听惯了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当即觉得此事成不了,只是客套道了谢。
这场饭局便不欢而散。
傅嘉年送走陈煜棠,一言不发地坐回车里,李辉夜不敢独自走了,只能跟着。
张东宁老实本分,但也很聪明,见了这个情状,没有问去哪里,只是缓缓开车绕着主干道兜圈子。
李辉夜越发担惊受怕,不时拿余光去瞟傅嘉年。
过了半晌,傅嘉年眉心跳了跳,脸上带了点笑:“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答应旁人的?”
李辉夜只觉得那冷笑彻骨,连忙低头,不敢说话。
“我本来是要和她一块儿查一桩大事的,这下好了,她没拿到承诺,指定认为我是在扯谎骗他。”傅嘉年的手指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又补了句,“不过没关系,最近可能还要找你帮忙,你本分些,别总叫你下面的人为你操心。今天的事情,我谁那都不捅。”
李辉夜急忙感谢,张东宁便在永嘉银行附近停了车,放李辉夜下去。
“这些执绔子弟,一个个的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傅嘉年将窗户摇下一隙透气,倚在靠背上,懒洋洋地说。
张东宁虚虚应了句,过了半晌,他却又说:“大概在父亲眼里,我也是这样的。”
陈煜棠出了餐厅,心情沉郁,没有让司机送自己,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春日正好,四处一派欣欣向荣,这么好的天气里,她怕是唯一一个这么背时的:撇下自己的事情不管,去陪傅嘉年四处乱转,结果厂里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
大概是心有所想,她漫无目的地转了许久,一抬眼,竟然走来陈氏家具厂了。
她呆望着面前的牌子,只觉愧疚,眼圈微微红了。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过来?郝司机呢?”
陈煜棠抬头,是诚叔。
她笑了笑:“我没什么事,随便走走。”
“刚刚有个人来找小姐,说是有重要的事,可以帮到小姐。正说怎么联系小姐呢,小姐就过来了。”
陈煜棠愣了愣,来不及多问:“那个人在哪?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我请他进屋里坐,他不肯,好像是去了对面的……茶室等待了。”
陈氏家具厂对面不远处,有一家小小的咖啡馆,陈煜棠知道诚叔说的一定是那里。她谢过诚叔,忙不迭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