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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章 扶桑
“瑞卿,按着规矩,你今晚要陪着姐姐守岁的。”良沁一路被谢承东拉出了主楼,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和他小声说着。
“现在都已经是民国,哪还有这么多规矩。”谢承东挑了挑眉,刚出大厅,便是一股寒风吹了过来,谢承东将良沁护在怀里,不由分说的揽着她向着东院走去。
良沁见自己压根劝不住他,只得住了口,生怕自己说多了会惹得他厌烦,可是想起姐姐,良沁心里终究难安,只能垂下眸子,随着谢承东一块回到了东院。
“你又何必如此。”待谢承东与良沁走后,傅良澜幽幽叹了口气,与仍是跪在那里的齐自贞开口。
齐自贞不言不语,看见她这样,傅良澜只轻声道;“起来吧,如今府里的老人儿只剩下了咱们两,这个岁,你就与我一块守。”
“这么多年,除夕夜司令都是陪着夫人,只有这一年,司令倒是连旧礼都不顾了。”齐自贞缓缓站起身子,傅良澜听着她的话,只将不悦压下,瞧着她婀娜的身段,依旧细腻的皮肤,又是开口;“你这性子,最好也改上一改,你和司令有旧时情意在,又有珊儿,只要你在司令面前能服个软,多说几句好话,你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齐自贞闻言,眼底有淡淡的苦涩划过,她微微一笑,说了句:“多谢太太好意,司令厌弃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又何必去惹他心烦。”
“你啊,就是性子太烈,眼睛里容不下一点儿沙子。”傅良澜淡淡出声,让齐自贞在自己身边坐下,谢振琏与谢瑶的欢声笑语不时传进大厅,傅良澜看了谢珊一眼,与她道;“珊儿,去和弟弟妹妹一块儿玩吧。”
谢珊闻言,一双眸子顿时向着母亲看去,直到看见齐自贞点头后,一丝喜悦才浮现在谢珊唇角,与嫡母和生母行礼后,谢珊走出了大厅,和弟弟妹妹们一块燃起了烟花。
看着孩子们,傅良澜眸心柔和,轻声道;“珊儿和振琏他们这个年纪正是贪玩好动的时候,你平日里也不要太拘着珊儿,多让她和弟弟妹妹一块走动走动才是。”
“珊儿是庶出,自然更应该严加管教,不能和大少爷和二小姐相比。”
“庶出?”傅良澜微微苦笑,默念着这两个字,她想起良沁,顿觉心中五味纷杂,不轻不重的吐出了一句;“庶出又如何?风水轮流转,庶出的孩子,也未必就没有出息。”
齐自贞明白她话音中所指的乃是良沁,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向着窗外看去。
傅良澜也没有再开口,两人俱是沉默着,唯有孩子们的玩耍声不时传进主楼,方才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屋子增了几分活气。
东院。
吃年夜饭时,谢承东喝了几杯酒,回房后,良沁让丫鬟送来了醒酒汤,服侍着谢承东饮下。见他眼底隐有醉意,良沁有些担心,轻声问他;“还难受吗?”
谢承东见她秋水般的瞳仁透着关切的看着自己,他心里一软,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几杯酒而已,哪里会难受。”
良沁听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伸出手指,为谢承东轻轻揉着太阳穴,谢承东合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温柔。
少倾,谢承东睁开眸子,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别揉了,再揉下去,小手都要酸了。”
良沁也是微笑,安安静静的倚在他怀里。
两人依偎片刻,谢承东凝视着她的侧颜,问了句;“沁儿,有句话,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
“什么话?”良沁有些不解的抬起头。
“如果……”谢承东抚着她的发丝,刚说了两个字,便觉得自己可笑般,噤了声。
“如果怎么了?”良沁问。
如果傅家不用仰仗江北,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谢承东黑眸炯深,这一句话涌上心头,他却并未开口,他只是笑了笑,说了句;“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陪良澜一块回金陵,见不到你,眼下,你又怎么会在我身边陪着我。”
良沁一怔,想起当初倘若没有见到谢承东,自己如今定是还在傅家,过着受人白眼与欺凌的日子。即便姐姐有心想将自己许给贺连恺,可想来嫡母也会从中作梗,甚至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一并受着冷落。
念及此,良沁心头对谢承东满是感激,感激之余,亦是生出几许柔情,她将脸庞靠在他的胸膛,轻声道;“如果你没去金陵,我和阿秀,怕还住在后院,被那些嬷嬷欺负。”
良沁说到这里,忍不住微微笑了。
谢承东听着却只觉得心疼,他抱紧了良沁的身子,低声告诉她;“往后,只会是你欺负别人,再不会有别人欺负你。”
良沁莞尔,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抿唇笑道;“你又胡说了,好端端的,我才不要去欺负别人。”
谢承东最喜欢看她的笑靥,见她笑了,谢承东微微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将她箍在怀中,他的眼睛漆黑,满是暗沉,良沁每逢瞧见他这个眼神,就晓得他要做什么了,不等他亲上自己,良沁已是转过身子,与他道;“今夜是除夕,还是不要了……”
“大过年的,大家都忙碌了一年,别说咱们这些凡人,就连天上的神明也要放假休息,谁来管咱们?”谢承东勾了勾唇,将良沁压在床上,不等良沁再说什么,他已是封住了她的唇瓣,将她余下的话尽数吞了下去。
睡到半夜,良沁枕着谢承东的胳膊,正窝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睡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声音;“司令?司令?”
谢承东睁开眸子,见良沁仍是睡得香甜,他小心翼翼的起身,轻轻地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为良沁将被子盖好,自己才披衣下床。
“什么事?”谢承东打开了卧室的门,就见邵平站在门口,看见自己,顿时一个敬礼。
“司令,刚才传来的消息,扶桑人(扶桑一词一指日本,另一指墨西哥,本文中指日本。)向着东北发兵了。”邵平额角冒着细汗,虽是匆匆赶来,声音倒还算得上平稳。
谢承东闻言,眉心顿时拧了起来,他担心两人说话声会吵醒良沁,遂是走出了卧室,将门合上,才与邵平开口,低声说了句;“消息可靠吗?”
“司令放心,消息绝对可靠。”邵平也是知趣的压低了声音,将手中的密电双手呈在谢承东面前。
谢承东伸手接过,打开后扫了几眼,眸心泛着寒光。
“司令,东北的冯将军请求咱们江北派兵支援,您看,咱们该如何回复?”
“东北是中华屏障,倘若东北失守,扶桑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江北。”谢承东声音低沉,他将密电攥在手心,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开口;“回电给冯将军,就说这一仗,江北定会与东北联手,一同抵抗倭寇。”
“可是,江北军如今的精锐尽数派往了江南,若是此时撤兵,梁建成攻下金陵……”
谢承东打断了他的话,“冯将军自然不会只向江北求援,我若没猜错,梁建成手中,也有这样一封密电。”
邵平心中一跳,脱口而出,“司令,那梁建成,会出兵相助东北?”
谢承东沉默片刻,道;“梁建成为人虽然狡诈,但在大节上却不曾有失,你忘了当年咱们和老毛子打仗,川渝也曾出兵相助。”
邵平闻言,细细思索了一番,与谢承东道;“司令,倘若梁建成能以国家为重,与咱们江北联手,东北的老百姓可就有救了。”
谢承东点了点头,只低声吐出了几个字来;“但愿如此吧。”
江南,绍州。
夜色已深,梁建成却还不曾歇息。
周玉芹端着夜宵,走进了书房,见着他坐在主位上,面前搁着那一封东北的求援电报,周玉芹轻手轻脚的将夜宵搁下,与他开口;“司令还在想着东北的事?”
梁建成燃起了一支烟,没有出声。
“司令别怪我多嘴,如今金陵唾手可得,司令若要相助东北,与扶桑人打仗,不免要前功尽弃。”
“我知道。”梁建成狠狠的吸了口烟,他的眉宇让烟雾笼罩着,让周玉芹看不真切。
“扶桑人一直对中华虎视眈眈,这一仗,单凭冯将军,根本守不住。”
“不是还有江北吗?”周玉芹声音静定,徐徐出声;“东北是江北的屏障,谢承东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有谢承东出兵相助,司令只管将心思放在眼下的大战上,等司令打下了江南,江北军与扶桑人开战,实力自然大减,到时候,司令大可打过江去,司令心里,不也一直想统一天下吗?”
梁建成闻言,锐目向着周玉芹看去,周玉芹并未示弱,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的,迎上梁建成的目光。
“你让谢承东去做英雄,让我梁建成来做小人?”隔了许久,梁建成低声一笑,一字字的开口。
“难道,司令是要和江北结盟?”周玉芹问道。
梁建成将烟卷熄灭,站起了身子,“玉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国家面前,家仇只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