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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乡农对朱笑东毫不在意,他眼尖,认定了王长江是老板,是正主子,但王长林的作用也很大,跟朱笑东随便握了一下手,松开后就对王长林说道:“我这祖传的金怀表以前就有人出过七十万的价,那时没签应,主要也是怕丢脸没面子,你们要不要?不要我找别人去……”
王长林一急,但他是老经验,脸上反而堆起了笑容,说:“别急别急,我家老板还在看,不过你这价码儿确实……嘿嘿,确实有点高了……”
既然想要,王长林想的就是怎么压价,在旧时的典当行中,掌眼的更是此中高手,王长林自然也极为擅长。
但终究是朱笑东的事扰乱了王长林的心态,这一段时间以来,店里的生意清淡,让王长江唯一赚到一笔大钱的反而是朱笑东的玉件儿,除了那一百五十万的佣金,开业一个月以来,店面,人工,档租,水电,税务等等,店里亏损一半,好几万块钱,当然,第一个月因为开业花费较大。
但以后就算没有开业时的开支大,像现在的生意,却让人心烦,王长林自王长江回来后,也更是很在意,所以今天这一笔生意他特别想做成,也就显得心急了些。
这一笔生意要是做成了,估计能赚十万以上的数目,在淡季有这样的一笔生意,他脸上自然也好看多了。
不过王长林奇怪的是,生意如此清淡,王长江赔了钱,但就没露过不乐意的表情,似乎毫不在意。
王长林以为王长江是装的,但几天时间中,王长江压根儿就没提过店里生意的事,看样子是真的没怎么在意,这让他又些糊涂了,这个堂兄投资古玩店可不是玩的,他也不是多大的款儿,现在的样子也一点都不像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堂兄了!
其实王长林不知道,王长江靠着朱笑东跟陆运生跑这一趟,赚了三百万美金,加上之前的一百五十万,两千万的利润,这足以让王长江“财大气粗”了。
这一件事是王长江毕生引意为傲的冒险且赚大钱的大事,若不是朱笑东特别交待不要传出去,王长江当然会大传而特传。
王长林要是知道这回事,那他就不会对朱笑东形露于色了,哪怕只有更增恨意,但王长江会护着朱笑东,他也就不能明摆出来,暗地里找些脏事扔在朱笑东身上,让王长江逐渐厌憎他。
但王长林还有点事没注意到,那就是王长江这会儿起了警觉,他在等朱笑东的意思。
朱笑东露出微笑,心里却似一块寒冰,王长林倘若对他不如此针锋相对,得饶人处且饶人,但王长林显然不想让他好过,那自己自然也不能让他好过,而且是在这样的大好机会下,更是不能放过他了。
停了停,朱笑东才很“恭敬”的问王长林:“王经理,您觉得这金怀表能值多少钱?”
虽然一肚子的恨意想收拾朱笑东,但这个场面,又有王长江在,王长林就不会表露出来,而且朱笑东表现得正合他意,这是让他显露鉴定技术的时刻啊!
“嗯……”王长林故意显得深沉的嗯了一声,然后摸着下巴道:“这位先生出了六十万的价,以浪琴表的价值来说,还是略显高了,而且年代也不是很久,表背面有制作的年日,是一九三五年,我想那个年代的浪琴表遗传下来的数目不会少,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果数量多了那就没有它‘稀’的价值了,所以说,我们最多给它四十万的价钱,你看看……”
说到“你看看”的时候,王长林瞄着的是那个乡农了。
那乡农怔了怔,跟着就愠色上脸,一把拿回了金怀表,恼道:“老板,欺负我乡下人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这又不是卖菜,我出五块你就还两块五,我这六十万的价本就少了,你说五十五万的话,我心里都好受点,你这一句话就砍掉二十万,算了,我不卖了……”
说着就起身走,王长林这一下就沉不住气了,赶紧劝阻着:“哎……别走别走,有话慢慢说嘛,嗯,这样吧,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五十五万,你让一步,我们进几步,就这个价,怎么样?”
王长江不动声色,他见朱笑东成竹在胸的样子,自然也不急,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做。
朱笑东在王长江杀价四十万的时候,就瞄到那乡农眼中迅疾一闪而逝的喜色,而后面做的一切,只怕就是作戏了。
那乡农这才表情缓和了些,但仍然有些愠色的道:“我们乡下人最讲究的就是说话算话,说一不二,你这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你们是大老板,你们的手段我不懂,不过我就一句话,你们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朱笑东心里好笑,这乡农扮得有水准,不过这好像是两句话而不是一句话了。
王长林陪着笑脸道:“好好好,说一是一,就五十五万,你看怎么样?”
“看你们也算有点诚意,好吧,我就退一步,五十五万,如果再有磨蹭,我马上就走,这生意不做了!”
王长林一边点着头附合他,一边又向王长江递了递眼色,示意这笔生意可做,有钱赚。
王长江没有马上答应他,而是瞄着朱笑东。
王长江的迟疑让王长林心里有些窝火,如果不答应,这不是明摆着让他这个经理丢脸吗?
朱笑东见王长林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王长江这个老板上不上当,亏不亏钱已经不重要,王长林的脸肯定是丢定了。
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朱笑东这才上前,不咸不淡的对那乡农说:“老哥,你……这段时间家里农活忙不?”
乡农愣了一下,绷得紧紧的心松懈了一些,原本以为这店里的人只会把心思摆在金怀表收购的价码和真伪上,哪想得到这个年轻男子扯到了不着边坡的话题上,不过想了想,又认为他是要跟自己套熟络,熟了才好说话嘛。
“忙,地里的活儿做不完,我们乡下人就是辛苦的命,如果不是儿子的婚事把我逼到这个份儿上,我哪里可能会把表拿出来卖掉?”
“那就奇怪了!”朱笑东摊摊手道:“老哥,你那一双手可真是保养有方啊,天天干苦活重活,居然嫩得跟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一样,一点茧子儿都不起,能教教我是用什么方法的?”
乡农身子一颤,这才发觉这个年轻男子不好相与,不过这好歹与他的金怀表不相干,当即一沉脸恼道:“你这人瞎扯这些干嘛?到底要不要?不要我走人,我还怕没人要吗?人家出价只会比你们高!”
朱笑东又一摊手:“去吧,让别家多给你点钱也好!”
那乡农和王长林都是脸色一变,但两人的念头却是不同,乡农是心惊朱笑东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而王长林却是恼怒朱笑东跳出瞎搅他的生意,到底他是经理还是自己是经理?
乡农盯着朱笑东,有些惊疑且不忿的问他:“你什么意思?”
朱笑东淡淡道:“我只是想,你多半是在别家试过了的,你可能也是故意挑一家掌眼师傅对古表不熟的来当吧?”
乡农微微有些色变,但仍然不舍的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经理还是他是经理?”
他这话倒是问出了王长林的忿意,但王长林也没来由的心里一颤,瞧乡农的表情,莫不是有问题?
说实话,王长林在这个情况下,打死也是不愿出问题的,出了问题就是把他摆到无法挽回的尴尬境地。
“没什么别的意思!”朱笑东依然淡淡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没有拆表验定,即使我们不太懂表,但我们也可以请个懂表的师傅来验证一下,几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只要验证是真品,我们会一分不少的支付给你,怎么样?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妨稍等,我们马上请个经验技术好的表师傅来一下!”
乡农顿时心里一沉,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下!
眼看五十五万的大数目就要“砸”到他头上了,却没想到给这个年轻男子莫明其妙的出来破坏了!
乡农是自个知道自个的事,要是修表师傅一来,打开怀表的那一刻就是他败露的时候,现在这店里的人肯定毫无疑问是生了疑心,这生意是做不成了!
哼了哼,乡农拿了表嘀咕着:“你们这样的人,现在就是给六十万,我也不卖给你们了!”
瞧着乡农毫不犹豫的离开,王长林也知道,他上当了!
钱虽然没有亏掉,但这个面子却是丢尽了!
王长林狠狠盯着面无表情的朱笑东,心里真是恨不得把他给吃了,这家伙既然看出了金怀表有问题,但却不在他出价之前阻止,而是等他谈好价钱准备交易的时候才来破坏,这明摆着就是整他嘛!
如果眼光能杀人,朱笑东至少给王长林杀了千百次了。
这时候,主角是老板王长江了。
王长江就算对鉴定方面不怎么懂,但眼下这件事,他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如果不是朱笑东,他就栽了五十五万。
至少朱笑东是在王长林谈好之前还是之后才说出来,他已经不去注意了,也没去想那事,他只关心这笔生意没有吃亏。
“长林,这笔生意……”王长江沉吟着,还是说了出来:“这笔生意,你还是鲁莽了!”
王长林脸上又红又紫,王长江虽然没有明着喝斥他,但这跟打他耳光有什么区别?特别是在几个伙计面前,这个脸,他还能保得住?
如果仅仅只是在王长江一个人面前,王长林还觉得无所谓,干这一行的,又有哪个没失过手打过眼?
王长江可不管王长林下不下得来台,又说道:“长林,小朱是个难得的人才,眼力技巧不在你之下,有什么觉得看不准的东西,就多跟他商量商量嘛,你瞧今天这事儿,要不是小朱,我这不得丢五六十万啊?现在的生意难做,像这个月的营业额,还在倒亏着,五六十万得多少时间才能赚回来啊?”
王长林脸上是又红得发紫,然后又发黑,王长江这可是把朱笑东推到台面上来了,说什么“不在他之下”,既然不在他之下,那就肯定是在他之上了,要自己事事都向他参考,这个经理还做个屁啊!
只是自己是踏槽的,如果是有别的店别的大老板再来挖他,跳了也好,但自己是栽了筋斗才离开的话,那以后连工作都不好找了,这是断自己的财路了!
王长江给他的薪水,以他在收藏界中的名声来说,确实不低了,毕竟他只是个中等的人才,掌眼的切记不能在打眼上当,在低潮的时候离职,因为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赶明儿,整个京城的收藏界只怕就都知道他栽筋斗的事了!
瞧瞧朱笑东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王长林肯定他不会替自己保密,虽然朱笑东是面无表情,但他看来,朱笑东脸上就是“得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