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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弯弯
吃完饭唐妙趴在桌上啃带鱼,听他们三个说话。柳无暇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她,见她低着头捧着一盘炸带鱼正吃得欢儿,脑袋瓜还不时地晃一下,让人不由想起院子那只可爱的小猫来,他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窘了一下,忙咳嗽了一声,说出去重新给他们倒水喝。
唐妙听了忙放下带鱼跟上去,“无暇,那个……茅房在哪?”最初穿越来的时候她极不习惯家里人叫卫生间洗手间为茅房、圈的,只不过天长日久她也习惯了,如今跟柳无暇说话也没意识到,说完了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眼珠子咕噜一转,细牙轻轻压着唇笑起来。
柳无暇看着她羞涩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恰好要去后面炉子上提壶倒水,便带她过去,后院有人回来吃饭看了跟他们打招呼,甚至有人开玩笑道:“柳先生,你小媳妇啊。”
柳无暇心下一颤忙低头去看唐妙,见她好像没听见一样笑微微没半点恼意,他松了口气又问她今年做什么,看了什么书。
唐妙一一答了,却忍得很辛苦,问他怎么还没到,柳无暇这才回过神来,忙指了指前面,想了想又道:“算了,我们去邻居家吧。”
唐妙虽然很急,也只好跟着去了,柳无暇说的邻居就是那位孙先生家。孙先生身体不是很好,授课很多事情都是柳无暇代劳,孙家便在生活上多照顾他一些,一来二去两家熟了。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丫头,梳着双丫髻,见了柳无暇一双眼睛像见了宝贝一样闪亮,“柳先生,你来找我吗?”
柳无暇有点尴尬,忙说明来意,那丫头一听撅了撅嘴,还是领着唐妙去了。那丫头跟唐妙去了后面有马桶的地方,一个劲地打量她,唐妙急死了,看着她,“你有事?”
那丫头撇撇嘴,“你是先生什么人?”
唐妙随口道:“表妹。”柳无暇和自己哥哥是好朋友,说是妹妹也不过分吧。
那丫头立刻笑了,“我给你取手纸呀。”
解决了大事,唐妙一身轻松,去洗了手又理了理头发跟丫头告辞。
俏丫头喜滋滋地看着她,“我叫孙月牙,你留下玩会呗。”
唐妙笑道:“孙姐姐,我爹娘还等着呢,有空我再找你玩啊。”
出了门跟柳无暇会合,孙月牙看着柳无暇笑道,“柳先生,我炸的带鱼好不好吃啊!”
那带鱼柳无暇倒是一块没吃,都让唐妙咋吧了,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孙月牙,又拽了拽柳无暇的衣袖,嘿嘿一笑,“好吃。”
柳无暇回头笑道:“谢谢月牙儿的带鱼,挺好吃的。”
孙月牙很高兴,“那我回头还给你炸呀。”
柳无暇道了谢让她别忙活他不是很喜欢吃带鱼,这次都给客人吃了。这丫头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平日里他一直很注意尽量跟她相处平和一点,让她感觉自己拿她当妹妹,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想法。之前孙先生私下里问过他想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开始柳无暇以为母守孝为由推拒,第二次便坦荡地说自己只拿月牙儿当妹妹,心里早就有人了。孙先生心里便有了数,没再提过,却也敬重他君子坦荡,与他越发交好。
回去的路上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唐妙倒没怎么样,还好奇地东看西看,感慨道:“柳哥哥,多少人想破脑袋要来这里读书,可我看着也就一般,不如我家住着舒服,你那里没炕,冬天冷不?”
柳无暇心口一热,柔笑道:“不冷,有炭炉呢。”
唐妙撇撇嘴,“炭炉管什么用?要睡炕才舒服,你睡过我家的炕,是不是?”
柳无暇点了点头,唐妙凑近他来掰他的手,“给我看看你以前的冻疮是不是要犯了。”
柳无暇被她温软的小手抓住顿时身体一僵,便没动任由她看,唐妙仔仔细细地看了,道:“今年肯定还犯,过些日子你来我家帮你做副手套,回头再弄点茄子柴烫烫,今年你注意点不要再犯,以后就没事了。冻了手,多难受。”
柳无暇凝视着她,声音有些软,“好,我会注意的。”
两人回去之后,柳无暇想起他们说来买家具的,忙问哪里买的,得知是周家木坊便道:“那家我倒是认识,是我本家一个姑姑家的铺子,少东家你们该认识的,说起来他小时候常去妙妙姥娘家玩儿,叫周诺的。”
一说周诺,高氏和唐文清没想起来,孩子太多,如今记性没那么好了。
唐妙却立刻想起那个六七岁的孩子,一双桃花眼,色迷迷地盯着大梅,忙道:“我知道,就是那个小屁孩。”说完立刻住了声,觉得自己有点说话太快不过脑子,除了搬月子自己再没见过他,这谎倒是不好圆,好在大家也没细问。
柳无暇视线在唐妙面上凝了凝,又跟高氏说话,听他们说周诺给便宜了一半的钱,才笑道:“看来他先认出你们的,特意给了便宜,若是我去未必能这么好。我这个表弟一直跟着家里掌柜的在外头跑生意,去年年底刚从南方回来,为人乖张率性,若是多有得罪还请千万莫放在心上。”
他虽然没见他们碰面的场景,不过想想周诺那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若是知道他们是唐家的,肯定会出点什么幺蛾子,回头到这里来取笑打趣。
唐妙本来还以为自己胡吹海侃得了便宜,没想到机关在这里,顿时有点讪讪,又怕到时候周诺跟柳无暇说她糗事,不由得有点尴尬,嘿嘿笑了笑。
说了一会,孙月牙来给他送葡萄吃,还很热络地跟高氏等人招呼,俨然一小主妇的样子。高氏本就寻思有个人照顾柳无暇是好的,见了孙月牙很是欢喜,柳无暇倒是有点尴尬,低头自己无奈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见孙月牙还不走,柳无暇便道:“月牙,孙先生不是让你去书库看着么,你怎么没去。”
孙月牙不乐意地嘟嘟嘴,知道柳无暇嫌她碍事,瞥了唐妙一眼一直看着她往外走。
“小心!”柳无暇一声没来得及出口,孙月牙一下子撞门框上,疼得她嘶嘶了两声,忙捂着脸往外走。
柳无暇追出去看了看,见没什么事儿才让她先去了,回头大家少不得说笑一阵子,他又给高氏几人解释了一下孙先生一家和他的关系。
高氏便拐弯抹角地问柳无暇的亲事,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让他别害羞,她拿他跟景枫一样,如果他不好意思她帮他提之类的。
唐妙很无奈,发现人老了就喜欢给人做媒,看谁都好,她还看那个周诺好呢。
唐妙忙跑过去抱着高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我们是来看柳哥哥的,又不是来给人家提亲的。”说完她瞄了柳无暇一眼,表示抱歉,老娘说这个她看得出柳无暇有点不知所措,给他解围也是应当的。
柳无暇给唐妙递了个感激的眼神,见她用一种我们是同盟的温柔目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禁也笑了笑,心下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欢愉,像是历经寒冬的冻土被吹风拂动簌簌散落一样,有着轻微的疼,却又有着无尽的期待,似乎……
他忙收住心神,打起精神跟高氏夫妇聊天,回答他们一些关切的话题,又问一些关于景枫亲事的事情。
对于景枫和刘姑娘的事高氏很慎重地问柳无暇他怎么看,柳无暇想了想,“大婶,我与博仁……嗯,景枫情同兄弟,大婶虽然非我母亲可我们情如一家,我便多嘴插言也不算坏人亲事。自古儿女亲事,皆出自媒人之口,父母之命。大婶为景枫挑的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刘家姑娘我虽不识得,想来也是个聪明伶俐,温柔可亲的姑娘。只是景枫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娶儿媳是跟婆婆在家养育子女,可到一定程度官场必须走动,说白一点夫人对于一位官员仕途前景的宽窄长短息息相关。大婶素来见识不俗,只是一时心急罢了,也不必我来罗嗦什么的。”
他的话于高氏无异于当头棒喝,起初她只想着抱孙子,媳妇进了门要在家跟自己作伴,未曾想到对于景枫的仕途有什么关系。虽然柳无暇没有往深处说,也不过是给她留了面子让她自己领悟,想着她不由得一身冷汗,让刘姑娘来家的想法就更淡了,开始寻思怎么跟她解释。
唐妙看的那本书才二十页还没编完,看完了书便跟柳无暇说话,问他县里卖农副产品的铺子价格、销路、受欢迎程度等。
柳无暇因为平日出门少不甚了解,便道:“小妹,我找时间出去看看,等这次家去告诉你。”
唐妙也不急让他随意,然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时候从外面传来一阵清爽的笑声,让唐妙眉头狠狠地一跳,想起那双波光欲流的细长眼,不禁哼了一声。
窗外人影一闪,一人便进了屋,华贵的织锦缎袍儿顿时蓬门生辉。来者正是周诺,他换了一身衣物,白底墨竹纹饰,那么明朗朗地一笑,直晃人眼。
柳无暇立刻笑着上前跟他互见了礼,然后拉着他给唐家三口介绍了一番,又趁机替他赔罪:“周诺素来不肯循规蹈矩,行事出格一些,大叔大婶可千万要原谅他!”
周诺理了理袍袖,规规矩矩地见了礼,扭头瞥了柳无暇一眼笑道:“我就是想给大家家留个深刻的印象,可没有其他的意思。”
明明做了那样不光明耍弄人的事情,却用这般坦荡的态度说出来,那双犹如万古同春的眸子里又闪着亲切而真诚的眼光,让人无从恨起。
高氏本就感激他帮自己出了钱,如今知道是周诺,表姨家是自己娘家人,跟仝芳熟识,且和柳无暇还有这样一层亲戚,越发觉得亲切。
唐妙虽然赚了便宜却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撅了嘴冷冷地看着他,在他热情打招呼的时候只不冷不热地敷衍了两句。
周诺感觉到却混不在意,他便是这样,只要有人的地方他就是焦点,没两句话便是他跟高氏夫妇说说笑笑,柳无暇只温温地笑着,时不时地应两句或者解释点什么。
唐妙却不觉得柳无暇会被烂梨花抢了风头去,他虽然粗布衣衫,可静静站在那里便有种无形的气场,让人无法忽略他,反而觉得他就如万花丛中那一抹让人无法忽略的明净之色。
为了表示她对周诺的不满,唐妙便只跟柳无暇说话,就算周诺看过来问她点什么,她也要假装没听见,或者恍然大悟的样子瞪着一双黑亮的眼迷茫地看过去,疑惑道:“周少东家说什么?”
柳无暇知道唐妙素来不是这样小气的人,肯定是周诺方才得罪她了,笑了笑,也不去管跟她聊得甚好。
过了一会,周诺道:“大叔大婶,以往没机会,这次既然这么有缘让我碰上,可不能让你们就这么回去。不如和表哥一起去我那里住两天四处玩一玩再走,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柳无暇笑了笑对唐妙轻声道:“你们一来,连我都沾光,要是家里不忙勿需客气,且去吃得他肉疼才好。”
唐妙笑起来,高氏说家里虽然不很忙,但是也不好意思打扰,不过今日走肯定也是赶夜路,就去打扰一日,明天回家。
周诺看向唐妙,又对柳无暇道:“康宁兄,你去告假一起同去。”
柳无暇笑着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顺路经过训谕院子,进去请了假,然后一行人上了马车去周诺的园子。
路上柳无暇三言两语给唐妙讲了讲周家的事情。
说起这个周家也有一段故事。
周诺的母亲是柳无暇本家的一个姑姑,家里庶出的叔伯的姑姑多,往日走动少,小时候柳无暇也没见过他,更不知道他到底是自己哪个姑姑的孩子。后来大一点,表兄弟之间自己走动起来,才熟悉了。去年底周诺自己在县里安家,与柳无暇算是亲密起来。
柳无暇性子温润,周诺豁达,这两人倒是很合得来。周诺不嫌柳无暇温吞虚套,柳无暇不嫌他张扬抢风头,两人成了好友。
周家从四十年前就一直经商,从小本生意做起,倍受大家歧视,后来就算有钱也不入乡绅之列。周诺父亲曾经为了提高门族地位向柳家提亲,愿意奉上极其丰厚的礼金和田产希望能娶一位小姐。结果却被柳家一些族人极尽羞辱,后来周家因为在赈灾中表现突出,加上无意间对某权要有救命之恩,一来二去经过考察之后被委派了皇差,一夜成名,乡绅官员也竞相巴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诺的父亲却主动娶了柳家一位庶出的小姐,柳家原先被求亲的那位大爷想再送一位嫡出小姐嫁与他做正室夫人,他却严词拒绝,并不以自己取了庶出的女子而有丝毫自卑轻贱,反而恩爱有加,一生再未纳妾。
只是周家后来与柳家走动极少,及至那位柳小姐母亲去世,周家便和柳家彻底没了走动。
如今周家有大把的钱,也是日行善事,广置田地。不但在各地开了铺子,还开设几百家作坊,养活了数万人。周家也彻底洗脱了贱商的污名,靠着勤恳为皇差效力,位列乡绅豪门之内。
周诺奉父命锻炼经营本领,前几年与各兄弟分管不同商货,大江南北地奔波,如今积累的经验被要求分管一县不同铺子的生意。单就密州县就有木匠坊、杂货铺、绸缎庄等十几种,他玩闹中将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颇受好评。
周诺的园子在密州县繁华的地段,周记绸缎庄的后院。小院外面看普普通通,青色的砖墙,白灰粘缝,看上去细致秀气,唐妙认出是磨砖对缝的砌法,真是低调的奢侈,想想自己家拿泥巴糊墙,这烂梨花随便住住的就是这么高级小豪宅!
她扭头看过去,周诺正跟她父母热络地介绍什么,心下不禁狐疑,他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家和他家也没什么亲戚,就算小时候去玩过也没必要这么套近乎吧?她紧紧地蹙着眉头,嘴唇抿起来。
柳无暇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轻轻一笑,在她身边低声道:“妙妙,别那么紧张,周诺虽然有点随性人很好,只是喜欢逗趣而已。”
唐妙却靠近他,几乎要贴在他身上,偷偷地道:“柳无暇你要离他远点,别让他带累坏了你。”
柳无暇呵呵笑起来,周诺听了回头看他们,暧昧的视线斜睨着唐妙,咳嗽了两声,朝她眨了眨眼,又跟高氏说话。
唐妙哼了一声,心里将他跟那种自恋自负不尊重人骄傲自私的家伙化为等号。
唐妙觉得周诺让他们来就是为了显摆的,显摆他精致的院子,九月里菊花遍地,木槿冷艳,甚至有几盆在温室里的紫薇和秋海棠开得正欢,像极它们那招摇自恋的主人!院子里有几个相貌俏媚,身材窈窕,穿红着绿的丫头随时伺候,那媚眼几乎是要黏在他身上。
不过唐妙也不和自己过不去,既来之则安之,有福不享是傻子。所以晚宴她吃得很饱,席间精美肴馔流水一样往上上,吃不几口就撤下去换新的菜品。唐妙敢保证那些菜品不全是北方菜,也得亏周诺走南闯北的有见识,家里的厨子被他调教得做菜既快味道又好,唐妙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什么山药枸杞清汤鸡、鲜蟹肉花雕姜汤、金卷丸子汆扇贝汤、五色豆粉窝头……每上一道唐妙都要尝一尝,免得错过就没了机会。
柳无暇一直吃得很慢很少,见她特别喜欢那道秘制五香辣味鸭胗便在侍女要撤走的时候悄悄留下,自己端了放在她跟前,笑微微地道:“晚上能吃这么多吗?”
唐妙肚子饱了眼不饱,有点为难,皱了眉头认真地思考,然后道:“你特意帮我拿了鸭胗,我要再吃一点这个。”
当他平静的时候她像个孩子,当他失意的时候她像大人,他不由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