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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爷坐在宽大的藤椅内,脚尖微微摇晃着,他指尖夹了一根烟,面前的矮桌上摆放着一杯红酒,灯光此时异常柔和,云冽站在他旁边手上拿着一份报纸,正在非常温和的朗读着,在她换气时,金爷忽然伸手止住了她,“你今天吓到了吗。”
云冽手上动作一僵,她缓慢抬起头,金爷并没有看她,而是盯着窗外一处灯塔位置尖端的红色光束愣神,目光像是深渊一般望不到底。
“不知道您说的是吓到什么,金爷现在说话越来越深奥,我一个女人实在听不懂。”
金爷吐了一口烟雾,他扭头凝视她的脸,在她被盯得脊背发冷时,金爷笑了一声,“三姨太的事,我以为你和小五会害怕,毕竟这是金府里第三个下场不好的女人,除了二姨太,还有一个我才带进来没几天就被卖到酒吧做妓的女人,如果当时她没有惹恼我,四姨太的位置该是她的。”
金爷对于姨太从来不会吝啬,排得越前证明跟随他身边伺候的时间越久,他给予的钱财和珠宝,都会依次递减,除了没有妻子的名分,姨太太过的同样是奢华无比的生活,出行有最好的轿车代步,高贵咂舌的排场,举手投足都诠释着烧钱两个字,这世上从来不缺少为了优越生活而疯狂拜金的女人,正因为这样的女人太多,才会有那些肆无忌惮玩弄女人的男人,他们太清楚,只需要一笔钱财,就足够让这样的女人为之玩弄和利用,从而让一些原本清高的女人,都被男人戴上了有色眼镜去看待。
道上许多知道金爷爱慕美色,都会眼巴巴渴望着被他看上带入金府,这意味着此后余生在金爷对你这句身体没有失去兴趣之前,你会拥有享不尽的富贵,再不用为生计奔波,为你渴望的一切而忧愁,你可以手到擒来,只需要一句撒娇。
大约被官员财阀养在深宅大院中的女人都对人生充满了梦幻,她们极少有人像三姨太看得这么通透,明白朝不保夕的无奈和恐惧,许多终究会如同黄粱一梦般的惊醒,选择铤而走险,只可惜她的目标定义为蒋华东,一个从不会在花丛中浪费时间流连的冷面男人,她将耳环孤注一掷放在他掌心内,便注定了她聪明一世却难逃最后的悲剧。
云冽明白金爷是在试探她,她蹲下身体在他双腿旁边,为他非常认真轻柔的按摩着,“金爷给了我女人都想要的生活,让我活得这样有尊严,我愿意用一生陪伴您报答您,绝不会做出二姨太和三姨太那样愚蠢不知感恩的事。哪怕五姨太离开您,我都不会,我生死都是金爷的。”
云冽说这番话心底其实在打鼓,她被迫和金匮交/欢,不是她本意,但她确实爱慕裴岸南,她和裴岸南的过去,是无法抹掉的,这世上纸从来都包不住火,三姨太知道的事,不能否认别人会不会知道,金爷一生除了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再没有输过,也许他早就留心这些姨太私下的行踪,云冽做的隐秘,又有裴岸南帮她善后,她才会安然无恙到今天,但金爷的眼神让她惶恐惊慌,她在背后死死捏住拳头,尖锐的指甲插入掌心,她似乎察觉不到疼痛,金爷捏住她下巴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温和说,“希望如此,你和小五,如果再有人背叛我,我会让你们的下场更惨,因为你们不长记性,明明看到了那些血腥,却还孤注一掷,这让我更厌烦,明白吗。”
云冽的冷汗在这一瞬间涌了出来,侵占了每个毛孔,她几乎要跌坐在地上,可在她失态的前一秒钟,没有关上的门口出现了一抹黑色身影,他喊了一声金爷,熟悉的低沉语气让云冽又清醒了过来,她闭了闭眼睛,生生吞下“明白”两个字,非常僵硬从地上站起来,退到金爷身后。
裴岸南将目光迅速从她背后收回,他走进去,站在圆桌外缘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惩罚了三姨太。”
金爷嗯了一声,他似乎非常难过和不可置信,“三姨太最听话,最会讨我欢心,她对我的背叛,让我觉得很惊讶,我曾想谁背叛我她也不会。岸南,是我老了吗,所以她们都喜欢找年轻的男人,在我身边强颜欢笑,其实厌恶透了我是吗。不顾及我对她们的恩情和宠爱,即使背负要被我折磨的风险,也要豁出去赌一把。”
裴岸南扫了一眼云冽,想让她说两句什么,安抚金爷有些怀疑的心,她垂着头,装作没有看到,他沉了沉脸色,“金爷不要想的这么极端,至少四姨太不会,金府上下都清楚,四姨太非常顺从仰慕您。不值得没有必要去为此惋惜,忠诚追随您的,无论怎样都不会使您失望。”
金爷思索了片刻,转身看着云冽,她仓皇中点了点头,“是,金爷,我永远不会。”
金爷叹息一声,将头别过,朝着门口位置挥了挥手,裴岸南立刻明白,他朝云冽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悄无声息离开了卧房。
走廊上站着巡视的保镖,不知在耳语什么,大约是和三姨太受罚有关,隐约听到其中一个说,“太惨了,那么好看的女人,被折磨得浑身都是伤。”
云冽的脚步忽然一停,裴岸南察觉到侧头看向她,她脸色格外苍白,身体摇摇不稳,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保镖见到后立刻站直身体,“四姨太,裴堂主。”
云冽回过神来,又朝着前面走,在转弯到空无一人的角落,她忽然一把握住裴岸南的衣摆,用苍凉到极致的语气说,“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裴岸南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他们关系最缠绵的那段时间,他别有用心,她深爱不疑,她都没有问过这样的话,仿佛害怕听到什么残忍的答案,打破这场美梦,她不曾得到过世人羡慕的爱情,她唯一的筹码就在裴岸南身上,她没有三姨太的贪婪和疯狂,渴望逃离金府,获得自由身,得到一个最优秀完美的男人,云冽只想用自己能给的一切拴住裴岸南,能让这场梦更久一点,最好一辈子不要幻灭。
她小心翼翼呵护珍视,可却越来越变了味道,他的不耐烦他的敷衍他的虚情假意,她一直以为他会对天下人无情冷漠,却不会那样对待自己,谁会忍心去质疑伤害对自己一网情深的人,但裴岸南就能,云冽有时在想,到底男人心是用什么做的,一定不是血肉,否则怎会那么硬那么冷。
裴岸南抿唇沉默了一会儿,他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走廊,没有人留意这边,他一把反握住云冽的手,将她压在墙上,唇蹭过她脸颊,在她完全愣住的时候,顺着脸部轮廓吻上她耳垂,那股触电般酥麻的感觉传来,云冽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败了。
对于他偶尔的柔情和霸道,她毫无招架之力,她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多少次,到嘴边的质问和怀疑被吞咽下,有的男人是烈酒,有的男人是白水,她说裴岸南是一杯极苦的咖啡,对于喝的人是味蕾折磨,可还是贪恋那其中一丝丝香浓。分明苦得无法下咽,就是没有勇气去洒掉。
裴岸南吻了她一会儿,喘息着在她耳畔说,“我不希望你再问我这样的话,没有任何意义,我清楚你要的没有那么多。”
他放开云冽的身体,在她垂眸看不到的时刻,用手指抹去了自己唇上的一点红色胭脂,眼底闪过让人察觉不到的厌恶。
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从不远处的仓库内传出,云冽身子陡然一僵,那声音没有停下,而是更加凄厉的起伏着,越来越频繁,可也越来越虚弱,有抽打鞭笞的啪啪声,还有男人语气不善的怒骂,云冽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她缓慢转过头,看着裴岸南的鞋尖,“她现在还好吗。”
裴岸南用手指捋了捋她散乱的头发,非常轻柔的动作,可指尖冰凉,毫无温度,让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身体。
“金爷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背叛了他,下场自然不会太好,三姨太跟他时间很久,又没有确凿证据来指认她的背叛,何况对方还是蒋华东,一旦闹得太大,势必会有流言传出,到时候众说纷纭,打了蒋华东的脸,他不会善罢甘休,金爷考虑许多,对三姨太的处罚已经留了情面,只是让几名手下折磨她,吩咐下去留住她性命,看她自己身子争气吗,倘若熬过了这一天一夜,就可以解脱。”
“就算熬过了,她真的可以解脱吗。”
云冽看着裴岸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觉得和他距离这样远,分明近在眼前,可怎样努力都触摸不到,他根本没有心,他的心不曾打开过,挤不进去任何人,也许有朝一日会出现,但绝不是她商云冽。
裴岸南的脸色有些冷意,“不要杞人忧天,金爷身边就还剩下了你和五姨太,他最近没有心思再娶,如果你明白自己本分,做的缜密些,他不会迁怒你。”
“岸南,你可以救她。金爷最听你的话,他岁数大了,很多事不再像年轻那样果断,如果你帮三姨太说句话,她可以逃过这一劫,她和二姨太性质不同,她并没有让金爷对外难堪,你为什么不帮。”
“你在说这句话时,有没有想过,你已经不理智了,我要一个不理智的人有什么用。在这样深宅内,明哲保身的道理都不懂,你会葬送你自己。”
云冽心里一凉,她贴着墙壁,整个身躯感觉到入秋后刺骨的湿冷,裴岸南扫了一眼那凄厉惨叫传来的方向,“她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怎会浪费自己在金爷那里的信任,去帮助一个和我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她可有可无,甚至留下会有大患,没有借金爷手除掉她,是我对女人的仁慈。”
裴岸南话音刚落,一名女仆从回廊方向走来,手上端着一份果盘,她低着头,脚步却很急,裴岸南转身要走,云冽拉住他手腕,她仿佛豁出去了,脸上是视死如归般的坚定,“我要你亲口回答我,而不是用任何方式逃避和代替,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女仆走过了大半回廊,几枚宽大梧桐叶遮住了她视线,她一只手抬起去拨弄叶子,眼看便要走来,裴岸南用力挣脱开云冽的禁锢,他朝着房梁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女仆经过后,云冽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不到她的脸,只发现她非常瘦,比他初见她时还要瘦上很多,这样奢华的生活在会让她变得更瘦,裴岸南站在房顶高处居高临下俯瞰着,良久,她终于动了动,大约是脚麻了,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扶着膝盖步上走廊,推开了一扇门。
空气中仿佛还盘旋回响着她那句“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裴岸南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心吗,他并不知道心的存在是怎样感觉,它似乎还没有跳动过,商云冽于他而言,只是一盘绝杀棋,逼入绝境的反击一步,用来拯救他舔血生涯的最佳棋子。
他说要保她离开金府,过最简单最平和的生活,可她要的太多了,她千不该万不该渴望他能给的之外的东西,裴岸南也不清楚,一个女人为什么会为感情这样忘乎所以,连性命都能弃之不顾,他觉得很可笑,很愚蠢,这世上任何感情都会选择背叛和放弃。即便是亲情,它也会面临一些抉择,与爱情和友情的相悖,不去触碰,做一个无情的人,才不会受到伤害。
裴岸南这样固执的认为了许久,直到他跟随蒋华东身边遇到了林淑培,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世上千千万万痴傻的人,都并不傻,只是渡不过一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