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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死抓着抱住我的男人的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惊慌蔓延侵袭了我,他一直在低声的哄着,叫我的名字,“宛宛,宛宛别怕,我在。”
就像对待孩子一样,温柔而耐心,我终于有了一点勇气看向那边打我的贵妇人,她仍旧无比傲慢,倒是他身边的男人,忽然脸色变了变,在倾身过来仔细辨认了之后,他身子软了软,揽住他妻子,耳语了两句,那贵妇人蹙眉,“那有什么,他是内地的,管不到我们台北。”
“你这疯子!”那男人气急,松开了她,朝着这边过来,将他口袋中的一包纸巾递到我面前,“蒋总,幸会。”
抱着我的男人冷冷笑了一声,“付总是台北大亨,还认识我吗。”
“在这边,哪有不知道蒋总的,就算不曾共事过,也会略有耳闻,我对您,是久仰大名,一直没找到机会合作。”
蒋华东哦了一声,“托付总妻子的福,现在这不有机会了。”
那男人反而更加紧张,拿着纸巾的手抖了又抖,蒋华东轻轻将手伸过去,那男人本来以为他是要取纸,不想蒋华东忽然握住了他手腕,我都能看到他用了力气,手背的青筋完全凸起,男人的惨叫声连绵不绝在这层楼炸开,像是杀猪一样,即便隔音非常好,在门内谈生意的程毓璟也听到了,他和那位副总推开门,见到这副场景脸色一沉,急忙走过来,他俯身要将我抱过去,蒋华东忽然抬眸目光迎向他,异常的阴狠,“我将她托付给你,要的可不是这样受委屈的结果。”
程毓璟的手顿了顿,“这是意外。”
蒋华东点头,“不错,程总信不信,我可以让这样的意外,在你的公司上演无数次。”
程毓璟将手彻底收回,“公事上,我和蒋总势均力敌,说这话未免过早,而且你似乎并无资格怪罪我让她受了委屈,这段时间她的委屈,可不是我给的。”
蒋华东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再次迎向那男人和他的夫人,他喊了一声“古桦。”
古桦不知道一直隐藏在哪个位置,在这一声落下后,他便从人群中挤出,走到蒋华东身边,“您吩咐。”
蒋华东扬起下巴,朝着另一桶泔水看了一眼,古桦心知肚明,他将泔水桶拿起来,朝着那付总和他夫人泼去,两声此起彼伏的尖叫比我的更凄厉,他们在原地不住的跺脚,女人破口大骂,“还有没有王法了!保安呢?就这么看着他们撒野?你们吃罪得起吗!”
这腥臭作呕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得更加浓重,熬不住的娇贵太太千金都纷纷回到了包房,只偶尔探出头来看看事态发展,蒋华东从古桦手中接过更多的纸和湿巾,轻轻在我脸上和脖子上擦着,我全身都湿透了,伴随着阵阵恶臭,我都会觉得嫌弃自己,他却没有一点厌烦,只是这样温柔的重复为我擦拭的动作,程毓璟也蹲下来,拿着纸巾在我手和背部裸露的部分擦拭。
蒋华东忽然一把推开他,力气大得我也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
“不需要你。”
付总和他夫人身上还在淌着水,他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可能是冻得,因为古桦不知何时将那个包间的冷气开得那么足,他们就站在门口,冷得嘴唇都发白,他们想挪开一些,古桦忽然说,“二位,你们这样欺辱薛小姐,我们蒋总已经法外开恩了,如果薛小姐一会儿说不满意,二位就等着宣告公司破产吧。站在这里受点罪,让薛小姐高兴,一切都还好说,二位自己选。”
付总止住了步子,冻得蜷缩在一起,猫着腰,他夫人仍旧不甘心,想必是一个被宠坏的富家千金,她贴着墙壁,躲开了冷气,朝着蒋华东说,“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你没资格对我怎样,她勾引我丈夫,就是个婊/子,我不认识你,但是妄图破坏我婚姻的,我都不会轻饶!为什么别人我不泼,非要对她下手?她没错我会这样做?”
蒋华东没有看他,用手指轻轻理着我湿漉漉的头发,将上面夹杂的蛋壳和菜叶择出扔掉,他问我,“这样满意吗。”
我没有说话,他低眸看了看我,发现我的衣服都贴在身体上,露出非常玲珑的曲线,他的眸子沉了沉,将西服脱下,盖在我身上,“不满意对吗。”
他笑着,回身对古桦说,“怎样做你看着办。”
古桦站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扭头对不知何时赶来却不敢说话的餐饮经理耳语了两句,经理微微蹙眉,“这样不好吧。”
古桦冷声道,“那你觉得怎样好,能让薛小姐高兴,你就去做。”
经理为难的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更多的泔水被抬了上来,古桦在蒋华东身侧说,“这个酒店的不多,从外店调来的。”
我忽然很想笑,我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忽然嗤了一声,便掉下来,落在蒋华东搂在我胸前的手上,他指尖微微动了动,垂眸看我,古桦长舒了口气,“薛小姐精神还可以,蒋总不必担心。”
经理朝着那三名服务生抬了一下手,为首的一个便举起泔水桶泼了下去,那贵妇人穿着宝蓝色的旗袍,上面找着白色的毛绒披肩,全都湿透了,污秽不堪,将她丑陋的面孔衬得更加狰狞,她打骂自己的男人,骂他没出息,眼睁睁看着老婆吃亏,付总只是别过头,脸色非常不好。
待他们要泼第二桶时,我喊住了,那服务生放下桶,我对蒋华东说,“这样并没有意义。都不是一般人,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他用指尖抹了抹我的脸,灼热的温度将我一烫,我缩回了身体,他向前贴了贴,和我挨得更紧,我推搡着他说,“很脏。”
“我不嫌弃。”
他搂住我,防止我觉得冷,“那这样,满意了吗。”
我点头,“嗯。”
他说了一声好,古桦朝等候在一侧的保镖招了招手,他们上来,架着付总和他夫人离开了走廊,直到他们消失前一刻,我还能听到他夫人怒骂的声音,说要我好看。
蒋华东特别讥讽的笑着,正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侧传来一个非常柔弱的声音,程敏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束娇艳的红玫瑰,看了看我,微微蹙眉,又看向朝她走过去的蒋华东,“发生什么了。”
蒋华东站在她面前,“没什么。吃好了吗。”
程敏点头,“我们回去吗。”
“不了,我还有些事,我让保镖送你回公寓。”
古桦朝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带着服务生疏散了围观的部分客人,让他们回包房吃饭,待到走廊安静下来,程毓璟走到我旁边,将蒋华东的西服脱下,扔给了古桦,脱下他自己的,披在我肩头,他小声对我说,“非常抱歉,门被关着,我没有听到,我会解决,关于付总在这边和一些其他公司的合作,我会吩咐公关部通知下去,要求他们一律停止,这对于商人而言,是最大的打击,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摇头,“和他没有关系,是他夫人,刚才蒋总已经替我出气了。”
另一面的程敏咬着嘴唇,沉默了好半天才说,“报纸登出来了,是吗。”
“嗯。”
“所以,你就不需要再来看我了,是吗。”
蒋华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看到我肩头的西服不是他的时,他的脸色骤然一冷,“古桦,找一个保镖,把小敏送回公寓。”
古桦点头,指了一个保镖走过去,朝程敏颔首,“程小姐请,蒋总还有要事,不便陪您。”
程敏望着蒋华东一直看着我的目光,苦笑了一声,便点头跟着离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了古桦与我们三人,在诡异的沉默后,程毓璟说,“多谢蒋总及时出手,这一次是我失误,我可以保证,再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让薛宛受到伤害。”
“程总拿什么保证。”
蒋华东冷声打断了他,“你不必和我说这些。薛宛只是你的秘书,程总在公事上,带她出来应酬,最好保证她的安全,至于其他问题,还是点到为止。比如现在,你的手。”
我低头去看,程毓璟揽住我的腰,我们以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靠在一起,我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忽然目光看到了尽头刚等到电梯进去的程敏,她一直望向这边,如果不是保镖出声提醒,她也许都没有关注电梯。
我逃离程毓璟怀抱的动作戛然而止,我看着蒋华东说,“我问你一句话。你爱程敏吗。如果有机会离婚,你娶她还是娶我。”
古桦非常紧张,他看着蒋华东,竟然脱口而出,语气急促的喊了一声“蒋总!”似乎非常怕他说什么。
蒋华东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唇,我等了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程毓璟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仿佛怕我受不了,其实我早知道我爱的男人多么深沉和冷漠,一次又一次,我似乎习惯了,在这一刻,我并没有觉得多么疼痛,我只是有些伤感,有些遗憾,怪我自己不够让男人死心塌地,怪我自己没有程敏那样清白的过去。
我的喉咙因为哭喊过,有些嘶哑,我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站稳,其实我腿都是软的,心也几乎停了跳动,我根本熬不住了,我只想倒在一片柔软的地方,狠狠的哭一场,再睡一觉,将这些都当成一场梦。
“程总,我想回家。”
程毓璟非常温柔的询问我,“回哪里。我给你租住的公寓吗。”
我摇头,“回你的别墅。”
我说完看着他,“还有我的位置吗。”
程毓璟非常高兴的笑着说,“有,从我让乔栗离开那一刻起,那栋别墅,除了你,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进入。”
“可我暂时并不能承诺你什么。”
其实我更想说,对待男人,我有点茫然,我发现我并不能看透彻这个物种,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怎样才算是可以分辨出的爱情与兴趣,在我能透彻领悟之前,我再不要选择什么。
程毓璟眉目仍旧温和,“没关系,我愿意等。”
蒋华东听完我们这番对话后,一直安静的他忽然懒懒的笑了出来,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似乎在看着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他说,“薛宛,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我没有回答他,他顿了顿自己往下说,“欺骗和背叛。”
“不只蒋总讨厌,我也是,薛宛也是。你只考虑到了自己,不愿看到什么,却忽略了你做的那些事,也是薛宛不喜欢的。如果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分成那么多给不同的女人,那你有什么资格绑住她要求她为你一个人所有。她不是物品,而是一个人,有血肉有有思想,她在付出给你的同时,不该得到你的回报吗,蒋总,如果有佳人在怀,就请放了你认为不及程小姐重要的女人。”
程毓璟说这些话时,蒋华东的脸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他看着我,“你自己说。我不需要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在想什么。”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程总说的就是我要说的。”
蒋华东哦了一声,他斜靠着墙壁,摸索出烟盒来,点了一根,刁在嘴里,他吸着,跳跃的橘色火光将他刚毅的脸庞照耀得更加冷峻,程毓璟扶着我站着,他抽完后,将烟蒂扔在脚下,古桦期间接了一个电话,避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口,说完后才走上来,神色颇有几分凝重,他走到蒋华东耳畔不知说了什么,蒋华东深深吸了口气,“是杜三儿做的吗。”
“具体不清楚,也有可能是薛小姐。”
古桦说完看了我一眼,“薛茜妤小姐。”
蒋华东脸上闪过一抹非常阴冷的表情,他嗯了一声,“安全送到公寓了吗。”
“程小姐还在路上,不过快到了,保镖可以保证她的安全,蒋总放心。”
“我不允许她出事,务必保护好她。”
蒋华东说完再次看向我,“”
我笑了一声,“你保护程敏,和她寸步不离,却已经忽略了我五天,在这五天,你从来没有想过我。程敏在你的羽翼下,永远不会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你也不会允许,对吗。”
蒋华东可能染了点风寒,他攥拳挡住唇,咳了几声,古桦过去要为他顺气,却被他止住了。
“薛宛,我并不想说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程毓璟护着我的手忽然紧了紧,我抬头去看他,他的眼底有慌张、有期待、还有非常复杂的内容,我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如果你能给我的只是忽略和伤害,我不愿再把我的感情赌注在你一时兴起上,我已经退后了那么多步,我愿意永远屈居在林淑培之下,可我不想和我分享你的还有那么多女人。所以我选择和毓璟离开。”
特殊的寂静后,蒋华东在那边再次笑了出来,他垂眸看着地面,光洁的瓷砖上倒映出我和程毓璟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还有他自己,非常孤单的影子,他扯了扯领带,“毓璟。”
他念了一遍,似乎觉得不能理解,又重复了两次,“毓璟。毓璟。”
他笑得不能自抑,良久才终于止住。他抬眸看着我,“这是你的选择。”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是。”
“我尊重你,也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留下这句话后,转身便走了,非常的干脆,古桦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眼中有愤慨和厌弃,似乎恨不得撕碎了我,他忠心护主,和何言对程毓璟是一样的。
他们在尽头乘坐一部电梯离开后,我忽然毫无力气的滑了下去,即使程毓璟拉着我,我还是坐在了地上,就像浑身力气和血肉都被掏空了一般。
那是我爱的第一个男人,我在失去了所有后,遇到的第一个给我温暖对我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