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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承祖的记忆里,宁王之乱,在大明朝历史上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叛乱。无非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进行的一场狗急跳墙的叛乱而已。从头到尾,就是送死两字,在朝廷大军面前,根本没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就被打的落花流水。
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就没把这场叛乱当一回事,也从没想过战争的走向。想来这就是一场赢定的战争,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听张容这话,怎么这战局,似乎对朝廷不大有利?
由于两下级别差的太多,接触的信息也不是一个层面,张容也不隐瞒,把自己所知的情况也说与他知道。“塘报上的东西,信不得。那是写给下面,安定人心用的。按说你一个百户,也不该知道这些,但是本官信你,知道你不会做朝廷的叛逆,所以这些事,我敢对你说。你听我说,现在朝廷的仗,打的不大好。在江西,连着败了几仗,现在官军要么是调集不起来,要么就是已经被打散了。只剩下安庆、袁州等几个城池未失,余者已大片沦陷。叛军招兵买马,声势日壮,如今已经号称有兵三十万,还要席卷浙江,攻打南直隶,闹的俨然要成势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会认为宁王是乌合之众,敌不得朝廷正军,这个时候,舆论上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是眼下宁王已经接连取胜,屡败官军,舆论方面,也变的有些不大可靠。有不少人开始说着南昌曾经出现几处祥瑞,或是江西有王者气。
这种话在杨承祖听来,只能算是笑话,天子兵强马壮者得之,跟祥瑞不祥瑞有什么关系。可问题在于,这个时代就是一个集体信神秘学的时代,一个地震,都也可能导致一位大员去职,散布这种流言,显然是在为宁王争取正统性。
“江西锦衣千户已经从了贼,咱们锦衣里面,有内贼。朝廷里,也有暗通藩王的奸细。有一些朝廷的布置,贼人已经知道了。而且有一些朝廷督造的器械,贼人手里也有,甚至有塘报说,贼人手里的器械,比起官军还要犀利。”
“天家现在想要御驾亲征,朝廷里众臣都在苦谏,加上钱粮不足,所以一直没能成行。不过我想用不了太长时间,天家就该出京了。咱们一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二是要拿出自己的手段,如果天家从河南经过,得让万岁看到,咱们锦衣儿郎的光彩。”
他说到这的时候,两眼里也越发的有了神采“本官坐到这个地
位,其实想往上提拔也很难了。我是团营出身,也不大适合掌管锦衣,可是我就想,趁着我做河南千户这段日子,把河南锦衣卫所打造成大明两京十三省的第一卫所。在万岁的眼前,能留下一个名字。将来我可以回京养老,但是河南千户所里,该出几个人才,为朝廷出力。”
“承祖,你是老夫第一个看重的人,否则的话,这些话我不会对你说。你也要把差事给我办漂亮,将来我在万岁面前保举你,到京师去做堂上官也没什么难的。河南这点产业,我让人帮你看着,保证谁也夺不去。”
他这番话可称推心置腹,杨承祖心内感动,二次跪倒在地道:“多谢千岁栽培,门下杨承祖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这番说辞,基本就相当于投靠到张容门下,以张容的门人自居。虽然这老儿从未来的角度看,未必有什么前途,可是这份栽培之情,如果没有这么个表示,那就未免太寒人心了。
张容也哈哈笑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他又嘱咐道:“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就算是你的妻妾,你也不要说出去,影响太大。咱们河南虽然远离兵火,可是将来走到哪一步,也难说的很。如果真让宁藩夺取了浙江这等饷源之地,这场仗就有的打了。我们在河南,不用上阵撕杀,只要做到一点,那就是稳定人心,安定大局。要让百姓坚信,朝廷必胜,宁藩必亡,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跟着起来生乱,那朝廷就真的被动了。”
“千岁放心,门下自当将这事办的妥当。说来朝廷与宁藩,终究是全局对一隅,就算开始时有点小挫折,将来终归是能胜的。这就像两个人对赌,我们的赌本比他丰厚的多,可以押错若干宝,但他不能押错一宝。只要他错了一次,就是个翻不了身的局面。怎么看,也是我们赢定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事实是否如此,那就只有打过才知道。如果宁藩真的下了京城,那可不好说了。不过这种话我也只对你说,对别人从没提过,你也不要乱说。我们在河南是管不了这些事的,只能期待安庆那边守久一点,为朝廷多争取一点时间吧。”
他口中说的京城,就是指南京,那里是大明陪都。如果宁王打下南京,其正直影响远大于南京一城归属的问题。
他在南京一旦登基,很可能就拥有了与正德对抗的大义名分,到那个
时候,各省的立场就没人说的好,万一有几个省归附宁王,这场战争的走向就谁也说不好。
杨承祖确定,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比如正德的御驾亲征,原本是很容易的事,现在居然被拖住了手脚,不能成行。再比如历史上宁王之乱前后不到两个月,现在看来,似乎不知道要打多久,这样发展下去,对自己似乎不大有利啊。
可是战争的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能顾好自己。李继荫袭爵的事,他对张容提了,张容自然是支持李继荫
“办法事的时候,老夫亲自去给你撑场面,让李继荫为他爹披麻带孝,顶丧驾灵。这里的事,是老夫说了算,我给了这个态度,下面的人就该知道怎么做了。不管焦家走了谁的门路,他也该知道,老夫支持谁,谁就能袭职,我看看,谁还能把这事改了去。”
他又叫来秦有禄,当着杨承祖的面吩咐道:“老夫让你做这个总旗,是替杨百户看着这片基业,你要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送你一句话,萧规曹随,不要随便去动成法,也不要随便去动人。做好了,老夫会给你一个好前程,做不好,仔细老夫的军法。”
秦有禄明白,这是让自己做有名无实的护印官。可是老伯爷是这个态度,杨承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又能说什么?只好没口子答应。
杨承祖与他假意寒暄几句,对张容千恩万谢,又留下了三百两赤金,作为门下对恩主的孝敬。等到回了家中,去准备忙那李雄的丧事。
可人刚一进门,就见奉剑候在门首左右张望,好象在等谁。她已经是杨承祖的房里人,两下也不避忌,杨承祖在她脸上一捏“好个大胆的丫头,在这张望什么,难道是等什么不三不四的后生?”
奉剑脸一红“老爷欺负人……是我家老太爷来了,小姐正陪着说话。吩咐奴婢在这侯着老爷,让老爷回来时,过去说话。您还是赶紧请过去吧,老太爷过来,可能是有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