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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憋得一张小.脸通红,他终于放开了她, 转到她对面, 淡声道:“表妹,还和小时候般走路爱踩裙角。”
她飞快看他一眼, 见他眸中簇着浅笑, 如同她初见他那日般,语气诚恳, 似是兄长般关怀自己,心中那股怪异感倏然消弭无踪。
她定了定神,扬起下巴看他:“表哥,昨夜袭船的水匪是不是冲我来的?”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盘桓无数次, 今日.她一定问个明白。
眼前女孩只到他肩膀处这般高,身姿婀娜,白瓷般的脸上袭满红霞, 一双明眸睁的滚.圆,神色忐忑的望着他。
他手心里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指腹摩挲了下,一丝痒意从心间直窜至喉咙, 梗在舌尖, 使他口舌发干,他强行压下想再次拥她入怀的冲动,撇开眼, 说道。
“不是。”
她面含疑惑, 似是不信。
他继续道:“那帮水匪雄踞陆家湾, 滋民生事,早成一患,若不及时铲除,将来对并州一带百姓,百害无一利,今日这帮水匪既然落入我手中,我便为民除害了。”
他话音刚落,不知怎的,她心头竟拢上一丝失落。
她低声哦了一声。
他似是见她面上不悦,朝前走了一步,站在离她一步只遥的位置,淡淡凝视她。
“表妹,今晚我们要在渠芙湾歇一晚,明晨改路回洛阳。”
她怔住,转念一想,却是还有几天路程,便回到洛阳家中了,原本应当感到高兴才是,可心头却憋闷的厉害。
她看向眼前男子,勉强笑道:“蒹葭全听表哥的。”
她说完,朝他微一福身,慢慢朝屋中走去。
刚一进屋,巧儿快步迎上来,忐忑的叫她:“郡主。”
她勉力压下心头烦乱,看向巧儿。
昨夜李景喻离去后,便将巧儿送了回来,由此她也知晓,原来自己错怪了巧儿,此时,再见到巧儿,一时愧疚难言。
她抬步坐到小榻上,朝巧儿道:“巧儿,前几日是我错怪了你,令你深陷险境,险些丧命,我心中有愧,如今到了渠芙湾,你若想就此离去,我便赠你足够多的银两,保你今后衣食无忧。”
巧儿面带惶恐道:“奴婢自小孤苦,承蒙郡主不弃,收留奴婢,对我而言便是大恩,奴婢就是做牛做马亦要报答郡主,求郡主不要赶奴婢走。”
她说着,双膝一曲,跪在地上。
顾蒹葭戏心口泛苦,突然想起近如亲母的李嬷嬷要害自己,而她随手搭救的巧儿却对自己忠心耿耿,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她敛下心伤,望向巧儿:“那你就做我的大丫鬟吧。”
巧儿连忙磕头谢恩。
.....
因船上众将士伤势严重,随行军医,药材不足,等船靠岸,朱会飞便去请了附近郎中诊治众将士,待一切事毕,又去包下了客栈住宿。
这一趟下来,已然天黑,他连忙派人去请顾蒹葭下船。
巧儿朝透窗瞧了眼码头上搬运货物的苦力,取了一顶幕离罩在顾蒹葭头上,扶着她下了船,登上码头。
此时,夕阳落幕,漫天琉璃,照耀在顾蒹葭身上浅紫色幕离上,反着耀眼金光,如同仕女画中的人儿般,身姿若仙。
搬运货物的壮汉无一不瞪圆了眼睛,盯着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女子,直到人走远了,才回过神来,继续手中活计。
成俊茂站在客栈门口频朝码头方向看去,此时,远远看到顾蒹葭过来,忙迎上去,到得近前,目光落在那层笼罩在顾蒹葭身上的幕离上,盯看了一会儿,影影绰绰看不到面容,只得道:“蒹葭,此番受惊了。”
朱会飞见成俊茂对郡主殷勤之态,嗤之以鼻。
今日,成俊茂称振海为并州人,哪怕押解回京也应是他本人为由,死皮赖脸的要与郡王一同回洛阳,如今,看他对郡主这般殷切,恐怕,是冲着郡主美色来的。
忆及此,朱会飞担忧的看向自家郡王。
李景喻未看成俊茂一眼,而是面色紧绷的盯着顾蒹葭。
顾蒹葭见成俊茂言语暧昧,再一想到,早些年成俊茂嗜爱嫖宿妓院,欺凌幼女,心生厌烦,并未应声。
她朝看着自己的李景喻,道:“表哥,我们进去吧。”
李景喻瞥了眼成俊茂发青的脸色,眉目一展,染上许笑意,护在顾蒹葭身侧,两人一同进了客栈。
成俊茂讨了个无趣,并未死心,仍要开口说话,忽的被身后朱会飞唤住:“成刺史,郡主有我家郡王照看,就不劳您费心了。”
这话语中嫌弃厌恶颇多,成俊茂听的火起,一想到李景喻身为顾蒹葭表哥,自己于顾蒹葭却身为旁人,亦不好发作,一拂袖子进了屋。
大魏民风颇开,男女同席而食,屡见不鲜。
顾蒹葭落了座,抬眼见客栈内鲜少有人走动,自知是被表哥清了场,遂去了幕离,搁在桌上。
再转眼,客栈伙计已上了满桌的菜。
李景喻坐在她左手边位置上,将一双竹箸反复擦拭几遍后,递给了她。
她一怔,接过。
那种怪异感再次袭上心头,一颗芳心砰砰直跳,她再也不敢看他,忙就着近旁的菜小口吃着。
就在这时,她身边一道暗影压下,后.进来的成俊茂坐在了她右手边。
她下意识般朝李景喻身边靠了靠。
成俊茂犹不自知般,无话找话说:“顾姑娘这几个月奔波劳碌,家妹对姑娘甚是想念,我在并州时,家妹还曾去信给我,称:要我这个做兄长的多看护姑娘。”
“可顾姑娘却在我管辖之内,出了这等事,我真无颜再见顾姑娘。”
“阿葭?”
顾蒹葭转头,猝不及防的映入一双含笑的眸子。那双眸子炯炯有神,似是一汪幽潭上燃起的两簇火苗。
而她身后不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而是一名英朗的少年。
他立在杏花微雨中,翩白的衣袂翻飞,周身不染纤尘。
她睁大双眸想看清楚是谁,何奈他五官模糊不清,唯独脸上一双眸子,清晰可见。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伸手轻柔她的发顶,柔声道:“阿葭,长大后,嫁给我好吗?”
她刚要做答,忽的眼前少年仿佛镜中影像般,扭曲起来,归入黑暗。
“姑娘,姑娘醒醒?”
顾蒹葭猛得睁开眼,猝然对上李嬷嬷焦灼的眉眼,才察觉方才做的是梦。
李嬷嬷见她脸色怔然,瓷白的额上沁出一层细汗,拿来帕子替她净脸,边疼惜的问她:“姑娘,又做噩梦了?”
她疲惫的点了点头,任由李嬷嬷搀着坐起,才惊觉自己后背泛起了一层热汗。
李嬷嬷端来洗漱的物什,伺候她穿衣,用过早膳后,才说道:“小郡王刚才派人来唤你,我见姑娘睡得沉,便说您等会再去。”
顾蒹葭迟疑了下,骤然想起昨日晚膳时,李景喻提起拷问水匪的事,遂点头,应道:“我这便去寻他。”
她出了房间后,左右四顾,眼前走廊曲折蜿蜒。
突然想起来,昨日.她仓惶从画舫搬过来,竟未询问李景喻住处在哪,无奈之下,只得顺着楼梯下到中层船舱,逮到一名将士问李景喻身在何处。
那将士飞快的瞥了她一眼,面红耳赤的朝她身后一指,还未等她转头去看,那将士已脚下生风的走远了。
她只得朝那将士指的方向寻去,在路过一间房间时,忽的听到有几道戏谑的声音传到门外。
“郡王是不是看上白露郡主了?”
“胡说,咱们郡王不好女色,你看他何时对哪个女子有好脸色的?”
“那为何郡王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白露郡主睡?军中谁人不知?郡王爱洁,不喜旁人碰他的物什。”
她无意间听了墙角,顿觉羞愧难当,抬脚就要走时,却因走的急了,踩着了裙角。
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子猝不及防的朝前倒去,千钧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惊魂未定的站稳身子,待看清眼前之人时,脸色倏然红透,支支吾吾道:“表......表哥。”
李景喻神色不变,看了眼手心里纤细白.皙的手腕,淡声道:“恩。”
显是门外的动静惊动了屋内的人,屋内传出几声爆喝:“谁?”
接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将士抢出门外,待看清门外站的是谁时,皆瞪大了双眼,目光巡视在李景喻和她两人相扶的手上。
顾蒹葭回过神来,忙抽回了手。
李景喻眉峰紧皱,眸含冷意的看向眼前这几个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