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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柳姨娘气急,痛苦摇头,“怀青,你怎能这么想?你瞧瞧梁俊,他也是忠良之后,你看人家,文武兼备,在外头与人合伙做生意,在书院也是寒窗苦读,你怎么就不与他学学。”
“娘,我不是读书的料,就算是习武,这么多年,老太爷就只教了我五禽戏,养父亦只传授我一套鹤拳,他们嘴上说要拿我当洛家人,骨子里可没当我是一家人。洛径、洛征一成家,现下过得多好,可我倒好,一成家就将我分出来单过……”
洛修果然有怨言。
他原就不是洛家人,难道还要洛家人待他胜过待亲子,这不可能。洛家冒此大险将他养大,已经天大的恩情。
“闭嘴!”柳姨娘拍着桌案,“听听你说的是什么鬼话,要不是洛家,我们母子哪有今日。”
洛修扬起头,“娘,他们根本就是瞧不起我,如果真瞧得起我,就该把洛俪许配给我。”
柳姨娘想要喝斥,可这话却又有几分道理。
洛修道:“娘,我去接三妹妹了,长得可真是勾人,如果孩儿能娶这样的美人过门,孩儿发誓,再不去花楼胡闹……”
他居然打上洛俪的主意。
屋顶上,洛廉气得不轻。
洛俪说得没错,升米恩斗米仇,这是养出白眼狼来了。
“怀青啊,你醒醒吧,洛家如此疼爱那丫头,人家怎么可能将她许配给你,你已娶妻生子,就好好与玉莲过日子。”
“那女人有什么好的,她连三妹妹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了,领了个蓝梅本就自恃才高八斗,简直笑死人。她生通儿时又伤了身子,郎中都说她再不能生了,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养着有什么用?”
洛修这话说得很寡情。
洛廉听到眼里,又气又恼。
杨玉莲配洛修,那也是绰绰有余。
杨耀宗昔日同意这门亲事,是念在洛修的亲爹情面上。
“你近日就乖乖在家修身养性,认真读书,这可是大老爷下了令的。待这件事淡了,为娘再想想法子,替你纳两房娇妻美妾,以洛家的地位,想靠上洛家的小户人家大有人在。”
洛家在江南的声名可是如日中天,虽然没权势,但名望在那摆着。
有多少举人老爷想投上这棵大树,只要她与媒婆一说,愿意把女儿许给洛修为妾的定然大有人在。
洛修扬头,“娘,我想要三妹妹。”
那日在船上只瞧了正好,他的整颗心都被撩动了。
洛俪在屋顶更是气得不轻,真想提上一把剑,直接夺了洛修性命才好。
什么个东西,自己已经娶妻生子,还敢来肖想她?
“你别想她了!洛家是绝不会同意的,再说她的才华那么高,而且这丫头性子古怪,说话犀厉又有武功,娶这么个人,你可压不住她。”
洛修沉默良久,突地眼睛一亮,“不娶三妹妹也行,那你帮我娶周娥眉为平妻,我要她,她长得美貌,而且我瞧梁俊对她很上心,私下没少替她悄悄预备嫁妆,将来的嫁妆肯定不少。”
梁俊这几年生意做得不小,客栈、当铺、绸缎庄、货船全都有,又在江南置了千亩良田的大庄子。
“周娥眉可没杨玉莲这么好对付,我能寻个藉由夺了杨玉莲掌理家中事务,可周娥眉却是个精明的,虽然性子比洛三娘那臭丫头好,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了,你就别有的、没的乱想,就听为娘的,过些日子,我替你纳两房娇妾,萧家眼下可就你一根独苗,而你还只得一个嫡长子。怎么也得多多地繁衍子嗣。”
洛修听到这儿,“娘眼里还是孙子重要,全没有我了,要不是我能替你生孙子,是不是你就不对我好?”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在为娘眼里,自然是你更重要。”
“真的?”
“真的。”柳姨娘肯定地答着。
洛修心下好不纠结,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说?
可不说,定然是早晚都会知道的。
可现在说了,柳姨娘肯定要骂他。
罢了,慢慢谋划。
柳姨娘继续念叨着:“傻孩子,我们现在要啥没啥,借着想攀附洛家的人不少,挑两个美貌又清白的侍妾不难。要不是为了你这冤家,你当我愿意被洛三姑娘那臭丫头指着鼻子骂?只要你出息了,比什么都强。他日在洛家受过多少委屈,都能讨回来,这不是我们母子不得不依仗这棵大树么?你该忍的时候就得忍!”
他们母子一旦翻身,还要打算报复回来!
好,真好啊!
这些年,柳姨娘隐忍不发,全都在这里等着。
洛家养李妈妈母女,李妈妈恩将仇报,好在李娇还有几分血性,总算没辜负洛家当年的一番义举。
洛家养柳氏母子三人,柳氏却在心里记了一笔账,这账本上满满地写着洛家何时何地某人给了他们母子难堪,想着他日一朝翻身就要报复回来。
洛修不懂事,柳氏看似贤惠温柔也不是一个省事。
洛俪九岁那年,梦回前世,就将家里可能陷害洛家男丁的都想了一个遍,因那年她瞧见柳姨娘拜祭亡父,还以为她存有感恩之心,将她排除之外。如果不是在回家途中再次梦回前世,她不会知道柳姨娘就是一个披着温顺、善良羊皮外衣的狼。
柳姨娘继续道:“有洛家这棵大树,你何愁前程无望?洛家三老爷现在虽不是吏部尚书,可老尚书已经不管事,全由着他这个吏部左侍郎拿事,三老爷现在无论在皇上还是太后面前,这可都是能说上话的人,他想要替你谋个实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她是冷静的,洛家还有更多的好处。
首先借洛家的名声行事,能替洛修纳到两位极体面的侍妾。
再次,洛康在吏部任职,到时候替洛修谋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干好了,还能得洛康提携。就洛修这模样,干好不成,只要不出差子就是好事。
洛修道:“娘与大太太好好说,让她与养父求个情,只要养父开口,三叔肯定会替我谋一官半职。我可是忠良之后,才华不比别人差。”
“你但凡有梁俊一半用心,为娘就该笑醒了。”柳姨娘一面轻斥,一面愠怒道:“这几个月,就在家好发的修身养性,不许再往外头跑,你上回从我这里拿了一千两银了,又哄了杨氏拿三千两,你拿银子上花楼……”
“娘,你又来了,若杨氏是个贤惠美貌的,我会到外头去寻快\活?”
这哪能怪他,还不得杨玉莲容貌太过普通,性子也不温柔,更不解情意,否则他怎会三番五次地到外头偷\吃。
柳姨娘轻叹一声:“杨耀宗现下在陈州任知州一职,也是正五品的官,若是萧家以前的地位,配你是有些委屈。”
萧家以前,萧家满门获罪,早就落魄了,柳姨娘还在想萧家以前,听来真真可笑。
柳姨娘道:“你就在你爹跟前跪一宿自省忏悔,明早我再来瞧你。”
洛修没唤她,老老实实地跪在画像前。
洛俪觉得很奇怪。
柳姨娘回了自己的内室,在婆子丫头服侍下,上床歇下。
洛廉悄无声息地离去。
洛俪正要离开,却见铜柱鬼鬼祟祟地从外头进来,唤了声“三爷”在他身边跪下,“三爷,你与柳姨娘提你在扬州的事没?”
“欠了那么大一笔银子,我哪好开口。”
“可是三爷,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啊,如果三月期满不还上,那些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洛修一身轻松,张开双臂往地上一躺,吓得洛俪赶紧藏起来,过了良久,看着被自己移开的琉璃瓦,只得鸡蛋大小的缝隙,她往里瞧,能看得分明,里头的人哪发现得了这个小洞,索性大着胆子往里瞧。
洛修道:“你怕什么,不是还有三月期限,要八月十六日才到期呢。”
“可是三爷,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还是得想想法子。”
“车到山前自有路,临了跟前,洛家想不管我都不成。洛家可是清贵门第,这笔钱自有他们替我还上。”
铜柱道:“三爷,若是洛家不肯呢?”
“他们不要名声了?”
三爷你可不是真正的洛家人啊,而是名门萧氏后人,人家可以给你几百一千两银子,还帮你成家立业,凭什么帮你还女票赌债务?
洛修面容凝重,着实有可能拒绝替他还债,就算是他也未必愿意养了别人的儿子,给了一笔家业,还替人家的儿子还债吧,说到底,洛家又不欠他的。他呢喃道:“着实不行,洛家书房的字画我偷上十几二十幅出来,十万两银子不就凑足了?洛老头的字画、洛三娘的字画在外头可值不少银子。”
洛修敢对洛家不利,洛俪就得想法防备。
杨玉莲虽然不够好,可配洛修那是绰绰有余,偏柳姨娘还嫌杨玉莲,若不是杨耀宗看在洛修亲父的份上,这门亲事未必就能做成。
洛俪心下感慨,杨玉莲前世英年早逝,今生所遇非人,被柳姨娘与洛修拿得死死的,娘家父母又相隔数百里之外,杨耀宗真是看错人了。
必要的时候,她会杀人!
此念一亲,洛俪觉得,就算是天大的事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前世的柳氏母子害得洛瑞中毒离逝,害洛廉中毒瘫痪,又害得洛径腿断,这一笔账,她可是记得呢。
*
八月二十五,洛俪正在书房练字绘画。
执墨欢喜地禀道:“姑娘,有贵客来访。”
老太爷回了颐和堂,近来不仅铁氏对那些花草有兴趣,连老太爷也要侍弄几下,还与铁嬷嬷学了如何照看花草,被移植到颐和堂后院小花园花坛中的花草长势喜人,可洛俪却觉得,似乎那些花草还没她屋里的那几盆的药效好。
不多时,洛征领着两个青年男子翩然而至。
洛俪微怔,一眼认出了梁俊,“梁大哥,你来了?”
梁俊羞涩一笑,只片刻,鼻血横流,立马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一侧的少年阴阳怪气地道:“俪妹妹就瞧见了他,没瞧见我么?”
“你……”洛俪歪头,这声音语调酷似夜公瑾,可这模样似乎不大像,看过了英俊不凡的沐子轩,此人的模样虽然也生得英俊,可她着实没印象。
洛征低声提点:“三妹,这是父亲的弟子夜公瑾。”
“他啊……”
他怎么了?
夜公瑾蹙着眉头。
听说洛俪回家,他接到消息就恨不能立马飞到她身边,想看看自己朝思暮想四年多的俪妹妹长成何般模样,这容貌还真是出尘美丽,可她对自己的态度又太令人失望,为了让她对自己有好感,他可是连面具都丢了,以真面目示人,
夜公瑾年岁约二十左右,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金抹额,穿件蓝底银色祥纹袍,束着刻丝攒花长穗宫绦,脚踏蓝底银纹小朝靴。面若深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脸似桃瓣,晴若秋波。
这等容貌着实与沐子轩有得一比。
沐子轩是名门贵公子,倜傥风\流,举手投足都有别样的风仪。
夜公瑾就像是一片看似沉静的冰湖,底下实则藏着随时可能暴发的火山,自有一种危险却又有诱惑的独有魅力。
沐子轩是轻风,夜公瑾就是暴雨。
洛俪笑了一下,这一笑娇若春花,灿若阳光,连屋子里都瞬间亮了起来。
梁俊捂住鼻子,立时转过身去。
洛俪取了茶壶,替三人倒了茶水,又对素绢、执墨道:“到院子外头待着,我与二爷说几句话。”
二人互望一眼,执墨傻笑,素绢愤愤瞪了一下,一前一后立在书院大门外头。
洛俪道:“夜大哥来了,正好有事,我想求你帮忙。”
“俪妹妹有所托,但说无妨。”
夜公瑾心情大好,不枉他千里奔忙前来瞧她。
洛俪悠悠轻叹一声,“不瞒夜大哥,萧修在外头惹下大麻烦了。”
简短一句,吸足了三人的注意力。
洛俪道:“前两日,我潜入沉香别苑的屋顶,守了一整晚,就想瞧瞧柳姨娘是如何教子的,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真真合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干嘛要停啊,这不是吊足他们的胃口,还以为柳姨娘训斥了洛修,原来是纵容去了。
洛俪又继续道:“洛家养了柳氏母子三人近二十年,好吃好喝,原来人家心里记了一本账簿,某年某月某日洛家某某人羞辱了他、讥讽了他……正等着时机成熟,就报复回来呢。”
她此言一出,几人面容各异。
洛俪可不会胡言乱语,定是真的才会如此说。
洛征是怒。
染俊是愤。
夜公瑾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萧家当年是何风光,不说一门刚烈,却也还算正直为人,可这柳氏当真不敢抬举,正打着借洛家的名头,要挑两个身世清白,美貌有才的好人家姑娘做侍妾。还谋划着要借洛家的名声替萧修谋个官来做做。我道这些年萧修为何不肯上进,原来都是被她宠的呢。”
洛征不说话,他自是知道,洛俪其实是向着自家人的,那日洛俪在中秋佳节上拆柳姨娘母子的台,纯粹就是为了保护他,换言之,就是洛俪护短。
洛俪又道:“上次二哥与铁八表哥去奉天府接我,途经扬州,萧修非要去扬州花楼吃花酒。二哥劝不住,拦不住,就差大打出手,也没将他留下,还让他说出‘不稀罕做洛家子孙’的话来,既然不想做洛家子孙,干嘛又要借洛家名头在外行事……”
洛征听得急了,“妹妹还是说正事,你这么拐弯抹角的,听得我心急。”
洛俪点头,“夜大哥,当今太后是九月的生辰。”
夜公瑾道:“九月初十。”
“听闻夜大哥在皇城颇得皇上看重,不如与皇上求求情,请皇上借太后千秋,以替太后积福施恩为名,恩赦明和年间、同光年间获罪的萧家与李迁等人为首的忠良后人无罪,将他们的后人降为平民,允其通过科考可再度入仕的恩典如何?”
洛征呼声“三妹妹”。
洛俪笑得明媚,殷勤地替夜公瑾蓄了茶,“夜大哥以为,我这茶如何?”
“茶香醇冽,回味悠长。”
洛俪继续道:“夜大哥做一件事是做,做两件也是做,不如给郑国公梁家后人一个恩赦,到时候安排个机会,让梁大哥救皇上一命,救命之恩,皇上自当厚赏,就赏梁大哥和周姐姐恢复身份如何?”
夜公瑾一口咽下,连连咳嗽。
这臭丫头什么话都敢说?
换成别人许是大祸,可她却说得云淡风轻,就跟菜市上买白菜一般容易。
梁俊大气都不敢出。
洛俪难道不知道夜公瑾的身份,这般明目张胆地说话。
“我若办成,俪妹妹如何谢我?”
“咱们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岂不是外道?你请皇上宽恕功勋名门、忠良之后为无罪,实不相瞒,其实是保洛家。萧修在扬州欠下了十万两银子的花楼银子和赌资,据我所知,期限为三个月。”
他与她是自家人,这句话极大地取悦了夜公瑾。
洛俪继续道:“以柳氏为保儿子不顾一切的私心,天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奇不意。若是皇上恩赦这些人无罪,那么,萧修就是萧家后人,自与洛家再无干联。夜大哥,善良的好人不应该这样被人欺负、利用?”
萧修谋划着洛家替他偿还女票资、赌资,她就先下手为强,将他的谋划给打乱。
柳姨娘想借着洛家的名声、势头替萧修谋一个大好前程,此事一旦说破,柳姨娘的千般谋略也将扑空。
夜公瑾微锁眉头,“梁俊的事好办,可忠良之后的事我得细细想想。”
“俪儿在这儿多谢夜大哥!”洛俪悠悠轻叹,“梁大哥一年大似一年,周姐姐也到了说亲之时,因身世之事,二人的亲事亦久久耽搁,长久下去并非是个法子。若我娘在世,哪里轮得上我来操心。”
梁俊的俊脸通红,他竟让洛俪忧心如此。
洛征心中感慨:三妹妹还是三妹妹,还是爱这么操心,操洛家的心,操梁家的心,当年不就是因为她思虑成疾,祖父祖母才将她送走的。
夜公瑾若有所思地道:“我与梁俊同龄,我也没成亲啊!”
“夜大哥与梁大哥不可同日而语,你是何身份,以你的丰神俊逸,天人之姿,动动手指头,这要嫁你的人能从江南排到皇城。”
夜公瑾的身份,洛俪早已猜到,只装作糊涂不点破。
以他的身份,注定今生会有无数的女人。
而她是万不愿与他有任何干系。
“可梁大哥不同啊,他虽是举人,还有份家业,这世家贵女瞧不上他,商贾之女又委屈了他,他现在可是梁家的独苗苗,选表嫂的事,自当慎之又慎,若是夜大哥能给梁大哥指一门皇族贵女中贤惠得体、进退得宜又性情温婉的贵女为妻就更好了。”
夜公瑾盯着洛俪,“你这是几件事?”
“不就是在说梁大哥一个人的事,怎成几件事了?你瞧瞧梁大哥,名门之后,相貌堂堂,能文能武,哪里去找这等人才。夜大哥帮他可一点也不亏,这笔买卖定然做得。”
若换成旁的说这等话,他直接拉出去砍了。
她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要宽恕被窦太后治罪的人,这不是与窦太后为敌。
梁俊的事好办,他可以安排,救命之恩,他一高兴赏赐下去,窦太后总得给他一个面子。窦太后这几年老了,不再年轻,更是六旬老妪,对权势的掌控***亦不如当年强烈。
夜公瑾沉默良久。
洛征提着心。
梁俊则是忐忑不已,若是自己的身份昭然,他就承下了皇帝的大恩。
洛俪到底猜到夜公瑾的身份没有?
瞧她那淡然自若的模样,一点都不紧张,反是洛征、梁俊,背心冷汗直冒。
“俪妹妹,我特来瞧你,是不是送我幅墨宝?”
“夜大哥想要什么?”
“不如送我一幅你的画影如何?”
洛俪眸光微敛,他瞧着自己怕眼神很特别,亮若星灿,还有三分宠溺,五分喜欢,两分痴迷,情意深达眼底,唇角微翘,表情更是一脸投入。
他喜欢她?
她可不想嫁他。
她声声唤夜大哥,就是想对方明白,她敬他如兄。
洛俪干笑两声,“夜大哥,说来真巧,梅兰竹菊是我最擅长的,莲花、芙蓉、牡丹也还过去。”
告诉他:她不会绘人物。
他不信。
“《芙蓉岛记》上,你绘了自己,只可惜我得的那幅是俪妹妹背影,我天天对着妹妹的背影瞧,如何解我……”
第139章乳母再嫁
她还在奇怪,原是会了两幅,怎的只有一幅,另一幅被夜公瑾带走了,两幅的画风大同小异,虽以芙蓉花为背景,可里面的仙娥、仙童却各不相同,就是她自己也不大一样。
洛俪大叫一声“啊呀”打断他的话,“那个……绘不好自己,只能绘一个似是而非的背影,或绘一个水中倒影。医者难自医,绘者难自绘,这不是为难我?夜大哥若喜欢美人,我让琼林书院擅绘美人图的夫子挑顺天府最美的美人来画,包管夜大哥满意。”
他想要的是她的画影,不是随便什么人的画影。
她到底是年纪太小不懂,还是故作不懂。
洛俪抬头望天,一脸懵懂状,“我得去颐和堂吃药,不打扰三位哥哥叙旧!小妹告辞!”
洛俪一溜烟跑了,逃得极快,就像后面追杀而至,她得逃命一般。
到了外头,洛俪唤上素绢前往颐和堂。
走到半道,素纨遣了翠纱来递话:“禀姑娘,梁先生来访,正在浣莲阁等候姑娘。”
一别几年,梁妈妈再嫁,生儿育女,长子已有三岁,女儿一周余,家中的日子过得还算踏实,半月前就听闻洛俪回家,只是一直忙着女学的事,总不得空来洛府一见。
梁妈妈静静地望着进来的洛俪,一个恍神,似又见到二十年前的梁氏,心潮起伏间忘了行礼。
“奴婢拜见姑娘!”
洛俪笑道:“我这里永远欢迎妈妈,你的事已经听素纨、素绢二人提了,妈妈能过得好,我很欣慰,也替妈妈感到高兴。妈妈且坐,来人!给梁先生上茶点。”
梁妈妈道:“刚才素纨说要上茶点,我只坐片刻,一会儿就走,女学那边还有一个班的学子要上刺绣课,我得赶回去。近来为姑娘做了两双绣鞋,绣了一套梅兰竹菊的绣帕,虽是随常物什,倒是我的一片心意。”
久别重逢,再无曾经住在一处时的自在、融洽。
梁妈妈当年同意改嫁,也是听府中下人议论,说三姑娘许会早夭,着实三姑娘太过聪慧,且又太过有本事,自古以为这样的人物都是早夭之命。
洛俪临离开前,替她与素纨都安排好了去处。
对梁妈妈来说,洛家是个伤心地。
她的养母在洛家仙逝,她服侍的梁氏在洛家离逝,就连她奶大的洛俪也因慧极必伤而离去。苏氏给她挑了三个夫婿人选,有洛家管事、江南小吏、书院夫子,她没有挑最好的,也没有挑差的,而是选了宋夫子为夫婿。
“妈妈客气了。”洛俪笑着,“我这里的茶可是旁处喝不到的,妈妈不妨吃一盏。”
梁妈妈拘谨地笑着,“姑娘都这么说了,我再坚持就失礼了。”
素纨亲自去小厨房沏了一壶茶来,“前不久,香茗大师来府中拜访,老太爷请他帮忙看泉眼风水,在府中挖出了一处泉眼,每日只出不到两桶模样的泉水,但泉水却是极其甘冽清香。每日供颐和堂一桶,大老爷大太太屋里只取一壶,二爷院里取一壶,到得姑娘与周姑娘屋里,每日只能取半壶煮茶吃,多了却是没有的。老太爷老太太珍视得如何宝贝一般。”
梁妈妈捧着香茶,浅呷一口,果真清冽甘甜,入口柔滑,沏出的茶也格外香甜,“这茶好,泉水更好。”
梁妈妈想到洛俪会的茶技之术,勾唇微笑,对于品茶他并不是十分精通,但这茶水口感颇好。
“妈妈得空定要常来浣莲阁坐坐,我还没见过奶弟、奶妹呢,甚是想念,不知道他们长得像不像妈妈,若像妈妈,奶妹长大定是个美人儿,我一直觉得妹妹的眼睛、鼻子生得最好。”
洛俪一席话,立时改变了尴尬静坐。
梁妈妈笑道:“姑娘说笑了,不过你奶弟长得像他爹些,倒是你奶妹与我的五官眉眼倒有六七分相似。”
“奶弟得有三岁了,在家可顽皮淘气?这三四岁的男孩子最是离不得大人的。”
梁妈妈提到自己的儿子,那就是三天三夜说不完的话,说他儿子先学会说话,后再学会走路,急得她早前以为这孩子不会走,而今会满地撒欢了,却是片刻都离不得人。琼林书院的夫子园,住了拖家带口的夫子,他硬是能将临近好几家都窜遍门,到了别人家,那小嘴儿甜得哟,见到年纪大的都唤婶婶、伯伯,年轻的就叫姐姐、哥哥,哄得人家时常给他吃的。
对于每一个父母而言,说到自己的孩子,定然都有说不完的话。
洛俪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又问上一句,梁妈妈滔滔不绝起来。
梁妈妈是二十九岁上头才生了这儿子,而宋夫子的年纪更大,已经三十三岁了,虽说不是老来子,却是半生操劳得了这么个儿子,也是疼着、宠着,却也不纵着、惯着,该教的教,该管的也管,偶尔也会因孩子顽皮吃上一顿树枝儿,不过是吓吓小孩子。
偏梁妈妈这儿子,也不知随了谁,一见他老爹拿了武器,立时爹爹前、爹爹后叫得那个顺溜甜腻,还拿着小手给宋夫子捏腿,惹得宋夫子下不了狠心教训他。
宋夫子与原配育有一女,那姑娘在得知亲爹娶了后娘也没说什么,宋夫子可是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给她做了嫁妆,宋大姑娘嫁的乃是顺天府某县的一个秀才,家里有田有店铺,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小户殷实人家,她的儿子、闺女比梁妈妈所出的一双儿女分别都大上一岁。前些日子回来了一趟,看到梁妈妈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原喊不出一声“母亲”,却也唤出来了。宋大姑娘想着将来把她闺女交给梁妈妈,想学梁妈妈的绝活刺绣,梁妈妈便说这绝活原是从梁家养母那儿学来的,答应了只传梁家与自己嫡亲闺女、未来的宋家儿媳等。
宋大姑娘颇不高兴,又在宋夫子面前直说梁妈妈坏话。
梁妈妈拿各大医馆的医术说事,哪家有名气的医馆没有自己的秘方,那也是绝不会外传的。
宋夫子倒没多说,只是叮嘱宋大姑娘,路途遥远,过好自己的日子,往后无甚大事就不要来顺天府了。
宋大姑娘大闹了一场,只说宋夫子娶了新妇忘了闺女。
宋夫子便说,为了给她置嫁妆,他身上就只剩了五百文钱,就连家里分的祖屋、良田都卖给了族人,他对得住她,问心无愧。
父女争执了几句,宋大姑娘还是不肯走,又说梁妈妈绣了两幅绣图赚了大钱,她现在在婆家日子过得艰难。梁妈妈也不是一个省事的,当即就训她,说那是她自己本事赚来的,不是偷、不是抢,再说家里置了家业,也剩得不多,最后打发了宋大姑娘二两银子作路资,到底是把她娘三个给打发走了。
宋大姑娘走了,宋夫子的侄儿又上了门,也是哭诉家里日子难过,实则是听了外头的传言,觉得宋夫子家发了大财。
梁妈妈懒得应付,又打了一两银子让他回去。
梁妈妈对宋夫子倒是极满意的,宋夫子常说,对父母,他尽过孝心,算是孝子;对兄弟,他亦尽了手足之情,亦是尽了兄弟本分;对女儿,出嫁之时,出了他身上的五百文钱,值钱的都给了闺女,当算是个慈父。所以他无愧于心,往后也不管这乱七八糟的事,只与梁妈妈带着儿女们踏实过好自己的日子,其他人如何,自是别人的事。
宋夫子不是说说,而是真的这样做了。
宋大姑娘回去后,没住十天半月,也不知是听了谁的挑唆又跑来顺天府,这回宋夫子却是连门都不让她进,说她没孝心,回家空着手,还要从娘家拿银钱花,说他只当没养这么个闺女,气得宋大姑娘哭了一场,哭哭啼啼地走了。
宋夫子的侄儿兄弟见他这样对曾经疼若眼珠的姑娘,也不敢抱着打秋风的念头。
“我们现在有两个儿女,儿子的家业得置一份,就算不是丰厚,好歹得有一份。闺女的嫁妆也得预备上,总不能太薄,免得到了婆家受气。”
洛俪笑道:“以妈妈的才干,置份家业还不是三两年的事。”
“我置了一座百亩田庄,在乡下建了一个二进宅院,酷夏时就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住上一段时间。在城里开了两处杂货铺,虽然不算大,但好在铺面是自家买下来的,省了租银,又能多赚点儿。
在顺天府琼林书院旁买了块地,正在建四进宅邸,年节前就能完工。我再辛苦几年,再置上两个铺子、一个田庄就不折腾这些了,好歹给闺女的嫁妆也有了,只管过些清静日子。”
梁妈妈的计划很美好。
洛俪却道了一句,“妈妈还年轻,走到外头,说你只得二十一岁,相信的人不少于七成。奶妹才一周多,说不得明年又添一个奶弟、奶妹呢。”
梁妈妈噎了。
素纨素绢两个乐了:梁妈妈这表情有些呆萌,显然是没想到她还会有其他的孩子。
素纨附和着道:“姑娘说得是,一瞧梁夫子就是个多子多福的,说不得再过几年,儿女好几个,家里人丁多了,定很热闹。”
素绢道:“梁夫子给一个孩子备一处田庄两个铺子,照这种打算,若明年再添一个,就再备一份,梁夫子有这刺绣工夫的手艺在,自是不惧的。”
梁妈妈这才知道,自己被三个小丫头给打趣了,真真是哭笑不得,自打她生了闺女,一直在骨子里就认定,她是不会再生的,听素纨几个不说,她凭什么以为自己不能再生几个孩子呢?
梁妈妈岔开话,看着洛俪身上衣裙的针脚、绣工,“不错,这是素纨的手艺,越发像个样子了,再过两年就能超过我。”
素纨忙道:“梁夫子就会打趣小婢,我哪敢与您比,你可是针工局掌事女官的闺女,寻常人可比不得。”
梁妈妈坐了一个时辰,因忙着回去给学子上刺绣课,只得告辞离去。
洛俪几人又将梁妈妈刚才被说得一呆的事说笑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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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公瑾与洛征、梁俊叙旧良久,直到晌午时,洛廉从书院回来,师生二人又说了一阵话。
夜公瑾提到萧修在扬州欠下巨额女票赌资的事。
洛廉微怔,当即传书,派人去扬州细查。
夜公瑾此来江南,就是为了见洛俪,他还没叙相思之情,直接把洛俪给吓跑了,怎么也得把话挑明白了,看着他的俪妹妹长着天人之姿,又狡黠、又聪慧,他是一千个的满意。
次日早晨,洛俪又进书房练字,没写几个字,夜公瑾就进了书房。
“俪妹妹!”
洛俪抬眸望了一眼,“你还在洛府?我还以为昨儿就回去了。”
“我从皇城来江南,千里迢迢,虽说走运河水路快,可这也有八/九日的路程啊。”
他都这么说了,难道就不表示表示。
洛俪继续写字。
夜公瑾立在她的身边,闻嗅着空气独有的冷香气息,沁人心脾,他可是把执墨支到书房大门口了,就为了拿定主意表白一番。
“俪妹妹,这几年我可是时时、日日不曾想念妹妹的。”
洛俪昨日逃了,今儿有了应对之策,“我也想念夜大哥。”
“真的?”
好激动,一腔真情原有回报,不是他一厢情愿,竟是两情相悦。
“我不仅想念夜大哥,更想念祖父祖母、伯父伯娘,还有大哥二哥……”
他说的不是这种喜欢,而是男女相思之情。
洛俪继续如数家珍地道:“我想梁大哥,想周姐姐,想我认识又熟悉的人,虽然夜大哥给我的最初印象不算好,但也不是特糟糕的坏蛋,比那个冒犯我的登徒子池什么的稍稍微微地好……好那么一点点。”她用手指掐了一点指头,比划着那好一点点的程度。
还不如梁俊!
这也太打击人了。
他千里奔赴,就换来她这样的话。
他希望: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是特殊的、别样的。
夜公瑾想着:她还小,不会相思,我教她便是。“俪妹妹,我说的是相思之情,就是睁着眼睛想,闭着眼睛也想,醒着时想,睡着时也想。”
洛俪轻呼一声,“啊呀,你会说这种话,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不知道如何表白,知道我不懂,故意说这话?”她拍着胸口,“不错不错,虽然肉麻一些,但应该有用。夜大哥,你应该再写上几首情诗、情书什么滴。”
她装不懂。
他就来更不懂。
夜公瑾计上心来,“你喜欢情诗、情书?”
“我收到过啊,不过,这些人的字写得太难看,与我祖父的书法一比,啧啧,难以入目。如此难看的书法文字,我可没有看下去的心情。”
他要是写了,她还会嫌弃字丑,许是看都不看就一把丢开了。
“俪妹妹,我帮你办事,你是否给予一份回报。”
“夜大哥,我为什么要给你回报,帮我忙的是当今皇帝,你就是皇帝跟前能说上话的臣子,要回报,我也回报皇帝。”
夜公瑾这边不亮,在另一头看到了希望,“你如何回报皇帝?”
洛俪想了片刻,“我决定算计太后、窦国舅一把,我昨晚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想了一个最直接、干脆的法子。”她一转身,从书架上寻了盒颜料出来,里面有无数个纸包,又寻了个调色盒,取出向个颜料包,调了颜料,一边挥笔彩绘,一边道:“至于旁的,只要夜大哥回皇城说服皇帝配合我的计划,定能事半功倍。”
她在纸上勾画的是如花瓣状的东西,上头有半片花瓣,下头是一片完整,一大一小,“夜大哥,你让皇帝在宫中寻一个行事圆滑,敢于胆当,又忠于皇帝的内侍,在其身上纹上这种印记,记住要做得像两片紫色胎记,最好轻易不能让人瞧出是纹上去,要让人知道这就是天生的胎记。
另外,他日来江南宣旨,宣布宽恕柳氏萧修母子无罪且贬为平民,恩赏他们母子重返萧氏故居的宣旨太监最好是太后信得过的人。其实要做这件事,不需刻意,只要将我的《芙蓉岛记》让太后产生兴趣就行,太后有了兴趣,若有太监到顺天府宣旨,必会寻我问话,到得那时,我自有话与太监、太后说。待太监回宫,你就等着太后在宫寻找身有此胎记的内侍。
你再暗中叮嘱内侍,若太后问他话时,适当的时候提提,就说他从小到大最爱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一个牡丹园中灌溉牡丹,常有一个衣着高贵,美丽无双的姐姐与她说话,只一觉醒来,又记不得到底说了什么。只晓得,那个姐姐就是他至亲至重之人,他活着一世,似乎就是为了寻找她。”
夜公瑾被弄得莫名,却显然被洛俪勾起了无尽的兴趣,他抓起昨上的彩图,勾唇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俪妹妹,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我且回京等着你的消息。俪妹妹他日若能嫁我为妻,公瑾定然快慰。”
你快慰了,就该我郁闷。
“夜大哥还是先与梁大哥商量个法子出来,分头行事。”
夜公瑾离开了。
洛俪让素绢去寻梁俊。
梁俊这两日因夜公瑾来了,与书院请了事假。
夜公瑾离开就去了会客厅,今日的他又戴上了面具,虽然眉目清秀,却少了几分生动的表情。
梁俊过来时,洛俪拿出一只桃木小瓶,斥退左右,“梁大哥,这里面装的是一枚九转玉露丸,送你随身携带也防不备。”
他要救皇帝,让皇帝有理由恢复他的身份,就算是作戏,也得逼真,所以这亦是冒险之事,有了九转玉露丸,也算是给他的性命增加了一重保障。
梁俊接过,启开瓶塞,用力一吸:“还真是九转玉露丸,妹妹确定要把这么珍贵的宝贝……”两行鼻血又飞流直下,他赶紧转身,用帕子捂好口鼻,小心地收好药丸。
梁俊不敢看洛俪,将身子转向一边。
洛俪道:“奉天府有玉家姑太太遇仙传说,众人只知玉家姑太太救了一个世外小姑娘,却不知道,那小姑娘的父母为谢玉家姑太太救爱女一命,曾以两枚九转玉露丸相赠。这位玉家姑太太乃是窦三思之妻玉氏。”
梁俊问道:“妹妹是说窦家有九转玉露丸。”
“窦大\奶奶得了两枚,是两枚带回窦家,还是给娘家留下一枚就不得而知,但窦家手里肯定是有此药丸的。此药功效对内伤不治、中毒不解命悬一线者有奇效,并非外头传说的死人服下亦能复活。”
窦家有两枚九转玉露丸,是不是说就多了两条性命,就算有人给窦国舅下毒成功,人家有解毒圣药也不会死,又或是行刺成功,就算伤重也能康复。
洛俪微锁眉头,“梁大哥,我得练字绘画,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她提到此事,是想让梁俊知己知彼,那么他对窦国舅行事之时计划将会更为圆满。
梁俊捂着鼻子飞野似地奔了,怎么一见她就流鼻血,太失礼了。
夜公瑾一看到梁俊流着鼻血回会客厅,就知道他又见了洛俪,真没出息,几年前如此,几年后还是这副德性,怎的他见周娥眉就不这样?
夜公瑾一脸嫌弃。
洛廉抬手,示意左右下人退至会客厅门外,“公瑾怎的想起彻查怀青在扬州的事?”
夜公瑾问:“先生这里有结果了?”
洛廉拿出两页纸,要不是夜公瑾让他去查,他还真不知道,洛修这混账在扬州又是女票花楼头牌,还与人豪赌。所赌之物乃是扬州花魁娘子——花落雁,初\夜二万两银子,谁赌赢就免费玩上一宿,由输家付钱。
洛修一见花落雁惊为天人,不甘落败,摇骰子输了却不愿服输,缠着对方非得让把花落雁让给他,对方就提出要三万两银子。在身边下人的怂恿下,洛修同意了,他身上没钱,找了扬州的大赌坊借高利贷,说好借期为三个月。
洛修玩了花落雁一夜不过瘾,又提出得包上几日,虽不是头晚,却一夜也得五千两银子,再次写下借契,与大赌坊又借了五万两银子,一人玩,不如众人玩,他豪情一挥手,给同去的随从书僮一人一千两银子,让他们去其他的花楼寻欢作乐,让他们几日后再去花楼寻他。
洛修与花落雁有三夜之情,后头几夜却是花楼中别的姑娘屋里歇下,挥银如土,在扬州玩了几日,硬是把十万两银子连带他自己身上的花得一两不剩,这回顺天府的路资,还是他身边的铜柱余下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