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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努力的钻,钻得身上竟生生被刮下一层雪白的蚕皮上来,这一层蚕皮准确的说不像是蚕皮,而是它身上的一层细绒,就像是雪一般,很细很细,就如此猫狗身上的皮毛。
蚕为了进去,从最初的三寸长变成二寸、一寸,待孔口刮下一团白绒绒如雪花状的东西时,它已经进入了盒子中。上官蓉走近,将盒子的另一头启了一条缝,那冰蚕像一个被剥了皮的怪虫子,能清楚地看到身上的雪花状暗纹,它蜷抱着珠子如滚动的球般往洞口移去,只是来时能引起周围三尺内的寒冰,去时却只得不到半尺,可见它的关键处都在那被刮下的外衣上。
洛俪用一根竹片将收集到的冰蚕外衣装入另一只瓷瓶。将空玉盘放到藤架下的石桌上,抬手摘取了好些翠叶,突地嘴里一喝:“出来!”
洛俪以为她说其他动物,蹲着未动,后襟一凉,被上官蓉给拽了出来,她傻笑道:“娘”。
上官蓉道:“怎寻到这儿了?”
洛俪嘿嘿傻笑,只片刻一脸佩服地道:“上官大美人独步天下,美貌无双,医术更是天下第一……”
“这小嘴学得越来越油滑了,说说,你都瞧见了什么。”
“没瞧见,什么都没瞧见。”
瞧见也会说没瞧见。
芙蓉岛的秘密不少,宝贝更不少。
“臭丫头,这地方可不是你来的,你就不怕被毒死。”
“这是娘的后院,是自己家里,我要被毒死了还怎么玩儿。”
上官蓉轻叹一声,蹲下身子道:“这后院的东西都是宝贝,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岛上的下人不行,你的四位师兄也不行。”
“那爹呢?”
“他除外。”上官蓉道出三个字,“下次别进来了,若不是我要取药材,使了秘法控制他们,你今日进来定会小命难保,出去罢。”
“是。”
洛俪跟着上官蓉出来前,自己也掐了几片藤叶,掐了不算,还从根下扒了两根发出来长到不到五寸长的幼苗。
上官蓉问道:“你想种玉藤?”
“娘,这可是珍稀药材。”
“别折腾了,你种不活。整个岛上,也只此地这方寸之地能种出玉藤。”上官蓉落下一句话,也不理洛俪,径直去了药室。
洛俪不信邪,到底寻了花盆,挑了最好的土将两棵玉藤种在花盆里,早晚精心照料,不到两天,玉藤枯了,瞧得她的心一阵阵揪疼。
洛俪觉得岛上还有秘密,又在岛上转了圈,除了知道玉藤叶在岛主府的后花园里,其他的几样的叶子、几种花硬是连影子都没瞧见,她更觉得定有自己还没有发现之处。
这样的日子,单调而又有规律,她继续过着习武练字绘画的日子,得了闲,弹弹琴,逗逗小墨猴。
芙蓉岛上无冬天,整个冬天岛上凉爽如秋,待梅花凋弊,树上长满了嫩芽,洛俪知道春天来了。
这日,上官蓉从药室出来,递给洛俪一枚圆溜溜散发着药香的药丸,“送你的糖豆子,吃了吧。”
洛俪接过往嘴里一塞,接下来就拉了三天的肚子,拉得人脱了形,拉得浑身冒乌黑色的汗水,拉得她只能泡在上官蓉预备的香汤里。
上官蓉笑得意味深长。
洛俪有气无力,“你是想谋杀亲闺女。”
上官蓉对不对就说洛俪是她生的,洛俪时时与她吵架,吵到现在,也学会上官蓉的腔调。
上官蓉用手凿着她的额头,“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小没良心的,老娘在药室为了这药丸子忙乎了大半月,你还不领情。”
洛俪定定心神,拉了三天肚子,虽然脱了形,可精神一样好,而且浑身清爽舒坦,“娘,我错了还不行么。”
上官蓉冷哼一声。
“蓉儿,我出关了!”
一个男音传来,上官蓉丢下洛俪化成离弦的箭,“丫头,自己照顾自己,我找你爹恩爱去。”
见色忘女!不,是见色忘徒。
上官蓉说,这一桶香汤一定要泡足四个时辰,这还不得将她的肉皮上泡出一层皱褶来。
郑邪出关,上官蓉与洛俪过上了正常的日子。
上官蓉一门心思都在夫君身上,将她撇在一边,全然没有当娘的觉悟,洛俪该干嘛干嘛,看到二人相拥依偎,躲得远远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练字绘画。
这日,洛俪习完武功,花奴对着她手舞足蹈地比划,洛俪猜了半天,才总算蒙对,“家里来人了?”
花奴连连点头,指着岛主府方向。
“爹娘让我过去。”
花奴再点头。
待洛俪到时,岛主府前院的凉亭里多了一个年轻人,瞧上去二十六七的样子,人长得算清秀耐看,举止恭谨,一袭浅灰色的长袍,头上裹着纶巾。
上官蓉热情地道:“俪儿,快过来,这是你三师兄。”
洛俪一进凉亭,上官蓉紧紧搂住了他,“老三,怎么样,我与你师父的女儿长得漂亮吧?额头和眉毛随了你师父,其他地方像我。”
洛俪汗滴滴地,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上官蓉生的。
郑邪吐了口气,“你师娘与我想出一趟远门办点事,留你师妹一个人在家我们又不放心,老大在外头有官职要务在家,不便唤回来;老二风/流成性,在外头自在惯了,让他回来肯定不成;再有老四,大大咧咧,将俪儿交给他,我和你师娘都不放心。老三,也只有你,行事沉稳心细,能将俪儿托你照顾……”
洛俪听明白了,上官蓉和郑邪是要丢下她,自己出门游山玩水,而且这没有她的份儿,登时跳了起来,对着上官蓉大叫:“好哇!你们俩还有没有当爹娘的样子,我是你们的娃,你把我丢给师兄就要出门。”她又调头指着上官蓉大叫:“我还是不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你是不是嫌我闹腾了?你把我塞回肚子里,现在就塞回去,你揣我到外头玩去……”
郑邪直冒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被叫老三的年轻男子看着大闹的洛俪,现下已经认定她就是师父师娘的亲闺女了,自己离岛十二年,他们连女儿都有了,长得很可爱,可就是这一出口就能吓人一跳。
上官蓉蹲下身子,哄道:“俪儿乖,我和爹出门要办点事。”
洛俪歪着脑袋,“你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玩,让爹陪你游山玩水,连我都不管了,把我撇给三师兄就要离开……”
洛俪决定和上官蓉吵一架。
上官蓉是被闲的啊,这女人似乎活着就是为了玩。
“老娘和你爹要出门,你这臭丫头想怎样吧?”
洛俪就等这句:“你们出门,得带上我啊,谁让我命好,是芙蓉岛主的闺女。”
上官蓉怒道:“想也别想。谁让你好的不挑,偏挑了老娘的心疾,你还是留在岛上静养……”
“不干!我就要出门。”
“乖啊,娘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你不会骗小孩子吧?”
“不骗你,真的。”
“上官大美人,你要骗我,再叫你娘,我就跟亲爹姓。”
她本来就跟洛康姓的啊。
这种吵架纯粹就是为了好玩。
上官蓉为了哄洛俪,拿出一只玉瓶,“十瓶九转玉露丸,这下可以同意娘出门了吧?”
“上官大美人的闺女,可不是眼皮子薄的,你是欺负我娘呢,还是欺负我小孩子不懂行规。”
这分明是嫌少,但话说得很得上官蓉的心。
大半年吵吵闹闹下来,洛俪几乎将上官蓉的性子摸了个熟络。
郑邪笑问:“俪儿,你想怎样?”
“香汤里的花儿从哪儿来的?”
郑邪一凝。
上官蓉道:“我若不说,你待如何?”
“我半夜跑去把你们坐的船凿个洞。”
啊呀,这种狠话也能说出来。
洛俪觉得,她跟着上官蓉,那纯粹是被教歪的节奏。
跟上官蓉学的,谁让上官蓉吵不过她,就说要把她的床拆了,还说要把她的浣莲榭给拆了,什么话狠,她就说什么话。
上官蓉道:“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等娘下次回来,希望你能在谷中找到那种花儿。”她一挥手,“老三,俪儿就交给你了,你只要看着她不饿着、不伤着就行,若能哄她高兴就更好了。”
上官蓉与郑邪走了,带走了船奴、肴奴,谷里就剩老三与洛俪,还有谷中的管家与花奴。
就在洛俪以为自己要下厨时,老三亲自下厨烹饪,其厨艺仅次于肴奴。
洛俪吃着美味的饭菜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郑岛主要把你叫回来了。”
老三,原名林翌,今年二十九岁,未婚娶,江湖人称“林大侠”。
两天后,林翌终于懂得上官蓉说的那句“不饿着、不伤着就行”是什么意思。洛俪当真不让他操心,她每日起居规律,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辰睡觉,全都照着来,她习武、练字、读书、绘画、奕棋、弹琴。
洛俪每过六日,就会有一日疯玩,林翌很快发现,几乎每至月曜日,洛俪就跟疯子一样在谷里乱跳,她还奇怪的围着四面坡上的芙蓉树拍打,她更是在芙蓉盛开的时候,摘回一大堆的芙蓉花,说着要用来酿酒,指挥着花奴、管家忙前忙后。
第132章芙蓉岛记
一月后,酒坛开启,第一坛臭了,第二坛酸了,第三坛倒是像模样,最好的当属第七坛,林翌才知道,洛俪酿酒的时候,九坛酒都用了不同的法子,看起来大同小异。
之后,她摘回更多的芙蓉花,照着第七坛的法子酿造美酒,还令要将所有的酒坛埋在地底下。
洛俪还会进岛主府的书房拿书看,一个人看得津津有味,哈哈大笑。
可是今儿,林翌起床未发现洛俪,在谷里寻了个遍,寻了管家与花奴也不见她的踪影。
这么个大活人去哪儿了?
她住的浣莲榭没人,她屋里的几口大箱子全都挂着锁。
“难道是入禁地水晶宫了?”林翌沉吟着,扭头往禁地方向去,这次回来后,他一直还没进去过,心下很是纠结。
洛俪想入禁地水晶宫,可她在禁地外头的石壁上寻了几百个来回,硬是没找到开启的机关,这不是很让人郁闷。
林翌四下里张望,确定花奴和管家都不在,这才在禁地下的第五步石阶下对着上面的脚印,拼命地往东移,一声巨响,石门开启,林翌进入水晶宫。
香汤用的花,莫不是藏在水晶宫里?
洛俪歪着脑袋,知晓了开启机关,她大摇大摆地回到浣莲榭。
林翌为了寻人,出了水晶宫,将外头的奇峰巨石阵都寻了一遍,还是没人,待回到谷中,远远就听到一阵琴音。
他不由快奔几步,站在浣莲榭外头,“小师妹,你……你藏哪儿了?”
洛俪笑而不语:我在南坡芙蓉树上。
“我喊你,你怎么不答,知不知道我寻了你……”
洛俪可怜巴巴,泪盈于睫,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爹娘离开大半年了,他们肯定不要我了……”
林翌心下一软,原有责备的话都化成了一句安慰,“师父师娘怎会不要你,等他们在外头办完了事,自然就回来了。”
当天夜里,洛俪就进了禁地水晶宫,在里面走走停停,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个人大喊:“小师妹!小师妹……”
洛俪应了一声,“三师兄,怎了?”
林翌道:“得用饭了,回家吃饭。”
知晓了机关,洛俪往禁地跑的次数更多了,这一来二去,还真被她找到了另一处密境,在一个暗门后头有一条密道,密道外头直达悬崖,而悬崖外是一个瀑布,水势汹涌,垂下的瀑布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遮幕,里面有一块半亩地大小的地方,长满了花花草草。
瀑布的东边有一道缝隙,阳光穿过缝隙照进花草田里,再往前走,就能看到山溪水潺潺,她沿石径而上,看到一个十几坪大小的幽潭,用手轻潭水,发现与上官蓉用来沐浴的水有得一比,一样的柔和细腻,仿似婴儿的肌肤,早前她还以为是因为加入了奇花异草的缘故,现在才知道,这水也很重要。如果没猜错,这水流到花草田,正好可以滋养那些奇花异草。
而她久寻不着的香汤所用材料就在这里,里面还有用来制作九转玉露丸的材料。
九转玉露丸的配方她是知道的。
难怪皇宫御医们都不知道九转玉露丸的药方,大赵根本就没有这些花草啊。
洛俪心情大好,一路上敲敲打打,拍拍这里,摸摸那里,也不知触动了那儿,嘎嘎一阵声响,出现了一间石屋,里面堆满了尘土,一间石床,有一个书架,而架上皆是竹简、羊皮类的书籍,用的是篆体文字记叙,是说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而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
书籍的内容有失传的武功秘笈,如行云轻功,又有惊鸿剑谱,又或是她从未听闻过的《百蛊奇谈》,还有神医谷的内门秘传典籍《鬼医药谱》,又有棋谱、琴谱、舞谱等等,其涉及内容之多,令人目不暇接。
洛俪坐在石室里,看罢一册书寻路出去。
因她时常进入水晶宫,林翌见的次数多了也不再奇怪。
洛俪偶尔会失踪一日,有时失踪两日,后来的时间更长,能失踪五日,但离开前,她总会提着一个食盒,在里面装满足够几日吃的东西,东西吃完了,她就回来了。只是她要的越来越多,“三师兄,我明天又要进去,我要三天的干粮。”“三师兄,我要五天的干粮。”“三师兄,我要七天的干粮。”
林翌早前还问,到最后也懒得问了,着实这个师妹读书习武的自觉性比他都高,什么时候该玩,什么时候该练武,根本不屑他担心。
这次,洛俪在里面待了五天,将石室书架上的书都瞧了一遍,里面不仅有关于这里的历史记载,还有一些江湖中从未有人知晓的武功秘笈。
洛俪走在水晶宫里,站在祭台前,仰头看着女娲神像。
“小师妹!小师妹……”
洛俪回眸时,冰玉般的石阶上,林翌展开双臂而至,“小师妹,师父师娘回来了,我刚才在眺望峰看到大船了。”
“走!”
这两年,洛俪长高了许多,十二岁的她,已初现一个少女的轻盈体态。
林翌早早备了食材,开始下厨烹饪预备。
洛俪收拾着岛主府,换上干净的绣帐,换上干净的被褥,甚至连瓶里的插花也都换了个遍。
近午时,郑邪上官蓉夫妇进入谷中。
林翌带着洛俪候在禁地外头的石阶上,看到长高一大截的洛俪,再看到一侧年少了好几岁的林翌,上官蓉尖叫一声:“臭丫头,你动我的宝贝了?”
洛俪连声道:“娘不要冤枉我,我可没动你的宝贝。”
“你还说没有,你看看林翌,明明是三十岁的人,看上去像二十出头。皮肤比回来时可细嫩光滑了许多,你还说没有?”
林翌变年轻了,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没有!没有!”洛俪扬着头,“我学着娘的样子,在药室做了一些药丸子,我让三师兄给我试药来着,瞧着有点效果。”
上官蓉连连怪叫,“真是讨债鬼啊!我后院那些宝贝养了多少年,就被你折腾来练手,啊哟,真是要了老娘的命。”
“娘放心,我有轻重,没用多少,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上官蓉想着她的宝贝,捧着胸口心疼了大半月。
她恶狠狠地道:“臭丫头,我看你这是闲出来的,老娘给你一个机会,你写一遍《芙蓉岛记》,要书画合一,要是做好了,老娘就不计较你浪费我药材的事,否则老娘要你好看。”
洛俪离开洛家已经两年了。
铁氏、洛瑞定然想念头得紧,她让洛俪绘些字画送回去,当是给二老的一点念想。
洛俪道:“上官大美人,你不带这样的啊。”
“滚!半个月交书稿,文章、书法、绘画一起,过不了关,老娘就揍你。”
让她写文章,她生平最讨厌这个。
洛俪捧着书,看着《岳阳楼记》、《桃花源记》,从哪儿写一遍《芙蓉岛记》,如果照实写,把岛上的秘密说出去,上官大美人肯定会揍她,可她瞎写也不对,为此,她绞尽了脑汁,在参考无数名作之后,花了三天的工夫憋了一遍《芙蓉岛记》。
上官蓉瞧过之后,批了一顿:“我们芙蓉岛怎会是世外桃源,这怎么也应该是神仙府邸,遥远海上,云蒸霞蔚,紫气升腾,遭遇家变的世家落魄少年进入紫雾之中,迷雾越来越盛,待迷雾消去,但见海上有一座仙岛,岛上芙蓉花开,其间仙娥携着花篮往返其间,一个个倾城绝代,幼者十三四,长者十七八,个个都如花妙龄……”
不是让她写,为什么上官蓉要说。
这纯粹就是骗人啊。
洛俪问道:“娘,你真要这么写。”
“就这么写,就写一个落魄少年因为逃避仇家追杀,出海避难,误入芙蓉岛的所见所闻,仙岛之人乃是未名宗之后。百余年前,大赵一统,未名宗弟子功成身退,相携前往芙蓉岛避世,再不问俗世纷争,他们很热情地邀请少年去岛上作客,少年在岛上住了七日,后离开芙蓉岛回海上,突遇一人,竟识得他,原是故交一个商人,没想她在岛上住七日,外头已然是七年……”
骗子啊!
洛俪挠着头皮。她是说不过上官蓉,只能找郑邪。她原有告状的意思,不想郑邪淡淡地道:“照你娘的意思写罢,把文章写漂亮些,回头再配上一幅漂亮的画。”
洛俪问:“爹,为甚这般麻烦。”
郑邪问道:“知你来此多久了?”
洛俪旁的记不得,只知道她上岛时,芙蓉花开,之后上官蓉离去,岛上的芙蓉花又开了一回,“两年多了。”
“是啊,再有几个月便是洛子的寿辰,你也不想他们为你牵绊,你娘的意思,是将你的书画送回去,让他们瞧瞧,知道你生活在如仙境般的岛上,定会为你高兴。”
“可这……也不能骗人啊。”
“芙蓉岛不美?”
洛俪看着谷中,很美,无论是景致还是房屋,皆是一等一的。
郑邪又道:“既然很美,就照你娘的意思写。”
修修改改,再圆润粉饰,洛俪还请了林翌帮忙参考,最终定稿,然后她光是练《芙蓉岛记》又用了一月,再绘出相配的丹青又用了一个月,当她最终将两幅满意的《芙蓉岛记》呈递到郑邪与上官蓉面前时。
郑邪颔首。
上官蓉唤了声“乖女儿,不负厚望”便再没多的话了。
又几日后,上官蓉郑邪离去。
洛俪又和过往一般,除了习文练武就是弹琴奕棋,林翌为了陪她下棋,还学会了棋艺。
岁月如梭,在芙蓉花又开的日子,洛俪又酿了几十坛的美酒埋在地下。
林翌的话越来越少了。
洛俪此刻像一只快乐的蝴蝶,飞舞在林间,正指挥着管家与花奴:“花叔,不要摘老的,要采初绽的花,你刚才采的太老了。”
“管叔,摘高处的,高处的花最嫩,酿酒最好。”
“花叔,我记得去年我酿的酒有二十八坛,怎么只挖出八坛。”
花奴呜哇呜哇地比划。
洛俪现在能听懂他们的话了,“我爹带走了二十坛,啊呀,我们忙活一阵,他都不说一声就带走这么多,他这是强盗,是强盗!”
洛俪一扭头,看着凉亭里懒懒依柱而坐的林翌,“三师兄,你怎不帮忙,八坛酒啊,花叔一坛、管叔一坛,剩下的都归我们兄妹。”
林翌反问:“有我的份?”
“当然,你可以喝啊,不过得给我留两坛。”
林翌听说能喝,二话不说,直接抱了四坛酒回自己住的屋子。
芙蓉酒开坛之时,满谷酒香。
洛俪坐在桃纹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一个美丽无双的少女,盈盈的肌肤闪耀着醉人的光泽,肌肤赛雪便如她,看来她配的淬体排毒丸还不错,这一次她制了九枚,又制了几十枚九转玉露丸,只要有材料,就不惧制不出来。
洛俪一直想养活奇花异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与土壤和水有着直接的关联。她将眸子移向窗前,她用了山洞里的土,还用了里面采回来的水,花草就活得生机勃勃,而今已经活了一年多,早前直接用那水,后来她发现用谷里的水与洞里水的稀释、调和之后再浇也会生长。有这了发现,她便取水用给自己煮茶烹饪,发现其水质惊人的香,就连人的精神也是一日赛过一日的好。
关于那个神秘的山洞、神奇的水潭,养了半亩地奇花异草之地,洛俪没有任何人。而林翌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话越来越少,一双眼睛总是随着洛俪的身影移动。
“小师妹,有商船经过!”
林翌在外头喊了一嗓子。
洛俪丢下手里的钗子,飞野似地奔到外头,两个人立在眺望峰后,一艘偌大的商船正往小岛方向驶来。
林翌道:“我自小在岛上长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现有外头的船靠近海岛。”
“他们不会发现这里吧?”
“应该不会。”
就在他们的担忧与期待着,这感觉很奇怪,这几年洛俪与林翌朝夕相处,郑邪与上官蓉根本就在家待不住,长则三个月就会嫌烦,短则半个月,就如上次他们归来,只住了三个月便又离开了。
商船上下来了二十几个人,他们站在沙滩上瞧了许久,分成五队人马,从不同的方位往岛上行来。
洛俪与林翌站的这个地方视野宽阔,外头还有好大一片的高峰巨石从,只是这高峰巨石都被海水所淹没,下面有着一大片的珊瑚丛,船只很难通行,就算步行过来,走了多远就得退回去,这二百丈的峰石林很难通过,若是坚持走到底又会遇到一处悬崖峭壁,谁能想到在这高耸得一毛不长的二百丈峭壁山峰之后会有一个芙蓉遍置的山谷。
这些人似有武功,走到高峰林中,有人大喊道:“不行,走不通了,此次全是高峰巨石,前面那座峭峰连只鸟都没有,更不生一草,没必须再冒险了。”
一行数人只得退回去。
洛俪与林翌又跑到西边峰林后眺望,另一支队伍同样遇到险路,见无鸟又无一草,也放弃继续前行。
师兄妹再回东边峰林后,五支队伍便有两支回去,而另三支队伍不见了踪迹,商船在外头停了一个多月,又有人陆续上岛,却不再从东、西两面探路,而是从南、北方向,只是北面乃是悬崖峭壁,就算爬上去,就要过悬崖到对面,而对面的峰石里更显荒芜。从南边上岛的人,若一直往北行,就能看到一处悬崖,那里是洛俪当年随郑邪夫妇入岛之地。
让洛俪奇怪的是,每次船奴、肴奴不是照路而行,而是从岛上放下一个铁笼机关,他们进入铁笼,铁笼升起被拉入谷中。而船则是停在一个山洞之中,山洞有石壁大门,开启机关就能进入,外人是不知道那处机关的。
洛俪担心地问道:“三师兄,他们不会闯进来吧?”
“峰石大阵是诸葛神谋布下的,至今为止,无人可破阵,就是白城子若被困在阵中也是九死一生。”
一月后,自南边上岛的人还没回去,到夜晚,商船上升起了灯笼,有人站在船桅来回摆摇着灯笼,就似在召唤远去的同伴快快归来。又七日后,商船启程往更远的海域离去。
洛俪微蹙着眉头,“真奇怪,他们好好地到海岛做什么?”
林翌凝眉,他隐隐觉得与洛俪给郑邪的两卷《芙蓉岛记》有关,上面将芙蓉岛说成了仙岛,还以一个世族落魄少年为主角,隐晦地提到芙蓉岛上的美好,说岛上一日,世间一年,这也是外人疯狂寻找的原因。
郑邪与上官蓉又回来了,这次带回了洛家给洛俪的礼物,有几千两银票,更有好几身衣裙。
几日后,上官蓉道:“俪儿,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愿意留在芙蓉岛做我们夫妻的传人,还是回中原去?”她的眸光扫过林翌。
林翌沉重地垂下眼帘。
郑邪如常饮茶吃点心。
上官蓉道:“我芙蓉岛的弟子,一旦自请离开,就再无回岛之法。而你三师兄当年是我们夫妻让他入世历练。”
所以,他们夫妻召林翌回岛,不是因为另三个弟子不合适,而他们都已经没了回岛的路。
林翌期盼地看着洛俪:“小师妹,留下罢。”
洛俪想到前世点滴,重生那日,她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今生今世定要守护家人平安。“娘,对不起,我得回去,那里有祖父祖母有我的家人。”
“俪儿,你一旦离开,就不能再来芙蓉岛了,而你离开后,我与你师爹就要闭关修炼,未来十年、二十年,亦或更漫长的时间,芙蓉岛上再无人踏出半步。他日,就算有懊悔回头,想要回头也无机会。”
她不舍洛俪。
这几年,她怕对洛俪生出太深的感情,无法照着岛规行事,所以每住一段时间,就与丈夫外出云游,她说受不住岛上单调的岁月,可上官蓉自幼在此长大,又怎会承不住寂寞与枯燥的生活,她是为了避洛俪。
“娘,我明白了,无论是对是错,这都是俪儿的选择,我要回洛家。”
上官蓉将身转向一边,看着外头的景致,“又至秋菊盛放时,你……收拾一下,后日一早离岛,我已通晓你的家人,让他们于八月初三时在奉天府码头接人。”
明明一早猜到了今日的结局,近了跟前,她还是有太多的不舍。
明明几年前就担心惧对她的感情太深,上官荣远远避开,可还是生出了浓厚的母女之情。
郑邪过去的四十多年,先后收入四个弟子,但,上官蓉对他们的感情都不算深。在他们选择了离岛后,她也曾沉闷过、难受过,却独没有任何一次如洛俪离开时这般的伤心。
上官蓉故作平静地道:“俪儿,芙蓉岛弟子离岛有两种,一种是离开后将不再回来,甚至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是芙蓉岛的弟子。第二种,是奉师命前往中原历练,但在历练过程中,不得做出违背道义之事、不得手染人命,不得卷入江湖恩怨,不得对俗世中人生出情愫……”
她愿意多给洛俪一场机会。
不做违背道义,洛俪想:她要守护家人,她要对付窦家与池宪,要看着前世的仇人受尽痛苦而死,这其间少不得要用上阴谋、阳谋,为了达到目的,她定会出手,哪里还会管何道义,对于仇人,是不需要用上“道义”二字,光这一条她就做不到。
“娘,若是历练时违背岛规会如何?”
“以背叛师门之罪论处,废去一身武功。”
那还不如做第一种选择。
洛俪未曾明言,上官蓉已经知晓她的选择。
洛俪要离开了,这是她的选择,没有人可以留下她。
上官蓉道:“老三,后日一早你陪船奴护送俪儿前往奉天府码头,人一交给洛家就调船回来,往后,你便是芙蓉岛的少岛主,在正式成为少岛主前,你需要闭关修炼提升武功。”
“是,师娘!”林翌没有欢喜,更多的是失落。
他多希望小师妹可以留下来,早前还以为小师妹是师父师娘的女儿,后来才知道,她其实也是从外头收来的弟子,这几年师娘并不曾传授师妹什么武功绝学,只是教她行云功,这是世间最好的轻功,而师妹习练了两套剑法,都是最合女儿家修炼的,一套是她以前就会的《素女剑》,另一套则是他从未见过的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