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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香菱的亲事没成。
不是因为我的拒绝,还是因为赵二。
相亲的当天晚上,赵二找我帮他浇地,我没答应,这小子立刻记下了仇。
香菱回到家以后,赵二气得脸红脖子粗,跳着脚骂娘:“有个破抽水机了不起啊?改天老子也买一个,神气个鸟啊?大舅哥也不放眼里,想娶我妹子,没门!”
就这样,赵二去了他爹老子哪儿,准备挑拨离间。
他和桂兰嫂不跟爹娘住一块,早分家了。香菱因为没有出嫁,暂时跟爹娘住一起。
来到东院,赵二拉住了妹子的手说:“香菱啊,你不能嫁给杨初九做媳妇。“
香菱眨巴一下眼问:“哥,为啥啊?“
赵二开始冒坏水了,胡编乱造,对本帅哥进行诋毁:“杨初九这小子不是东西,长得丑,瘦的跟猴子一样,往哪儿一站三道弯,给他根棍子,就能保着御弟哥哥到西天取经去了。
还有,他不老实,见女人就走不动道,前天还摸你嫂子来着,摸得你嫂子嗷嗷叫。哥绝不让你嫁给这样的人,他就是一坨米田共。“
香菱一听噗嗤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哥啊,俺看你就是嫉妒,嫉妒人家初九比你有本事。人家就是招女人喜欢,那又咋了?俺就是喜欢他。这辈子还非他不嫁了。”
赵二在家可是一只虎,没人敢惹,一个人说了算。
他爹老子管不了他,老娘说话也不顶事儿,家里就靠他一个人顶门立户。
妹妹的亲事当然也有这个哥哥做主。
发现妹妹不买账,他眼睛一瞪,嘴巴一裂,怒道:“你敢?你敢嫁给他,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哥有一个工友,是城里人,家里很有钱,我把你嫁到城里去,吃香的喝辣的,不比跟着杨初九强?”
香菱一听怒了,同样冲哥哥瞪眼:“俺不嫁,这辈子除了初九哥,俺谁都不嫁,我的亲事不用你管!”
“你这要跟我顶着干啊?杨初九哪儿把你迷住?小丫头不知羞耻!”
“他就是把我迷住了,人家法律都支持自由恋爱,俺跟初九哥是自由恋爱,你管不着!”
赵二怒道:“我是你哥。”
“哥哥也不行,先管好你自己吧。”
赵二气急了,恨不得用脑袋撞墙:“行!真是女生外向,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今天这事儿我还管定了。你看我管得着管不着。”
赵二说完,上去了拉了香菱的手,用力一推,妹妹被他推进了西屋。
然后房门一关,嘁哩喀喳,外面上了一道锁,将香菱关了禁闭。
香菱在里面气坏了,将房门晃得叮叮咣咣响:“哥,你干啥,放俺出去!你是军阀,不讲理!”
赵二在外面说:“我就是军阀,就是不讲理!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这事儿我说了算。从今天起,你不准去见杨初九,要不然赶你离开这个家!”
“哥,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香菱在里面哭了,声音哽哽咽咽。
可她是女孩子,力气小,搬不动门,扯着嗓子在里面嚎。
叫声惊动了她爹娘,有义叔跟有义婶从北屋出来了,问道:“你们兄妹瞎吵吵个啥?”
赵二怒道:“爹,娘,谁让你们把香菱嫁给杨初九的?这是把俺妹往火坑里推。”
有义叔跟有义婶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解释道:“今天李媒婆来提亲,我们发现初九这孩子不错,跟咱香菱是天生的一对,就答应了。”
赵二怒道:“天生一对个屁!杨初九配不上我妹子,爹,娘,妹妹的亲事你们别管了,我把香菱嫁给城里人,我明天就进城,让人跟她相亲。不能让她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山窝窝。”
“可是……?”
有义叔跟有义婶还想解释。赵二却打断了他们:“没有可是,钥匙我拿走了,让她好好反省反省,我是向她,不是害她。不听话,就饿她三天!”
赵二的牛脾气倔强地很,从前他不这样的。
前几年,赵二非常敦实,老实巴交,在城里打了两年工,以为自己见了世面,还涨本事了。
他没有搭理爹娘,也没有搭理妹妹的哭喊,晃晃膀子走了。
香菱在里面喊:“爹,娘,放俺出来,快呀。”
有义叔跟有义婶没那个胆子,因为怕儿子生气,只能在门外劝:“香菱啊,听你哥的话,你哥是为你好,还是嫁给城里人吧。”
“爹,娘,俺是您亲闺女啊?放俺出去,俺要去找初九哥……。”
两个老人没听她的,摇摇头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有义婶来给闺女送饭,将饭菜隔着窗户递了过去:“丫头,吃饭了。”
香菱在里面哭了一晚,眼睛都肿了,气愤愤说道:“俺不吃,饿死我算了!”
“不吃饭,你想成仙啊?”
“俺死了变成鬼,也不嫁给城里人。”
“不吃拉倒,省粮食。”有义婶子还是没有搭理闺女,将饭菜拿走了。
香菱在屋子里呆了一天,一天一晚的时间没有出去。
这天傍晚,赵二那小子还真从城里领回来一个毛头小子,年纪跟我差不多。
那人二十多岁,一脑袋黄毛,流里流气,好像看不起山里人,路都不好好走,晃着膀子,十八米宽的大街都装不下。
赵二把那人领到了窗户根,让他隔着窗户向里看了一眼,一睹妹妹的芳容。
“这就是我妹子,漂亮吧?绝对配得上你,跟画上的仙女一样。”
那小子只看了香菱一眼,嘴角的哈喇子就淌成了河,他的眼睛也好像饿狼,闪出了绿油油的光彩,跟进村的鬼子,看到花姑娘差不多。
“雅……西,果然不错,赵二,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漂亮一妹子,呆在山窝窝里,真是糟蹋了。”
山里女孩没见过世面,香菱吓坏了,一个劲地往炕上躲,瞪着一对惊恐的大眼。
赵二问:“满意不?”
黄毛说:“很满意,我就娶她。”
赵二说:“那好,屋里谈,屋里谈。”
赵二将黄毛领进了屋子,去谈事情。应该是谈嫁妆的多少,酒席的多少,还有礼金的多少。
这小子就他妈一个财迷。
香菱在屋子里害怕极了,不知道咋办。
她觉得明天早上,哥哥就会让黄毛拉她走,这不是嫁妹子,是卖妹子。
女孩子手足无措,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想到的第一个计策就是跑。
不跑不行了,看到那黄毛就恶心,怎么能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锤子,一把螺丝刀,将木质的窗户棂子撬开了,凿出好大一个窟窿。
然后猫儿一样,从窗户上爬了出来。
外面就是大街,香菱逃上了大街。
她没地方去,附近的村子里也没有亲戚……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找我,于是飞身奔向了庄稼地。
当时,我在地里浇地,柴油机呼呼啦啦飞转。
天已经擦黑了,太阳早就落山,夜幕笼罩了下来,翠花送饭还没有来。
这是我租赁抽水机的第六天,前前后后浇了近一百亩地,总收入也达到了差不多二百块。
竖着耳朵正在听机器的响声,观察会不会出毛病,香菱哭哭啼啼从山道上走了过来。
刚刚走近,女孩一头扎在了我怀里,泣不成声,身子一个劲地颤抖。
我吓个半死,要知道,那个年代山里人特别封建,姑娘跟小伙是不能随便恋爱的,拉拉手也不行。
千百年的封建礼教禁锢了人们的思想,让他们变得愚昧,无知,粗暴,但是又十分的善良。
多少大姑娘小伙子全都压抑了对爱情的渴盼跟冲动,不敢太招摇。
所以恋爱中的男女一般都会钻高粱地,寻找废旧的宅基地,或者直奔村南的打麦场。
专门寻找没人的角落钻,免得被人看到。要不然,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特别是那些闲得蛋疼的老娘们,平时没事干,走东家,串西家,热屁股坐在人家凉地下,撅着那小嘴瞎哒哒。
张家长,李家短,弄点油,借点盐,糖不甜,醋不酸,然后就是讨论一下谁家的女人偷人养汉。
无事生非,没屁抓风,很多流言蜚语都是她们传播的。
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她们亲眼看到的一样。
我跟翠花的那些流言,也是她们炒起来的。
再加上跟孙桂兰的那次误会,赵二哥知道她妹妹进了我的怀,还不把老子的脑袋打进肚子里去?
所以赶紧把香菱推开了:“香菱,你咋了?哭啥?”
香菱说:“初九哥,这日子没法过了。”
“到底咋了?谁欺负你了?跟哥说,我帮你出气。”
女孩子委屈地不行,抽泣一声,胸口高低起伏,一对兔子上下乱蹦跶:“是俺哥,他不答应咱俩的婚事。”
我一听,正好,心理乐得不行:“不答应就不答应呗,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大男人有的是,再找个不就完了?”
香菱一听气得笑了,拉了我的手,扯住就走,直奔不远处的打麦场。
我知道她有话说,旁边柴油机在轰鸣,咣当咣当响,根本听不清楚。
果然,走进打麦场,安静了很多,香菱抬手给我一拳,怒道:“混蛋!你是不是嫌俺长哩丑?”
我说:“不是,你多漂亮啊,跟年画上的明星一样俊,谁要是娶了你,祖坟上都冒青烟,你是旺夫之象。”
“那你说,娶不娶人家?”
我楞了一下:“相亲就是个形式,你不会当真吧?”
“废话!当然是真的,以为跟你闹着玩啊?咱俩都亲嘴了。”
我哑然一笑:“那次亲的不是嘴,是脸,不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