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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群信鸽。
原来当时飞去驻防将军府的信鸽,都被关在了知府衙门的后厨,萝涩上前清点了一下,王八蛋,吃掉了不少,现在只剩下两只了。
把纸条搓成圆丸,用面粉团包裹起来,黏在鸽子腿上,然后从灶房后窗放了出去。
萝涩心下默念:你要争气啊,一定要让牛长庚看见你!
心里紧绷着一根弦,草草炒了一盘苔菜花生米,就端着去饭厅了。
知府衙门外。
牛长庚蹲在墙角边,裤腿紧扎着,他脚上的麻鞋底因来回奔走,破了老大的一个洞,皮肉跟地面磨出了水泡,可他丝毫不在意。
他起身负手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大路尽头张望,又担心着院子里头的声响。
跟来的弟兄中,有一个毛三同知府衙门的司阍门房关系不错,便遣他去打听一二,没一会功夫,他便小跑着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匀气,牛长庚便追问:
“咋说?”
“没响动哩,还是好好在饭厅吃饭,听说东家姑娘还给霍狗官添了道菜呢,不像是鸿门宴。”
牛长庚剑眉皱着,心里很不放心,霍良是什么人他最是清楚,表面上虚伪端着官架子,骨子里都是男盗女娼,霸道欺凌的事儿。
“再去盯紧些——”
“头儿,看,这不是咱跑腿队的鸽子么!”毛三指了指空中飞过的鸽子。
牛长庚一瞅就晓得是,连忙吹了个口哨,追着鸽子去了。
等抓着了鸽子,拆下面团,抠出里头的字条来一瞧,他便冷了脸:阻止绿营兵入府救人,其中有局。
不成!
那萝涩的安危咋整?
来回踱步,焦头烂额,几乎下一刻就要孤身翻墙进去,决心先把萝涩抢出来再说!
“长庚!梁、梁世子领兵来啦!”
牛长庚忙抬头看去,见大街尽头灰尘纷扬,马蹄催人急,率先一人一骑冲了出来。
尘灰难掩他清俊之色,一身白袍逆风鼓噪,他眼底满是焦灼,到了牛长庚面前,滚鞍下马,喘了一口气,连忙道:
“萝涩呢?”
“还在里头饭厅,刚给我传了个条子,你看看。”
梁叔夜接过一看,面色就沉了下去,他本就心中怀疑,可无奈记挂着她的安危,让他也有些乱了章法。
身后的绿营轻骑队随后杀到,马嘶人沸,为首的男人生得好似铁塔一座,脸上刀疤狰狞,正是凉州军出生的绿营把千总。
“少将军,但凭你一句话,咱们兄弟几个就杀进去,您别有顾忌,朝廷若有怪罪,老子王虎一人扛了!”
梁叔夜眸色深深:
“若里头巡城营埋伏在后,只等着绿营犯上作乱,械攻何将军的勤王义队,大逆犯上,你这个名声可愿意背?”
王虎犹豫了一瞬。
长抒一口气,梁叔夜沉声道:“你早就不是凉州兵籍下,就在门外等着吧,我自己进去救人……”
“少将军,使不得!您的身子……”
“无妨,休要多言!”叔夜眸中坚定之色显。
“天!快看,里头升黑烟了!”毛三眼睛贼,指着后院腾起的一股黑烟,嚷嚷道。
梁叔夜一脚蹬上墙根边的垒砖,身姿轻盈的翻进了后院,一路提气乘风,飞檐走壁,往着火之处决绝而去。
听着里头士兵大呼小叫,嚷着要抓刺客,纷纷抽出了刀剑——
王虎暗骂一声他姥姥的,脱下自己身上的绿营军服,骂道:“老子现在不是绿营兵,想跟着少将军的,跟着老子走!”
*
外头喊打喊杀声一阵阵传来,萝涩坐在饭桌前,双手在袖子里搅着,紧张的手心冒冷汗:这傻子,怎么还是来了!
比起萝涩的惴惴不安,霍良显得惬怀得多,他酒足饭饱,打了个饱嗝,笑道:
“吃个饭还有人唱大戏呢,怎么样萝涩姑娘,考虑好了么?”
“我现在为人鱼肉,任人宰割,交出供应商的合同文书,我必死无疑,不交还有一顿鸿门宴吃,左右盘算都与我无利,你又如何保证我给你了,你能放过我和何老将军?”
萝涩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袖子里的剔骨刀——方才从灶房寻来藏在身上的。
“是不能保证,但本官可以看心情啊,你若早点交了,我说不定会卖何夫人一个面子呢——哦,对了,何嵩老将军,你还不知道吧,你那贤惠的儿媳妇,早是我霍某人的榻上之宾了”
萝涩看向何嵩,见他混沌的双眼不由自主的睁着,嘶哑着嗓子,只能吐出一个字来:
“滚……滚……”
“霍良!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萝涩起身跑到何嵩身边,给他不断顺着气,生怕他提不上气来。
“我还没说完呢,你儿子慌淫无度,十八个小妾都没生个蛋来,怎么就姜氏给你生了大胖孙子,你这老糊涂,也不好生想想,亏你老来当宝,替别人养孙子,我得好好感激你!”
何嵩双目突出,一口痰卡在喉咙里,气得脸都红了!
可怜他一世沙场骁勇,对西戎人的脑袋砍瓜切菜,铮铮铁骨,老来竟要在这等贱人口中如此受辱!
“何爷爷!你断不要生气,恶人气你骗你,你若信了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萝涩急得眼眶发红。
可显然霍良很享受这一番羞辱他的快感,他抿下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感怀道:
“你孙子脑后可是两个旋儿?你们老何家谁有这旋?若不是我的头皮早些时候叫你削了去,不然今儿就证给你瞧瞧!”
何嵩一口气不来,生生僵直了身子,眼珠子朝天翻着白眼,形容可怖。
他牢牢按着萝涩的手,哽咽着喉咙,咿呀想说些什么,无奈咯得一声,软软垂下手去——
“何爷爷!何老将军!”
萝涩慌了神,拼命摇着他僵直的身子,眼底满是惊惧!
“大人!外头有人杀进来了!”刀斧手在外头扬声跟霍良传话道。
“照原定计划行事!把她关起来!”
“是!”
刀斧手捧了手,便要来拉扯萝涩,萝涩闪身一弯腰,躲了过去。
霍良见状啧了一声:“你们出去帮忙,她交给我吧。”
说罢,便亲自动手来逮她。
他一下就掐着了萝涩的脖颈,给按到了桌子上,菜碟碗筷被她挣扎中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砸了个粉碎。
“我这是卖姜氏一个面子,才肯与你妥协的机会,好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就渡化了你孝敬公主,叫你一辈子都回不去!”
萝涩将他的话记得牢牢的,袖子里的剔骨刀寒光一闪,在他杀心起的瞬间,从她手心抖腕而出,破风直刺而去——
霍良大惊失色,没想小丫头手里还有刀子,惊慌避过,可还是让她在脸上划了道口子!
“你找死!”
霍良一把夺过萝涩手里的刀子,一手猛掐她的喉咙,一手举着刀子,往她心口捅去!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突然,有一双枯槁的手,从霍良背后捏上了他的手腕!
力道千钧,像铁铸一般牢牢钳制住,借力操控着他的手,把刀子往霍良自己的脖子上扎去……
是何嵩!
霍良反应过来,这老东西是诈尸了么?
看着尖锐的刀子一点点逼近,霍良拼死反抗,松开了萝涩的脖子,用手肘猛击身后何嵩的胸膛,大声骂道:
“老东西到死了还硬棒,看你狠还是我狠!”
两人僵持之际,何嵩几乎是凭着回光返照的意念,挥霍着全身最后的力气,霍良年轻力胜,久而对峙,何嵩渐渐落入下风,眼看刀子又被霍良顶了回去——
萝涩捂着自己的喉咙猛咳不止,眼一阵阵发黑,她踉跄着挣扎起来。
看着何老将军脸色,死气沉沉,眼睛却凝着一道视死如归的精光,胸口被霍良猛击着,他的嘴角不住溢出血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萝涩发狠地推上霍良的腰,把他往刀子口狠狠推去。
力道一进一推间,霍良没有防备,脖子撞上了刀尖,整个刀身没入喉头!
甚至于他脸上还挂着狞笑,人就反方向倒下,刀子顺势滑出,血飙了三尺高,溅了萝涩一脸一身。
何嵩用尽了力气,也直直往后倒去,咚一声砸在砖地上,后脑勺落地,留下一摊血后,跟着闭上了眼。
听着门口杀喊声震天响,萝涩看了一眼何嵩的尸体,泪目咬牙道:“何爷爷,我一会儿来接你!”
说罢,迈着阔步推开饭厅门乘乱跑出去,她要尽早找到梁叔夜!
躲躲掩掩,藏着游廊的柱子边,低头看着这一身女装,碍眼的很。
她弯着要,把地上的死人拖到了一边,扒了他身上的营甲给自己穿上,然后,手握着一柄寒口大刀护身,便急忙往花园假山边,那座黑烟高起的木台跑去。
越往木栏架靠近,她就越看得清楚,黑烟散发着火油刺鼻的味道,烟尘后,隐约看见一个女人被绑在上面,低垂着脸,看不清面容。
但看着装身量,竟跟她很是相似?
心下一咯噔,她忙四顾看起,梁叔夜……梁叔夜……叔夜,你在哪儿!
你可千万别中计啊!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龙吟拔地而起,一道白衣身影披荆斩棘,杀伐如魔,他腰际一柄软剑寒光流溢,剑气破空,剑魂化为游龙,惊鸿决绝!
世人嗟叹:传说中的惊鸿剑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