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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涩身板单薄,即是穿着袄裙,风过也难掩纤弱的腰身。
她从墙边抄起一根竹扁担在手,像战场上将军倒提长枪一般拖着走,在泥底上划出一道深痕。
她叫恶妇划破一道口子,这笔账她要亲手讨回来。
这等伎俩像是古惑仔常用的,眸露寒光,吓吓桂花这样的乡野村妇还是绰绰有余。
坐在地上耍泼的桂花见萝涩朝她走来——小丫头敛着凶恶的面容,却掩不住令人心慌的气势。
“你、你干啥!”她屁股往后挪了挪,打算爬起身往后闪避。
萝涩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提手抡起就是一棍子甩去,正中她的左脸,把人整个打倒在地!
桂花被打懵了,她又是生气又是心虚,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从地上扑腾起便去抢萝涩手里的家伙事儿。
可她脚下还没站稳,萝涩一棍子又打了来,这次是往她肚子上狠狠一戳,直接把人顶出去半丈远,桂花一个屁墩砸在地上,四脚朝天!
“哎哟我的娘啊,要打死人啦”
围观的汉子不曾想这小丫头这么悍,愣怔后忙劝道:“别打出人命来,叫她男人收拾她去”
“今天不打得她知道怕,日后还有得心烦”萝涩喘上几个气,提起棍子追着她满院打,谁来劝架,一并收拾!
杏花见娘亲被打,想上来拉架,可惜怕那扁担招呼在自己身上,只敢在一边生气叫骂,骂得嗓子也哑了,再没有半分之前柔弱娇媚的模样。
“长庚大哥,你倒是去帮忙啊,我娘快叫那小贱人打死了!”她不断扯着牛长庚的袖子,气得直跺脚。
“我不去,爱谁谁去”
牛长庚一把挣开她,只站到萝涩的身后去,生怕她再吃亏,方才没得防范叫桂花婶子抓了她这么大道口子,他自责极了。
到了最后,桂花婶子被萝涩打得起不了身,一边哭嚎着,一边抱头在地上满院子爬,求饶不已:
“求求你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以后不要再叫我见到你!”
丢下手里的扁担,萝涩的虎口处破了皮,血红一片,耳朵后的血道子还淌着血,落在她杏色袄裙褂面上,像绣了几朵红梅,艳色夺目。
桂花狼狈从地上爬起来,见杏花在一边也不来搀扶一把,怒道:“生你个小蹄子有什么用,老子娘被人打死了也不知道帮忙!”
杏花嫌她丢人,哼得一声自顾自的跑掉了,只是心下将萝涩给恨下了。
一场闹剧收场,片刻工夫已传得满村都晓得了。
只说那桂花回到家被她男人又狠狠打了一顿,三天下不了床,近些时日是再也找不了萝涩的麻烦了。
冬日天暗的早,加上又闹了这么一出,活儿是没法干了。
萝涩只能请刘嫂子拿着工钱一家家结算,请他们明日早些再来,把今儿未完的活继续干完。
牛长庚从家里翻出棉纱布和药水,火急火燎地给萝涩送了来,然后在门口焦急等着,只怕伤口处理不好染上病,晚上得发烧生病。
三娘拉着萝涩在里间炕上坐下,替她清理耳朵后的伤口。
“我见庚哥儿满心在乎你,倒像个愣头小子一般”三娘低头抿嘴笑。
“他可不就是愣头青么”
萝涩隔着窗户上的东昌纸,瞅见外头踱步的人影,嘴角边也蕴着一分笑意。
“我瞧着他挺好的,干活踏实,长得也端正,听说还是码头的小管事?你一个人拉扯兜子不好寻亲事,得自己多份心”
“早上见你还是新媳妇的害羞样,才过了一日你便替我来说媒啦?”
萝涩扭头笑着叱她一嘴,心下却十分无奈:她是穿越来挣钱还债的,一年后便要回去,别说嫁人生子,单是收养兜子,已是一番不计后果的冲动了。
现下,她除了努力挣钱,给兜子造好屋子,攒好老婆本,到时候才能走得心里踏实。
三娘叫她说得臊了脸,只是瓮声道:“同你投缘便多说了几句,你别多心——只是今儿你这般棒打桂花婶子,全村都晓得你是个辣悍的,哪家敢讨你去”
萝涩笑笑,这才是遂了她的心思的。
本想着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不想与他们太过于计较,可一次两次的上门欺侮,她就无法容忍了,今儿打不打桂花是两说,可一旦打出凶恶泼悍的名声来了,看日后谁敢轻易欺她。
替萝涩处理好了伤口,血也凝成了痂,三娘一边规整东西一边说道:“好了,这几日仔细别碰着水”
“好,谢谢你三娘”
“不谢,姐们儿相好,这点事还道什么谢,你休息吧”她看了看窗外的长庚,笑道:“外头的愣小子我替你回了去”
“哦对了三娘,床头你取两百文一并给他,之前我问他借的”萝涩倒也没有避着他的意思,本就心怀坦荡,只是想起来了,便还给他。
可钱到了牛长庚的手里,意味就变了。
他心里满是酸楚,想着定是萝涩妹子不中意他,他又太过于殷勤关心,所以惹恼了她,这才把那买衣服的两百文也退给他。
揣着铜钱在窗外傻傻立着,等天色都暗了下来,萝涩屋里点起了油灯,他才失魂落魄的往家里走去。
后面几天,没桂花婶子来瞎搅和,家里工程做活的进程飞快,地桩打好了,后头的院子也收整填平,院墙正一点点砌起来。
除了牛长庚老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叫砖瓦砸破了头,就是拿榔头敲了手,其余一些顺利。
每日萝涩都变着花样菜色煮饭吃,固定的五菜一汤,顿顿叫人吃得又饱又美味。
故而,到了最后几日不少人上门来说,说不要她付他们工钱,只要中午能吃上一顿饭,便来给她做一天的活儿。
可见在萝涩家帮工起屋是件多么幸福、引人羡慕的事了。
三娘日日来帮忙,她的丈夫牛乾有木匠手艺,也帮着萝涩做些家具物什,像什么八仙方桌、长条几案、马扎长凳、炕桌小几这些。
按说这些东西去城里头的铺子定做,没一两银子是下不来的,萝涩见他手艺精湛,便和三娘说:
“牛乾大哥该吃这碗饭才对,怎得浪费这手艺,反倒下地刨食去吃?”
三娘也无可奈何,一面洗着碗,一面叹气道:“我公公身子骨不好,老大一人手脚不利索,就这么几亩薄田且收拾不过来,非得一块帮忙拾掇才行,一日没得分家便一日别想这事了”
相处这么几日,三娘也把自己的想法同萝涩说了,萝涩当即便应了,把素肉的法子倾囊授给她。
除了素鸡和荤藕块的做法,还教了不少素烧荤味的方法给她,她也是聪明人,一教便会了。
“这几日我婆婆知晓我和乾哥在这里挣钱,也不会差遣我什么,烧罢了午饭,你将灶房借借我,我煮些拉去外头卖”
三娘将往日绣花样攒的钱都拿了出来,问萝涩买了些藕段、黄豆和作料,想趁着这几天做些素食挣点梯己。
牛乾得空又给她赶了一副食屉担子,可装着菜挑着去卖,她并不打算上童州城,只挑着往青山县的另几个村子去,到了晚饭时候便赶回来,在萝涩家卸下担子归家去。
萝涩心想:三年能攒下一些钱是好事儿,来日分家便有了底气,就是什么都不要,也走得潇洒利落,两人闷头把小日子过起来,再不受恶婆婆的气。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一月去了,迈进腊月天儿是越来越冷。
萝涩家的砖瓦新房也起得差不多了,昨天才上了新瓦,院墙也垒得高高的,将从牛贺那分得的菜地一并包了进来,另起的茅房四面围起,并不透风。
除了一般人家的大粪坑,她还专门请人做了一个蹲坑位,且用打磨好的大石板作垫脚,边上围了扶手,绝不会叫人抹黑、脚滑掉进粪坑去。
北面新起的砖瓦房,堂屋明亮,左右各一间暖室,盘了两张新炕床。
萝涩那间是顺山炕,顺着西墙,墙有多宽,炕便有多宽,十分宽敞。白日里再摆上个炕桌,甭管是吃饭、写字、做绣活都十分舒服。
东屋给兜子做了单间,还特意请牛乾为他做了一张长案桌,萝涩想着明年,就送他去学堂开蒙,那样,家里也该有个读书习字的地方。
萝涩算过,这次起砖瓦房,修整院落材料一共花了十二两银子,再算上每日花出去的菜油饭钱、工钱,一共二十两往上。
除了从梁府拿来的银锭,她也花了不少卖辣菜得来的钱,算了算,现下家里还剩下五两银子,还是提前问梁府支来的月钱。
这钱且得留着过年。
一进腊月,甭管是村里还是城里,大伙都忙要忙年,辣菜也不及往日的销路,现下她只十天进一次城,给几家二荤铺和饭铺送几坛子去,也不冒着寒风在集市单卖了。
将碎银子装回钱罐子里,萝涩不由长长叹了一声:靠这么挣钱的速度,她养活自己尚且艰难,拿什么去挣二百两白银,然后兑换成四十万人民币?
况且只有一年时间。
心烦意乱的抓了抓头发,她收起炕上硬邦邦的旧被褥,从大木箱子里,抱出估衣铺新买的两床棉被,仔细垫在炕上,心下盘算:
明日是个乔迁的好日子,她打算整桌小菜,请牛奶奶一家和三娘夫妻过来吃顿饭,算作乔迁新禧宴,余下的人,就不知会了。
时间还早,她打算点灯做点针线活,忽然听见撞门的声音,忙站起身来,看见兜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怎么了?不是叫你去三娘家送些白崧么?”
“姐,不好了,三姐姐卖素菜的事叫她婆婆晓得了,说是要打死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