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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会是下午三点结束的,姜近初赶到教室的时候,那位一学期只露一次面的班主任老师正在进行最后的总结。
姜近初抬手敲了敲门:“打扰了。”
班主任老师愣了愣,请她进来。
“法学15C班,”姜近初翻开手中的花名册,“你们本学期的刑法总论是黎絮老师上的,我说的没错吧?”
她抬头,眸光如电,扫过教室内的一众学生。
“请问你们的期末教学质量评价都完成了吗?”
台下有几个学生讷讷地摇了摇头,大多数人都别开脸去,平日里课上活跃的几个更是低头假装玩手机。
姜近初平静道:“我相信同学们都是客观公正评教的,如果评教系统的选项里有哪一条是你们认为黎絮老师确实没有做好的,大可以评低分,但是,请同学们不要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而去随意乱评教,我相信每个人都希望得到公正的对待,正如你们每学期的自身素质评估,有的同学不在乎,可是为了它在默默努力的也大有人在。”
“你们之所以这学期就可以去中院旁听,学期期初人手领到的一本的刑法法条和校级法学月刊,辩论队拉赞助碰壁,后来又有商家愿意伸出援手,都是黎絮老师默默地在背后替你们做的这些事情。”
“当然,同学们此时可能会在心里鄙夷我特地来打亲情牌,但是,至少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没有一个老师会像他一样,你们把他的私人课件随意传到网络上共享,但他还是不忘在在休庭的期间认真地回复你们关于期末考的问题。”
“你们对黎老师的教学评价,他本人是暂时看不到的,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影响你们的期末成绩评分,这一点请同学们放心,谢谢。”
姜近初鞠了一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阶梯教室。
她从走廊里穿过,听到那间教室里的学生一下子炸开了锅,讨论声的分贝高的盖过隔壁教室里流淌出来的钢琴声。
电话里仍然是一阵忙音,那个冰冷的女声又响起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姜近初挂了电话,在房子的阴影里站了许久,最终转了个方向,往学校西门的公交车站走去。
从学校到黎絮家,要换成三趟公交车,花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只有这一次去他家里,路段又在维修,她把座位让给一个中午放学回家的小少年,自己靠着窗站着,只觉得路途无比漫长颠簸。
黎絮不会不接自己的电话,除非他的手机没电,或是很倒霉的被偷了。
姜近初在小区门口转悠了十来分钟,确定那家特色小吃馆关门之后,几番纠结,选择了旁边的麦当劳。
她没有胃口吃饭,相信黎絮也并不需要投喂,她就是觉得……抱着食物上楼,自己会更安心一些。
再不济,吃东西也可以缓解尴尬的气氛吧?
姜近初悻悻的想着。
二维码线下支付成功,店员抓了一只小黄人放到她的托盘里,姜近初呆了呆:“不好意思,我忘记说了,这些我要打包带……”
最后一个“走”字还没说出来,一只冰凉的手搭上姜近初的手背,有个声音幽幽道:“老师好。”
姜近初给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扭头就看见一个画着大浓妆的小姑娘,肿着眼睛望着自己。
“……我们在这里坐了两三个小时了,又不敢给家里面打电话,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姑娘又抽了一张纸巾擦眼泪,擦着擦着对姜近初说:“老师,你有没有带卸妆水,我这糊一脸的,太难受了,想去洗洗掉。”
姜近初仍旧呆了呆,道:“我没带……要不然我去对面的超市给你们买一瓶?”
另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学生看起来相对淡定些:“没事的,老师不用为我们特地跑一趟,待会儿我们还要回去那个摄影棚讨钱。”
姜近初担忧道:“你们两个小姑娘,能讨回什么钱?为什么不报警?”
“我们刚才就说要报警了,但是那个经理说他不仅认识市局的领导,道上的人也是称兄道弟的,要我们识相点儿,回去乖乖等着。”
那长发的女学生叫梁音,一边哭,一边咬着自己的指甲。
姜近初看着闹心,递了个汉堡给她换着啃。
“那合同是怎么说的,能让我看一下吗?”
“没有合同,”那短发的女学生摇摇头,“他们说这种网店模特的工作都是网上签约的电子合同,没有纸质合同。”
姜近初惊讶道:“没有合同,你们也去试镜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两个女孩子,“你们这两年是在法学院度过的吗?”
那梁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咬了一半的汉堡放回纸盒子里:“老师对不起,我们白学了合同法。”
短发女生拍拍她的背,把那个纸盒子拎出来放回她面前:“你不是对不起老师,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交的学费,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不是饿吗,吃了再哭,要不然哭出来也一点都不凄惨。”
然后又对姜近初说:“谢谢老师请我们吃饭,待会儿我的舅舅会过来接我们的。”
姜近初道:“那你们两个人交的三千块钱怎么办,你舅舅去替你们讨回来吗?”
“老师放心,我舅是专门讨债的。”短发女生撕了一只鸡腿,蘸了酱汁,放到梁音面前,样子无比淡然。
姜近初:“……好吧,那老师在这里陪你们等他过来,你们还要吃什么吗?”
“那个乳酪蛋糕!”
梁音嚎了一嗓子,被那短发女生拍回座位去,责怪道:“老师也是穷学生,你怎么好意思压榨她?”
姜近初哭笑不得,分别给她们两人点了热饮和蛋糕。
“没事,老师请你们吃一回饭的开销还是负担得起的。”
端着托盘回来的时候却看见那短发女生正举着手机站起来,四处张望,看到自己的方向,就兴奋地挥了挥手。
姜近初转头想去看一眼是不是她所谓的“讨债舅舅”到了,不料手上的托盘却被路过的行人撞了一下。
她暗道不好,伸手去接那个托盘,谁想斜斜里伸出一只手,动作比她更迅速,稳稳当当地托起了盘子。
梁音目睹了全过程,赞叹道:“卧槽,舅舅真帅!”
短发女生哼了一声:“我外公可是一线退下来的,打小就把他们兄弟俩当新兵蛋子操练,这种接盘子的功夫实在是小意思。”
站在点餐窗口前的姜近初也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钟警官,好久不见啊。”
穿着便装的钟颐把托盘递给她,也笑了笑:“好久不见,近初小姐。”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外甥女,回过头来对姜近初弯了弯眼睛:“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一个人吃饭吗?”
“我……”
“老师和我们一伙的!”短发女生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挽着钟颐的胳膊:“小舅舅你怎么才来啊,我的钱都被骗光了,连饭都没得吃,幸好遇见了老师,老师请我们吃饭的。”
钟颐拿车钥匙敲了一下那女孩子的脑袋:“什么叫一伙的?钟甯安,你是诈骗团伙头目吗?”
被叫做钟甯安的女孩子回掐了一把她小舅舅的胳膊:“你再敲,我跟你说,我这个智商是好不容易和年龄成匹配的,你这么暴力对待亲外甥女,要是让外公看见了,非抽你一顿不可!”
钟颐按着钟甯安的脑袋,让她离自己远一点:“我妈不让我和傻子一起玩,你走吧。”
姜近初:“……”
难道不应该先关心一下外甥女落入合同诈骗的事情吗?
“姜老师能和我们一起去吗?”钟颐想了想,说:“你只要假装你是我同事就可以了,出警的时候,还是两个警员比较合理。”
于是姜近初就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们三个去“讨债”了。
钟甯安和梁音两个一路上喋喋不休,控诉那个经纪公司里的摄影师对她们说很轻佻的话,化妆师是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居然也合着来欺骗同龄人,提到化妆的问题,两个人似乎都很愤慨,尤其是梁音,指着自己的假睫毛说:“老师,你知道吗,这什么天价假睫毛,一对30块钱呢!你数数我贴了几对!还、还给我贴的这么丑!”
姜近初安慰了她一路:“还好……还好,不必过分妄自菲薄……对,真是太坏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个兼职是哪里找的?”
钟甯安从副驾驶座回过头来:“就上次那个创业的学姐推荐我们扫码下载的APP,叫什么兼职团?”
姜近初点点头,陷入沉思。
钟颐从后视镜里见她窝在一团羽绒服里,脸只有巴掌大小,可能是骨架生的轻的缘故,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只,跟身边的两个女学生没什么大的区别。
哦,他差点忘了,她也还是个在读书的学生。
钟颐淡淡一笑,把视线收回。
这家所谓的网店模特经纪公司位于一栋老式办公楼的三层,钟颐和姜近初跟在两个女学生身后走进去,还是起了一定的震慑作用,那躺在椅子里玩手机的前台腾地站起来,一脸惊疑。
“你们是……”
前台小姐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完整的话,钟颐就把警察证掏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警察,跟着报案人来了解一下情况。”他有模有样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对那呆若木鸡的前台小姐说:“你们这儿的负责人呢?叫出来我见见。”
前台小姐早吓得脸都白了,内线电话拨的都不大利索,“喂喂喂”了好几声,那头才传来声音。
“阿强哥……”前台小姐看了一眼钟颐和姜近初,说话都带了哭腔:“你快点过来啊,早上那两个女学生报警了,警察都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