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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不喜欢我涂这么艳的口红,现在我偏要买一支,天天涂,然后再出门,气死他。”
姜近初失笑:“好啊,把你寄放在我那里的露背装小吊带裙子全部拿回去穿着吧。”
接过柜台服务员打包好的礼盒,俞尧脸上意气飞扬的神情又垮了下去。
“他又看不到。”
“那可不一定,”姜近初放下手机,“没准明天,他就来负荆请罪了。”
俞尧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也这么觉得吗?”
姜近初颔首:“即使你不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
俞尧深呼吸了一下:“好……我去一趟洗手间。”
姜近初独自一个人在专柜前逛了逛,路过一家装饰简洁的店,看到玻璃橱窗里摆着的那个男模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俞尧的电话显示正在通话中,姜近初心下了然,跟着三五人群下了扶梯。
商场的二楼有几个小公司租了店门,改造装潢成办公室,扶梯出口就是一家投资项目的办公室,粉红色的玻璃膜搭配绿色的花藤的确看的人头疼,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天雷勾地火迸溅出的设计理念。
姜近初刚刚迈下扶梯,那粉红色玻璃门突然就被人从里门狠狠甩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走在她前面的是一个妇人,手上抱着的孩子被吓得放声大哭起来。
那妇人呵斥了孩子几句,没想到玻璃门后冲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人们纷纷有眼色地让了路,姜近初也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就在她退后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那个男人手上拎了一个煤气罐。
一个蓝色的家用煤气罐。
姜近初心里“咯噔”一声,就见那个本来朝外跑去的男人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他们举起了另一只手,那一只手上,赫然是一个黑色的打火机。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尖叫,人们开始四散逃开,有人开始往扶梯上跑,姜近初还没来得及按下拨号键上的那三个数字,肩膀被谁用力撞了一下,手机就“啪嗒”一声摔在地上,被无数只脚踩踏过去。
“谁他妈再跑我就点燃它!炸死你们!”那个男人把手上的煤气罐举起来,冷笑着威胁道,“全部给我蹲下来!”
那男人头发很长,打着结披着,军大衣脏的几乎成了另一种颜色,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馊味。
“还不快蹲下!”那男人又厉声喊了一句。
周遭的人纷纷抱头蹲下,也有胆子大的,贴着墙根要溜,那粉红色玻璃门后面的员工探出头来,看到这情形,吓得又缩回头去。
姜近初离他不过十米,随着身边的人慢慢蹲下来。
那男人见大多是妇孺孩童,就放心了些,对那扇玻璃门后慌乱的员工骂喊道:“叫你们的经理滚出来!”
这是商场的F区,人群不是很密集,但是这个圆形的建筑,回音效果出色,往这个方向过来的顾客们看见了这一幕,掉头就跑。
人群一阵骚动。
离她最近的是一对情侣,那男孩子将自己的女友护在怀里,小姑娘哭哭啼啼的,男孩子低声安慰着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姜近初瞥了一眼自己落在扶梯出口处的手机,屏幕已然碎成了蜘蛛网状。
之前她给俞尧发信息说自己在二楼,让她出来后过来找自己,现在她只宁愿俞尧多打半小时的电话。
玻璃门后,一个瘦小似猴精的中年男人走出来,颤颤巍巍地合上背后的门,对那长发男人谄媚笑了一下:“兄弟……有什么……什么话,咱们好好商量……何必做成这样呢……是、是吧?”
“说个屁!刚才你怎么不说!”那男人怒目圆睁,“钱呢?我让你把那八万块钱还给我,钱呢?!马上把钱还给我,要不然咱们就同归于尽!”
他忽然向那经理走近了一步,打火机的盖帽咔哒一声被打开。
这猴精似的经理被他这一嗓子吼的站都站不稳了,靠在墙上两腿抖似筛糠。
“您别!您稍等!我们公司财务那里马上就去给您汇款……”
“要多久?”那男人焦躁不安地看了看周围。
经理咽了口唾沫:“也就……也就一两个小时吧……”
“十分钟之内,马上给我钱!我只要现金!”
那男人眯着眼睛巡视了一圈周遭,最后把视线停留在玻璃门后一个拿着话筒的小职员身上:“你敢报警的话,我这就点燃它,看是警察来得快,还是我手里这煤气罐炸的快!不想死的话,给我安分点儿!”
他警告似的原地转了一圈,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煤气罐。
“你,过来。”
他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正是姜近初右边那位抱着孩子的妇女。
那妇人哭出了声:“我……我不要……我的孩子还要我照顾……我不能……求求你,放过我吧……”
长发男人怒喝道:“少废话!把你的孩子也抱过来!”
那妇人颤抖地站起来,又弯下腰去抱自己的孩子。
姜近初咬咬牙,伸手在她跟前一拦,站起身来。
“我来代替她们母子,”她低血糖的毛病又出来作祟,此时眼前是雪花点似的漆黑,只凭着自己的直觉将头转了个方向,说给那长发男人听:“我不知道为什么保安还没有上来,但目前看来,你是有备而来,那么如果你要逃跑的话,与其带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累赘,还不如带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更方便你待会儿撤退行动,再说了,你随时可以丢弃我这个人质。”
那长发男人嗤笑一声:“你还挺聪明,知道保安被楼下的人拖住了。”
他命令那个妇人用小孩子手里的气球彩带将姜近初的手腕绑住了,才让她走过来。
“好香,”他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环住姜近初的脖子,低头在她颈侧闻了一下,“你自荐当人质,难道有什么企图?”
姜近初的睫毛动了动:“没有。”
商场里的音乐还在播放着,那经理催促手下职员打电话给总部的财务,又看见姜近初被他挟持,一时叫苦不迭。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那男人愈发焦躁不安起来,吼了经理几句。
正在这时,楼梯口冲上来几个保安模样的人。
男人回头看见原来是保安,紧绷的身体倒放松了些,环着姜近初脖子的手也没有那么紧了。
“你别冲动,放下打火机和煤气罐,钱的事情好好说!”保安队的队长是个两鬓发白的中年男人,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姜近初。
“你再过来一步,我就先烧了这个女人。”
他在姜近初耳畔点燃了打火机,火苗蹿起来,散发出了头发被烧焦的味道。
姜近初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相互抓着也克制不住因惧怕而产生的颤抖。
她的手心没有汗,但是在抖,抖个不停。
彩带攥在指尖。
“我要的钱呢?你这个狗娘养的,居然敢骗我!”男人发疯了似的吼骂,挥舞着手里的打火机,火苗在风里时盛时弱。
“都滚开!”
姜近初被推搡着走在他身前,围着的保安们不得不向两边分散开,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这段路走的尤其漫长,姜近初踏上通往一楼的扶梯时,看见了从三楼下来的俞尧。
“近初!”俞尧失声喊道。
那男人抬起头。
姜近初倏忽挣出手来,一肘蓄力,顶向他小腹,那男人顿时吃痛弯腰,她转身劈手夺过他手上的煤气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腿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谁料到那男人竟然将点燃着的打火机砸了过来。
姜近初愣住了,那簇在空中旋转跟头的火苗在她瞳孔里放大,明明是炙热的火,却是带着死亡的冷意逼近。
但是打火机没有砸到她和她手中的煤气罐,扶梯停下了,打火机掉落在她脚下三四级台阶远的地方。
那男人滚下扶梯,被赶来的另一队保安摁住。
打火机的火苗熄灭了,她扶着冰凉的扶手,呆呆的站在那里,手里的煤气罐什么时候被人提走了都不知道。
背上已然一层冷汗。
俞尧扑过来,边哭边骂她:“姜近初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有病?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刚才要是打火机砸过来,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就全死了!”
俞尧挂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姜近初又进了一次公安局的询问室。
她签完字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对那两位民警说:“警察同志,那个煤气罐的阀门一直是关着的。”
她从询问室出来,觉得左颌骨角处隐隐作痛,伸手一摸,也不见血,去了洗手间一照,才知道被划破油皮了,暗红的一道口子。
俞尧在门口等到了黎絮,她一看见黎絮从车上下来,眼泪又刷刷地淌:“黎老师!这里!”
来公安局的路上,她给岑越打了电话,没头没尾地说了两句,想起来他人在海南,就挂了电话,给黎絮打过去。
黎絮从家里赶过来,身上穿着的还是灰色的休闲运动服,看书时戴上的眼镜都没摘下。
她进不去,黎絮带着她进了公安局。
姜近初出了洗手间,看见他们二人正走进大厅。
她顾不得身边的女民警了,脚下越跑越快,她很想喊一声黎絮的名字,但是喉咙沙哑的很,她只能尽力朝他跑过去。
黎絮最先注意到她,他转过头来。
姜近初喘着气,在他跟前停下,她能感觉到自己红了眼眶,那是一种要落泪的苦涩:“……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