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我冷

阿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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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们请将军夫人稍等,一面往上头来传话,珉儿听说云裳身体不适,便命清雅亲自去送,她则来到太后身边说:“母后,云裳染了风寒,这会儿有些撑不住了,儿臣想派人先送她回去。”

    太后这才拨开人群,朝座下的侄媳妇看了眼,心里有了芥蒂,便是无论如何也看不顺眼,可太后也不能挂在脸上,淡淡地说:“让她小心保重。”

    珉儿不动声色地退下了,但已听见秦文月对太后说:“太后,不如让哥哥送嫂嫂回去吧,嫂嫂都病了。”

    可是太后却说:“还有王公大臣在呢,你表哥离不得,他还要帮着皇上应付朝廷上的事。”

    宁愿让沈哲腾出半天空儿去送秦文月,也不让沈哲从这可有可无的宴会上退下送他患病的妻子,虽说江云裳这个侄媳妇做得的确不好,可太后在他们小两口之间牵扯上别的女人,就大错特错了。

    珉儿回席时,目光与座上的皇帝交汇,这些事皇帝必然也看在眼里,珉儿一个眼神,项晔就看明白了。

    底下宫女们已经搀扶江云裳离席,自然少不得有人把目光留在她身上,而太后身边秦文月和沈哲郎才女貌,更是有话题可说。淑妃见这情形,心里怎么会好受,她妹妹这是没希望了,而她自己,自从皇后出现,皇帝多久没和她在一起了?她日日保养着身体,期待着能给沣儿再添一个弟弟,可事不遂愿。

    皇帝没有立刻就命人让沈哲回去,以免引起母后的反感,稍等了半刻后,才借故把沈哲叫到身边,再后来,不知不觉地,沈哲就从宴席上消失了。

    太后再想起来找侄儿,林嬷嬷对她说:“皇上怕夫人身体不好没人照顾,命将军大人先回去了。”

    听说是儿子的意思,太后便没再多说什么,拉着秦文月的手说:“灯下猜灯谜,好好玩儿,皇上预备了丰厚的赏赐,带些回去分给家里的孩子们,也是彩头。”

    秦文月一面应着,偷偷看皇后,秋珉儿正与几位王妃谈笑风生,秦文月不知自己下一回再见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虽然她不愿承认,可这一次次的较量,她到底是输的那一个。可是哥哥一定会问鼎天下,等她再来京城时,秋珉儿就该是阶下囚了。

    “文月。”太后又喊她,“有句话我还是想对你说,回去告诉你哥哥,别着急你的婚事,实在有好人家了也写信告诉我,知道了吗?”

    秦文月羞赧地说:“您怎么提起这个来。”可是她心里很明白,太后这是想把自己留给沈哲。

    宫外,云裳回到府中不久,才换了衣裳躺下,侍女就说将军回来了。云裳心里一动,以为丈夫是赶回来看望自己的,可是等了半天沈哲也没出现,她心里明白,今晚和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失落的人翻了个身,已经身心疲惫的人,在风寒症嗜睡的影响下,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然而沈哲就是被哥哥赶回来,让他照顾云裳的,哪怕没有心思,也要给皇帝一个交代。但他今日的确有心照顾妻子,之所以半天没出现,是去书房里找一种西洋的薄荷膏,曾经随手放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另吩咐侍女熬了清粥,知道云裳今晚什么也没吃。

    但等沈哲翻腾出那薄荷膏,端着侍女们熬好的粥来,云裳已经睡着了。

    “云裳?”沈哲站在床边唤了一声,熟睡的人没有反应。

    沈哲端来烛台把床榻照亮,却见云裳双颊通红,额头上冒着虚汗,沈哲伸手摸了一把额头,十分烫手。他心里一沉,起身吩咐下人:“去宫里请太医来,夫人发烧了。”

    这些丫鬟平日跟着夫人,与云裳已十分亲密,见将军大人这样在乎,一个个都不担心夫人生病,反而高兴起来,更是识趣地退在门外头,生怕打扰他们,反是沈哲追到外面来问她们要东西。

    随军七年,什么事都经历过,疾病外伤看得多了,照顾发烧的病人也是熟稔有余,只是在做着那些能让云裳退烧的事时,少不得接触她的肌肤和身体,甚至看到酥软的胸脯,沈哲起初还有些尴尬,但渐渐地也就放下了。他们夫妻虽没有圆房,也曾肌肤相亲,那日自己在上阳殿外淋雨守护,回来一场高烧,云裳可是衣不蔽体地贴着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

    忙完所有的事,太医也来了,所提醒的沈哲都已经做到,太医开了方子就走了。而沈哲之所以请太医,是希望宫里能知道云裳真的病了,方才皇后来向太后禀告时,姑母的神情仿佛不信,姑母和云裳的关系恶劣,多少也是他的原因。

    “大人,药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好,夜深了,您去歇着吧。”侍女们也不能没了分寸,守护照顾夫人,是她们的职责。

    沈哲想了想:“不碍事,等药好了,我来叫醒夫人喂她,你们不必那么多人守着,让值夜的人看火就好。”

    丫鬟们互相使着眼色,喜滋滋地退下了。

    江云裳依旧昏睡,睡得特别得沉,虽然和皇后在一起她很开心,但出入宫闱最大的麻烦就是换衣裳,大冬天的脱下穿上,到底是着凉了。加之除了在皇后身边,大部分时间是心情抑郁的,这病说来就来。

    只是她不知道,那个能在上阳殿外守候大半夜的人,此刻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睡着之前没能等到丈夫出现,怕是做梦也会伤心。

    可今天与往日不一样,在她浑身难受口干舌燥的时候,有人在耳边不断地唤她的名字。

    “云裳,醒一醒把药吃了。”

    这句话反反复复,江云裳终于睁开眼睛,看到沈哲的面容时,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在梦里,她不必吝啬笑容,欢喜地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笑容,叫沈哲看住了,但侍女们已经把药送来,他立刻就回过了神。

    “云裳,醒一醒把药吃了。”

    还是那句话,云裳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丈夫身边还有丫鬟,才恍然发现这不是梦境,身体被抱了起来,稳稳地靠在了沈哲的怀里,一碗黑漆漆的药送到嘴边,那刺鼻的气息冲入脑门,只觉得胸前一窒,她不自觉地撇过了头。

    沈哲接过手,药碗稳稳地停在面前不动,云裳僵硬地看着黑漆漆的汤汁,紧紧咬着唇,两人僵持了半天,她抬起头看沈哲,那个人温和平静地等待着,甚至说:“没事,再放一会儿就不那么烫,更容易入口。”

    他们总是无法心意相通,什么时候才能像帝后那样一个眼神就明白彼此的心意?可不是吗,连话都不说的人,形同陌路的夫妻,怎么会有那一天。

    云裳心里一赌气,自己碰过药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可药实在太苦,喝得太猛惹得腹中翻江倒海,一恶心没忍住,低头全吐了。

    侍女们大惊,赶紧张罗收拾,沈哲更是被吐了一身,可是他却冷静地吩咐:“再熬一碗药来,夫人都吐了。”

    云裳茫然地看着沈哲,沈哲见了温和地说:“你睡一会儿,药熬好了我叫你。”

    侍女们上前来擦拭秽物,换了新被子,忙忙碌碌地不得不把他们隔开,但见沈哲一直看着自己,云裳越来越尴尬,许是发烧心跳得特别快,都快冲出胸膛了。

    “大人,您也换衣裳吧。”机灵的丫鬟为将军捧来干净的棉衣,之后便纷纷退下,汤药且要一些时辰才能送来,夫人醒了,他们之间该有话说了。

    沈哲脱下脏了的衣裳,汤药一层层透进去,连贴身的衣裳都要换了,脱下最后一件,背上结实有力的肌肉便映入眼帘,云裳脸上一红,收回了目光,可是总忍不住再看一眼。

    穿着衣裳的沈哲,修长挺拔,可是脱下衣衫,高大的身形暴露无遗,特别的健壮结实,身上的肌肤反而不似面容那么白,像是过去在太阳底下晒伤后,再也白不回来了。

    没来由的,云裳想起了那天皇后问她的话,问她是不是连最后一点热情和勇气也没有了,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嗫嚅了一声:“我冷。”

    听见声音,沈哲转身问:“什么?”

    “我冷。”云裳看着沈哲,她发着烧,视线有些模糊,但也并不想看清丈夫眼里的神情,她怕发现自己被嫌弃。

    “要不要再添火炉?再加一床被子?”沈哲木讷地说着,胡乱拢起衣裳,就要去找丫鬟来。

    “新的被子,怎么睡都冷,我一个人睡不暖。”云裳鼓起勇气,说了这句话。

    沈哲再傻,也听明白了,那天他发烧时,是云裳贴着他的身体取暖,此时此刻妻子开口,就是要自己睡到她边上去。

    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云裳似乎后悔了,又或是放弃了,他转身看见虚弱的人已经躺了下去,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最后投过来一抹虚弱的目光,带着晶莹的泪花,她缓缓地翻过身,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