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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本就因慧安的那一枪而沸腾了起来,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殿中端着手铳巧笑嫣然的女子身上,而见慧安朝着安济伯笑语,众人的议论声便本能地一下子终止了,殿中极静谧,慧安的声音清越响亮,带着笑意,掷地有声。
她那话含着笑意,语气轻松明朗,似在说笑一般,随着她的笑语,众人也本能地面带微笑听着,待那声音落下,片刻,众人才似一下子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一般,登时抽气声不断,盯着慧安的那些饱含惊叹和热度的眼睛瞬间同时睁大,众人尽皆一脸地不置信起来。
而那安济伯原是本能地想接口,张开嘴才意识到慧安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面容便有些扭曲了起来,慧安见他眼中闪现过惊吓,不觉笑容越发甜美起来,神采飞扬地冲安济伯扬了扬眉,而她身旁的关元鹤却紧蹙了眉头。
可关元鹤见慧安神色从容,举止优雅,那话语也似开玩笑般轻松,虽是心一紧,然而此刻也万没开口阻止,落慧安威风的道理。
而慧安见安济伯瞪大了眼睛,她不觉又是一笑,将端着的手铳那碗大的枪口往安济伯眼前凑了凑,又道:“怎么?安济伯不敢吗?”
安济伯虽是无甚本事,但到底是老纨绔,在玩儿上向来是自命不凡的紧,方才他已摆明了姿态,气焰嚣张的很,如今被慧安连连相逼,哪里能说得出不敢二字来,可要叫他硬着头皮装胆量,到底他是害怕的。尤其是瞧见了方才那一幕,那铜碗上的大洞到现在还似在他眼前晃啊晃着的。
安济伯面色难看,沉默着不语,宁王却是反应了过来,提声问道:“关夫人这可是在和我们开玩笑?”
慧安闻言这才偏头瞧向宁王,诧异地挑眉道:“王爷是天朝贵胄,妾身便是开玩笑,也实不敢在王爷您的夜宴上开啊,妾身虽是女子,但说出的话还是会作数的。”
她言罢大殿登时便又沸腾了起来,众人瞧着慧安议论纷纷,慧安却只盯着安济伯,笑着道:“伯爷,这人呐一辈子短的很,最主要的还是活一张脸,可以不留名史册,但最起码说话却不能信口开河,男子汉就当一个唾沫一口钉才不会叫人瞧不起。妾身虽是女流之辈,但我凤阳侯府的女子历来还算有些担当和胆量,今儿既是宁王的寿辰,安济伯又非要和妾身赌上一局,妾身便也豁出去了,陪着安济伯玩上这么一遭,也算是给这夜宴填个彩儿,给宁王祝寿了。安济伯以为如何,不会是不敢了吧?”
安济伯闻言面色难看的瞧着慧安,只觉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简直堪比鬼煞,他咬着牙,瞪着眼就是说不出话来,可这殿中和宁王交好之人,多是走狗斗鸡、唯恐天下不乱之辈,如今有此刺激的鲜儿能瞧,哪里有不添上一把柴的道理,当即便有人吆喝了起来。
“安济伯快应下吧,岂能输给一个小女子!”
“安济伯,出来玩可不是输了阵势,却是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
“依我看这关夫人不过是和你比胆量,你真应下,她未必敢真和你比。”
“安济伯,莫要丢了体面,叫人瞧不起了啊。”
“安济伯不会是怕了吧,若是怕了,就赶紧地早早认了输回去搂着媳妇喊娘吧。”
……
安济伯迟迟不语,殿中起哄的话便也越说越难听,此番情景,哪里还容得了安济伯退缩,他咬了咬牙,发了狠地将目光从那手铳碗口大的铳口上挪开,盯住慧安,道:“东亭侯夫人可莫要忘了方才的赌注!”
慧安闻言一笑,道:“那是自然,这么说安济伯是应下妾身此赌了?”
安济伯见慧安竟真要玩,不觉心又是一颤,接着才外强中干地道:“爷还能怕了你不成!”
慧安便又点头一笑,道:“安济伯是我大辉功勋之后,自也英雄了得,一会子还得请安济伯手下留情呢,只不知你我是谁先来呢?”
安济伯只觉慧安的话满含了讥讽,迎着她盈盈瞧来的目光,他只气的鼻梁跳动,可此刻却也万不是冲能耐的时候,故而他只犹豫了一下,便沉声道:“你是女子,我让你为先……你拨,我来射。”
他一言,慧安扑哧一笑,殿中众人也是一阵哄笑,安济伯被这笑声臊地老脸通红,慧安却动都没动那转轮,便将手铳递给了安济伯,道:“妾身谢安济伯相让呢,既如此,安济伯便先请吧。”
安济伯听慧安应了,忙接过那手铳,他虽没玩过这手铳,但却也没什么难的。只需将火绳点燃,待火绳燃地差不多时便将铳管上的弯钩掰动推压进火门,让火绳点燃火药便可。而慧安便站在五步开外,是个人就能瞄准。
见安济伯接过了那手铳,关元鹤便有些忍不住了,不觉上前一步,只他尚未说话慧安便扭过头来对他盈盈一笑,安抚地眨动了下眼睛,关元鹤眉宇不觉就蹙了起来,沉着脸却是没再阻拦,只是脚下却又迈了一步,站在了慧安身边。
慧安只瞧了关元鹤一眼,便垂下了眸子,余光瞥着几乎贴在身侧的手臂,望着他因用力捏着一枚铁珠而筋骨分明的手,心中暖暖的却又似有些涩涩酸酸的。
暖是因他对她的在乎,酸涩却仍是因心底的那丝害怕,若然这样的他曾经心中装着别个女子,现下心中还有一块柔软不属于她,她却是会嫉妒难过的欲疯的。
慧安暗叹自己贪心,那边安济伯却已将手铳端了起来,似故意他竟又向前走了一步,将那手铳黑洞洞的铳口在慧安面前晃了下,这才瞄准了慧安的心窝,慧安却只盈盈站着,尚且对安济伯抬了抬手。
瞧着慧安漫不经心的态度,安济伯似有些着恼,当即一把夺过婢女手中火石,狠狠地点燃了火绳。那火绳一经燃起,殿中蓦然一静,似空气都随着那火花四射而冰冻了起来,四下只剩下那火绳发出的光彩,只闻火绳燃气发出的噼啪声。
关元鹤双眸眯起直盯着那黑洞洞的铳口,他虽知慧安不会胡来,可却也因不知其中蹊跷,一颗心缩成了一团,只觉从未曾有过的紧张和害怕。
众目睽睽,那火绳一点点引燃,咔嚓一声弯钩送进火门,紧接着便是轰地一声巨响,众人的人跟着一抖,有些胆小的女人已是尖声叫着捂住了眼睛。那手铳中的火药被点燃,发出闷响,铳口喷着灰烟来,然而众人目光聚集下,却见慧安依旧云淡风轻的站着,面上神情竟是一直不曾变过,还带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一静之后,殿中响起呼气声,众人这才吐出一口憋着的浊气,接着气氛更加火热,殿中诸人也更加激动兴奋起来。
“空膛!”
“好胆量!”
“哈哈,只看安济伯的命数了。”
殿中响起各种声音,安济伯却面色大变,慧安见他端着手铳的手因过分用力而僵硬着,不觉扬眉,笑着道:“看来今儿妾身运数不错呢,该我了哦,安济伯可要再好好拨弄拨弄这转轮?”
安济伯见慧安冲自己笑,又见她抬手要拿那手铳,只觉这她简直是索命的修罗,他本能地吞咽了下口水,道:“不必了……”
言罢,磨蹭了一下,才双手发软地将手铳交给了婢女。这手铳虽是转轮手铳,一次能放五颗弹丸在转轮中,但是每次发射后,却需要用手拨动转轮,再次放置火绳,实是极为不方便的,婢女接过手铳,又在弯钩上套了条火绳,拨了转轮,才欲将手铳递给慧安。
安济伯却又突然夺过那手铳,又拨弄了两下手铳,接着才咬牙将手铳递给了慧安。
慧安对此不置可否,只笑了笑,接过手铳,便只瞥了安济伯一眼,就对准他接过了婢女手中的火石。殿中再次静了下来,火绳被点燃,又是同样的一幕,但饶是慧安不曾刻意去吓那安济伯,他瞧着那黑洞洞地冲着自己的铳口,瞧着那慢慢引燃的火绳线,想着方才那两声黑火药点燃的闷响,和那碗上的大洞,不觉已是面色苍白,头冒大汗,双腿发软起来。
咔嚓一声响起,火绳线被送了进去,随着一声闷响,安济伯双腿一软,踉跄着往一旁倒去,众人见此一幕顿时皆惊,然而定睛去看,安济伯虽是吓得面无人色,踉跄着差点软倒在地,可却还是好好的。
这下子,才有人笑了起来,殿中气氛又是一起。
“真是刺激!”
“安济伯,无事了,醒醒神吧。”
“安济伯,这次算是过去了,下次,嘿嘿,莫要吓得尿了裤子才好,瞧瞧人家关夫人!”
……
安济伯半响却是才回过神来,站直身体,松了一口气,已是没气力再维持什么形象,抬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慧安见此却也不慌,只是笑着安抚了身旁的关元鹤一眼。
而关元鹤却不曾因她那一笑而放松神情,面色依旧沉着。慧安自行拨动了下转轮,将手铳递给婢女,婢女放置了火绳,便将手铳又奉给了安济伯。
可安济伯接过手铳双手却还在微微发抖,只觉那手铳犹有千斤沉,他舒了口气,半响才端起手铳来对准慧安,这次却是又上前了一步,便站在慧安三步开外,将那手铳端起将那黑沉沉的铳口直对准了慧安的额头。
那手铳本就有一臂长短,这下子那铳口几乎就在慧安的眼前。
众人见此不觉皆惊,已有瞧不过眼的人叫嚷了起来。
“安济伯,你这般未免太过卑鄙!”
“安济伯,对女人这般是不是太有失风度了。”
“如此如临大敌,不择手段,可真是叫人不敢恭维。”
“安济伯看来是方才被吓的不轻啊,哈哈,且看这关夫人胆量是否真的大了。”
……
众说纷纭,却是无人阻拦,自然这场戏越刺激大家越喜欢,慧安见此倒还面不改色,只是关元鹤身上已聚集起了浓重的冰冷之气,目光直逼安济伯,安济伯被他盯的面色一变,险些握不住手中的手铳,但是此刻已是退无可退,何况最近因关元鹤和慧安,安济伯府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料,安济伯瞧着关元鹤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真是恨不能一弹打爆了慧安的脑袋,此刻他又岂会因关元鹤的威严而放弃?
相反他倒是生出一丝侥幸和期盼来,只觉方才他已熬过了一次,说不定这次慧安会被吓得认输,那样也就皆大欢喜了,他却也不希望这膛中有弹丸的,若然慧安真死在这里,只怕会惹来大麻烦。
故而安济伯只一瞬便又挺起了腰杆,瞧着慧安,道:“东亭侯夫人若是现下认输还来得及。”
慧安尚未开口回答,倒是自身侧传来一个声音,“安济伯你羞也不羞,依我看,这赌也没必要比下去了,只瞧安济伯和关夫人方才的神态还有什么好比的。”
慧安扭头却见不知何时钱若卿已在两步开外,正一脸鄙夷地盯着安济伯,安济伯闻言面色几变,却没有答钱若卿的话,只是瞧向慧安,道:“东亭侯夫人若是怕了,便认个输将这浮红赎身带回府去便是,我也不会步步紧逼的。何必寻帮手来搅局。”
慧安和钱若卿一起办马场,又一道往北方送马,此事虽说没有刻意宣扬,但是京城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见钱若卿替慧安说话,安济伯自以为是慧安寻的帮手,心道慧安定然也是害怕了,他心中倒是底气足了一些。
慧安见此只挑了挑眉,瞧向钱若卿,道:“前几日我做了个梦,因觉梦境奇怪便寻大师给算了一挂,大师却说我这几日有仙人庇护,逢出门小鬼莫敢挡路,一切凶险自能避凶化吉,那些宵小之辈也若然寻衅滋事,也只能是自寻死路呢。妾身深信此签,靖北侯还是往后些吧,莫被火药脏了身。”
钱若卿闻言又被慧安清洌洌却隐藏笑意的眸子抚过,登时心中微定,虽犹疑但却还是缓缓让开了两步,安济伯见此面色却是一变,半响他才冷哼了一声,取过了婢女手中的火石,可他尚未点燃火绳,关元鹤却突然错身一步直接挡在了慧安面前,慧安的面颊本就离那手铳的铳口极近,他这一步挡上来,那铳口已是差一指便要抵在了他的鼻尖上。
慧安万没想到他会如此,一愣之下已是被他挡了个严实,她瞧去却只见关元鹤宽阔挺拔的背脊,那高大的身影宛若一座大山将她守护在后,似能遮挡住世间一切风雨倾轧一般。慧安不由双手一颤,眼眶便是蓦然一红,她匆忙低了头,眼泪却忍不住模糊了视线。
钱若卿本就站在附近,将慧安的神情瞧的清楚,他目光闪了闪,又瞧了眼挡在慧安身前的关元鹤,不觉自嘲一笑,拂了拂袖子转身自往那边的席案而去了。
而自慧安进来便一直站在殿前未曾落座的李云昶,却是瞧着殿中的慧安二人心中微颤,他只觉那殿中一挺拔,一亭亭两道身影似早已融成了一人,他们之间只怕早已容不下他人,他们的心中眼睛均只有彼此,所谓的夫妻一体,不过如是。执着于慧安曾经对他的不同,想要以此为由在她心中在她眼中再留下些自己的影子,如今瞧着自己却是如此可笑和悲哀。
李云昶想着方才因紧张握紧的手却已微微松开,慧安的安危,慧安的一切从此自有她的夫君为她保全,他再紧张再担忧又有何用,徒惹伤悲而已,李云昶竟是在此刻缓步向殿外而去了,只是殿中诸人皆已被慧安三人的举动吸引了目光,却是无人注意到李云昶的默然离去。只那凡柔因是不敢瞧殿中情景,捂着眼睛余光却瞧见了李云昶的离去,她微愣了一下,忙快步跟了上去。
想着今日秦王殿下和东亭侯因她之故而起冲突,她便觉着心头如蜜,如今她已被王爷赏给了秦王殿下,这往后日子还不是吃香喝辣,瞧今日情景,以后秦王待她定然恩宠有加呢,她想着脚步便更加轻快了起来。说不定便是秦王殿下嫌殿中诸人太过碍眼,想早些回府和她独自相处,这才尽早离开呢……
凡柔想着便面颊红热起来,却是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王爷。”
李云昶闻言扭头,见凡柔追上来,不觉一愣,半响才收拾了面上恍惚的神情,沉冷地看着一脸喜意的凡柔,道:“你很高兴?”
凡柔闻言面上娇红,扭捏着道:“能随王爷回去,陪伴王爷身边,奴婢死也足矣。”
李云昶听罢,又瞧着凡柔难掩兴奋和雀跃的面孔一眼,讥讽地笑了一声,接着却是似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凡柔一愣,面色本能地忐忑起来,李云昶却是再不瞧她一眼,转身大步而去了。
而此刻的大殿之中,众人见关元鹤挡在了慧安身前,不觉纷纷议论了起来。
“早便听说东亭侯夫妻感情好,今儿一瞧还真是叫人望尘莫及。”
“东亭侯夫人如此擅嫉,东亭侯却如此宠爱,嘿嘿,谁知是福是祸……”
“你那是吃不到葡萄愣说是酸的。”
……
众人议论纷纷,安济伯却双手发软,虽说慧安刚才说了若然出事,无关恩怨,不能复仇,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但若是关元鹤死在他的手中,安济伯府只怕也算走到头了。故而他却是越发不敢了起来,额头汗水又一层层渗了出来。
这赌本就是比个胆量,瞧个刺激,殿中众人自是有热闹看便使劲的起哄,但宁王是今日的主办人,若是真横在这里一条人命,宁王府却也是要惹来大麻烦的,更何况今日还是他的寿辰,真死了人也不吉利啊。宁王本就好玩,又吃了酒,刚开始两下倒也瞧的兴奋,可如今见关元鹤挡在了慧安前头,见手铳直抵着他的鼻子,宁王却是猛然醒过神来,忙起了身,前步上前,劝道:“为了一点小事怎至如此,依本王看……”
宁王一出声,安济伯面色就好看了一些,可他的话尚未说话,关元鹤却是抬手打断,道:“今日这赌是必要玩下去的,若安济伯认输便好,若不认输,我夫妻二人奉陪到底,王爷不必再劝。”
他言罢却又瞧向安济伯,道:“怎么?不敢了?”
安济伯本想顺着宁王的台阶下,却不想又被关元鹤一激,他瞧着关元鹤那鄙夷挑衅的样子就觉心中生恨,倒是沉喝一声,“你做了鬼可莫要来寻我!”
言罢,他便夺过了婢女手中火石,竟是打了火点燃了火绳!
殿中气氛瞬间比之方才更见紧张,慧安虽心知那膛中没有弹丸,可听着那火绳燃烧的声音,却是禁不住心一跳,本能地抬手抓住了关元鹤背后的衣裳。
关元鹤察觉到身后的小动静,唇角却是微微挑了下,同时一声闷响传来,众人睁大了眼睛,入目关元鹤站的挺直,倒是那安济伯面无人色地退后了两步,却不知是被火铳的冲劲冲撞的,还是因害怕接下来的赌局。
慧安取了帕子,抬手拭去自铳管中喷出抚在关元鹤俊美面颊上的烟硝,关元鹤低眸瞧去,两人目光相对,皆均是微微一震,四下一静,万物皆空。
“安济伯还是认输吧,这热闹再瞧下去只怕是要出事。”
“是啊,莫要伤了和气。”
……
许是方才的一幕太过叫人紧张,殿中众人也不再起哄了,倒是劝解的人多了起来,慧安闻言瞧向安济伯,见他面色变幻,似有就势认输的意思,便抿了抿唇。这安济伯方才逼人太甚,此刻想要认输,慧安却不愿,她今儿既已闹到此番地步,既打定了主意要拿安济伯作伐,警告那些心思动到她头上的人,那便没有轻易放过安济伯的道理。
故而慧安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是关元鹤先一步沉声道:“安济伯若是怕了,也可找人代你受此一局。只是临阵认输这样的事情,若是真做出来了,便不怕落了祖宗的脸面?当年老安济伯何等风采,晚辈心向往矣,却不愿其子孙被骂窝囊废的。”
关元鹤竟是不愿就此放过安济伯的,他一言,殿中胆子肥,欲再瞧热闹的人便又纷纷起哄,言语越发不好听,安济伯被逼地老脸变幻不停,终究是心一横,接过婢女手中的手铳拨动了两下转轮,递给了慧安。
慧安将那铜转轮拨动间发出的声响听的真切,她接过手铳目光沉了沉,这才端起了手铳,那手铳的铳口再次对准安济伯。
安济伯却没有了方才一横心的那股狠劲了,登时便觉双腿颤抖个不停,面上大汗淋漓,只能瞪大了眼睛瞧着那铳口,不停地舔舐着双唇。
慧安接了婢女手中火石,又见安济伯双腿晃动的越发厉害,不觉莞尔一笑,待瞧见安济伯似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她却忽而又放下了手铳,笑道:“安济伯面色好像不太好呢。”
安济伯睁开眼睛,瞧着慧安,见她放下了手铳,心只觉忽上忽下地,却见慧安美目流转,却是瞧向了后头不远处的浮红,道:“那位浮红姑娘,不如你过来扶着些安济伯吧,要说此事和姑娘也是有些关系的呢,姑娘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那浮红闻言见众人目光均盯了过来,不觉一颤,已有人附和起慧安来。
浮红见此,便缓步走了过去,面色苍白地扶住了安济伯,慧安这才一笑,重新端起了手铳,笑着道:“安济伯莫要担忧害怕,大师所言却也未必就全对,指不定受仙人庇护的那人是安济伯您呢。”
慧安言罢却是不等安济伯准备便猛然接过了婢女手中的火石,打火点燃火绳一气呵成,那火绳被点燃再度发出撕啦啦的声音燃烧着向火门处逼近,只是那火绳尚未尽燃,却突然传来一声咣当的巨响,安济伯本就目光猩红地瞪着那火绳四肢绵软,听闻那咣当的一声响,当即竟是双眼一翻,腿下一软向一旁晕倒而去了!
而那浮红本也是面色难看,双腿打颤,耳听一声巨响,又觉安济伯向自己瘫软而来,她当即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丢了扶着安济伯的手,当即便抱着头惊恐地跪在了地上。那样子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妩媚妖娆的样儿,倒叫人瞧着厌恶至极。
慧安却也适时地将手臂一抬,将弯钩一掰,黑火药引燃,一声闷响,砰地一声弹丸射出,却是直直射进了不远处的柱子里。
慧安见此,笑着将手铳扔给婢女,顾目四望殿中,却道:“看来安济伯是受了惊吓呢,只是我方才可还没引燃弹药呢,怎就至此了呢?”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言罢众人才反应过来,却是那边坐着的钱若卿呵呵一笑,扬了扬从地上捡起的铜碗,道:“抱歉,一不留神打翻了,却不想竟是吓到了安济伯。”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笑了起来,瞧着瘫倒在地上已然晕死过去的安济伯,还有那面色惨白吓得花容失色的浮红,再观站在那里巧笑嫣然的慧安,只感叹怨不得方才这浮红示好东亭侯竟是厌弃不矣,若是这家花皆若东亭侯夫人这般……那句家花不如野花香的话却也不实。
而关元鹤见慧安笑的欢悦,亦是瞧着她,慧安回望他,眉宇间自带一丝美人睡春的媚态,她眼波流转间那妖娆的绝丽容貌,那依依如有意,默默不得语,却又落落大方,潇洒随意的迷人风姿,却是叫关元鹤心一颤,目光也幽深了几许。慧安却是轻轻哼了一声,转开了目光。
关元鹤见此不想慧安竟然还在生气,不由地一怔。
而那边宁王已吩咐下人将安济伯抬了下去,众人见地上留下了一滩水渍,心照不宣地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慧安这才再次冲宁王辞别,福了福身道:“王爷的寿宴,不想倒是被妾身给搅扰了,来日妾身在府中设宴,还请王爷和秦姐姐一起赏个薄面。”
宁王闻言哈哈一笑,却道:“夫人真是好风采,好胆量,不愧为女侯遗女。也难怪能叫咱们东亭侯宠爱有加,今儿本王也算是大开眼界了,也难怪小双常赞夫人。”
慧安忙谦逊了几句,这才和关元鹤一道出了大殿,而殿中诸人的目光却是一路追随,直至两人身影消失,这才收回目光,却皆还议论着方才之事。
慧安自也感受到了身后的道道目光,她知明日自己便会再次成为人们茶后饭余议论的话题,少不得又要被人指责擅嫉,可她却一点都不悔今日之举。
想想今日所得却是甚厚呢,来日怕那些想往关元鹤怀中塞女人的人要好好掂量下了,而且关元鹤今日“爱妻如命”呢,此事一经传开,那些有心思的女人也会消停了,做宠妾自还有些吸引力,可若是去给一个爱妻如命的人做妾,那不是找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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