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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舒看着面前这个给自己诊脉的看不见容貌的陌生人,温和问道:“大夫皆说在下身患的是不治之症,在下的命数在下清楚,先生若是诊不出一二,也无妨。”
沈望舒说完,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直站在一旁的沈澜清这时笑嘻嘻地对这戴着斗笠的陌生人道:“先生已为我们小望舒诊了小半个时辰的脉了,若是先生诊不出了个一二来,就请先生到前厅用些茶水吧,我们小望舒身子虚,已经到了要休息的点了。”
小若源站在沈澜清身旁,一直盯着这个陌生人看,小手将沈澜清的裤腿抓得有些紧,心里总觉这个陌生人不是什么好人。
“呵呵……”陌生人轻轻一笑,也收回了手,听出了沈澜清话里明显的送客之意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道,“若我没有诊错的话,这位三公子——”
“三哥!”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沈流萤的声音,打断了陌生男子的话。
只见沈流萤提着裙子朝沈望舒跑来,边跑边笑道:“二哥和小药药也在啊。”
沈流萤虽是笑着,目光却是若有似无地落在那陌生男子身上。
沈望舒见着沈流萤,惊道:“小萤怎的今日回来了!?”
不是让清幽转告长情保护好小萤的么,小萤却怎的回来了!?
沈流萤一点不在意沈望舒的惊诧,而是跑到他床榻边,拎着裙子就坐到了床沿上,还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笑道:“想三哥了嘛!”
“胡闹!”沈望舒心里着急,“还没到回门的日子,小萤怎能回来,有失礼数,长情怎的也让你回来了?”
沈流萤笑得眼睛弯弯,“他当然让我回来了,他还和我一块儿回来的呢!”
沈流萤说完,好似这才注意到沈望舒的屋子里还坐着一个陌生人似的,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三哥,这位是……?”
“是今儿来家里说是能治好小望舒身上顽疾的先生。”沈澜清笑着替沈望舒回答道,“正要说救治之法呢,小萤萤你就跑进来了。”
“先生能治好我三哥的病?”沈流萤盯着坐在床边的陌生男子,好似要透过他帽檐上的纱帘看到他的容貌似的,不相信地问道。
只听男子轻轻一笑,道:“其实,令兄长身上的顽疾,已经不需要救治了,不是么?”
沈流萤与沈澜清眸中皆有震惊闪过,将男子盯得更紧,沈望舒则是微微蹙起了眉,沉声道:“先生虽无法医治在下,但在下还是要谢过先生的好意,先生有话,对在下讲便可,莫吓在下的小妹及兄长。”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小萤与二哥也知道,但他还是不想这个事实在小萤他们面前说出来,他不想看到他们伤心的模样。
但沈望舒不知,来人所说的不需要救治,不是他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是以无需救治,而是,他身上那能取他性命的顽疾,已经在慢慢地不治而愈。
“萤儿。”此时,随沈流萤一道回沈府的长情也走进了沈望舒屋里来,正要唤一声“二哥三哥”的时候,他看见了坐在沈望舒床前的那名看不见容貌的陌生男子,他要出口的声音,便断在了喉咙里,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陌生男子看。
这名陌生男子,也正转头看着他。
而后只见这陌生男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对沈流萤三兄妹笑道:“既然三公子不需要老朽帮忙,那老朽便不自作多情了,告辞。”
男子说完,抬脚便走,走到与长情擦肩而过的时候,转过身来客气道:“贵府上的路,老朽不熟悉,可否请这位小兄弟送老朽到门外?”
沈流萤看着长情,蹙起了眉,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长情先道:“萤儿放心,我来送便好。”
沈澜清将手轻轻搭在沈流萤肩上,示意她放心。
沈流萤这才点了点头,让这个呆货去送,就算来者不善,当也没有问题。
长情与陌生男子出了屋后,沈望舒赶紧握了沈流萤的手,紧张地将她上下打量,确定她无恙,才舒了一口气,兄妹二人这才说起了话来。
出了沈望舒屋子的陌生男子,长情竟是与其并肩而行,不仅如此,且还听到男子与他道:“就在这府上寻个安静无人的地方稍坐坐。”
长情不做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竟是相识!
沈府很小,只走了一小会儿,长情便带着男子来到映园。
沈流萤昨日嫁到莫家之后,她的这小院便空着了,此时无人,静悄悄的。
长情没有领男子进屋坐下,他来到这映园的小院子后,便停下了脚步,而后转身面对着陌生男子,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师父。”
男子此时抬手拿上自己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
只见此男子瞧着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样貌很是英俊,明明是年轻人的容貌,却是满头华发,银白如月华,便是眉毛都是霜色,身穿一件粗布麻衣,脚蹬一双豁口粗布鞋,正是长情与卫风那名鹤发童颜的师父。
取下斗笠后的男子此时笑看着长情,很是满意道:“为师在想啊,要是你这个小馍馍认不出来为师,为师就跟你没完,看来为师没白养你也没白教你。”
男子在笑,长情的眼神却是沉沉,只是看着男子而已,并不说话。
男子则是用手上的斗笠朝自己脸上身上扇风,一边朝树下摆放着的摇椅走去一边抱怨道:“这都已经入秋了不是?怎么着京城还这么闷热?还是终年飞雪的北云梦好,才下山来没多少人,这都快热闷死为师了。”
男子说完,人已经躺到了摇椅上,翘着腿,一脸惬意地轻晃着摇椅。
长情走到男子身旁,垂眸看着随着摇椅轻晃一脸惬意的男子,道:“若是徒儿没有记错的话,师父已有整整十四年没有离开过北云梦。”
“是啊,整整十四年了,上一次离开云梦山,还是你第一次和阿风小儿独自下山的时候,为师不放心,偷偷跟着去,也幸好为师跟着去了,不然你这小馍馍哪能活到现在。”男子笑着,不仅没有否认,反是坦荡承认道,“当然,小馍馍你应当也还记得为师也说过,为师此生不会再下山。”
“能让决意此生不再离开云梦山的师父下山来,必是山下有大事发生,否则哪怕是师伯跪着请师父,师父都不会下山来。”长情沉声道。
“你以为为师想下山来呢?”男子哼哼声,语气与卫风像极,“若非为了你这个小馍馍和阿风那个混账小儿,哪怕是你师伯亲自背我下山来,我都不来。”
“师父你能不能说点重点?”长情很嫌弃自家师父,“是何事竟劳动师父下山来?”
男子没有回答长情的问题,反是反问他道:“小馍馍,无恒死于非命,元真奇经八脉被废,并且,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元真毫无印象,若只他一人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元朗元明也同元真一般,什么都不记得,无恒死状凄惨,为师觉得,这个事情,小馍馍你不会不知道吧?”
长情沉默不语。
只听男子又道:“无恒是你师叔,元真元朗以及元明是你师弟,此事,你做何想?”
“师父是为了此事而下山?”长情也未回到男子的问题,而是问他道。
男子忽然恼了,瞪他道:“为师先问你的!想对为师不敬是不是嗯!?”
“不是。”长情面无表情地回答男子的问题,“诛妖之人,死不足惜。”
男子定定看着长情,这会儿轮到他自己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沉声道:“你们师伯,今次也下山来了。”
长情那淡漠的眸中当即透出明显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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