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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推开了大殿的门,宫人便汇报说曾修筠求见。
皇后在偏殿接见了曾修筠。
曾修筠一见皇后就抱头痛哭起来:“娘娘,我儿死得好惨啊。”
曾修筠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
“娘娘,凌玉明知勇儿是您的表弟,还这般肆无忌惮,明显是与您作对啊。我听闻凌玉在府中供奉顾家的人,难道……”
顾天晴并不将凌玉放在眼中,但是涉及顾家,她的脸色便变了。
顾天澜死后,顾家那些人还妄图她向着顾家。顾天晴恨不得顾家烟消云散,所以便假意纵容他们。那些人果然愚蠢,以为荣宠加身,更加肆无忌惮。皇帝果然容不下他们,在皇帝要抄顾家的时候,顾天晴还加了一把火,让顾家死得更彻底一些。
那些人都是顾天澜的亲族,虽然他们不识好歹,但是顾天澜一直护着他们。和顾天澜稍微有关系的她都容忍不了,更何况宗祠里供奉的是顾天澜以及疼爱她的父亲与祖父。
凌玉触到了顾天晴的逆鳞。
曾修筠离去后,顾天晴便派人去查了凌府的事。
很快的,顾天晴派出去的人便查出一件当年的旧事。
原来,当年有一支乱军攻占了凌家村,这支乱军凶残成性,滥杀当地百姓,短短的时间,拥有几百户村庄只剩下几十人。凌玉的父母也死在乱军手中。顾老将军驻守在附近,听闻此事后十分愤怒,没有皇帝的命令便带着部将来剿灭了乱军。那时的凌玉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带着更为年幼的妹妹,顾雄将他们带着他们来到邺城,还给了他们一笔钱,在邺城安家落户,并让人照看他们。
顾雄或许早就将这件事忘了。但是凌玉却铭记于心,将顾家当做再生父母。
凌玉明显念着旧恩,所以买下了原来顾府的府邸,保留着宗祠,时常去祭拜。
顾天晴当年想的是,顾雄若是知道自己与祖上打下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好好的将军府落在商人手里,会不会气得从棺木里跳出来。她却没想到凌玉和顾雄竟然有一段渊源。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错了。
“凌玉么?既然你这样敬仰顾家,我便让你去给顾家陪葬。”顾天晴抿着唇,脸上露出一个狠毒的笑。
陛下最厌恶与顾家相关的事了。
夜里,皇帝再次来到甘泉宫的时候,顾天晴便无意间提起了这件事。
“望月有两大富商,舅父和凌玉。舅父的万贯家财都是为陛下准备的,将来陛下需要,舅父便会倾家相助。舅父能有今日的家财,确实有臣妾在背后匡扶。但是凌玉这无权无势的,能到今日的地步,便有些怪异了。臣妾白日里才知道,原来凌玉和顾雄竟有一段渊源。”
顾雄其实也是顾天晴的生身父亲,但是顾天晴从不喊他父亲。
一则,她觉得顾雄偏爱顾天澜,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留给她,在他眼里,整个顾府,恐怕只有顾天澜是他的孩子。幼年时候,她看着顾雄将顾天澜驮在肩膀上哄着的时候,也曾羡慕,后来,那种羡慕便转化成一股嫉恨。跟至亲的妹妹面前,她对顾雄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
二则,皇帝不喜顾雄。她这也是为了和顾家拉开距离。
论及顾雄,皇帝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顾雄战功显赫,功高盖主,当年太上皇将皇位传给他的时候,便跟他提过这个问题。他要他忍,他要他娶他最疼爱的女儿,然后伺机而动。
当年,顾雄将女儿嫁给他的时候,就曾威胁道,若是他敢欺侮她的女儿,他便对他不客气了。他是君,他是臣,顾雄竟然敢这般对他说话,他肯定会‘好好’对他女儿的。
顾天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凌玉能到今日,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皇帝道:“这件事,你去处置吧。”
顾天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臣妾不会令陛下失望的。”
顾天晴做事向来讲究周全。她在皇帝身边长盛不衰的原因便是让这个男人觉得她一直是服从于他的,这是顾天澜永远做不到的。所以顾天澜与他只能做仇人。
第二日,顾天晴知道的事便传到了顾天澜的耳中。她知道的比顾天晴多一些,包括皇帝和顾天晴的对话。
她正坐在院子里,拨弄着院子里的花,站在她身边穿着奴仆装,像是凌府的仆人,但是身板挺直,手上生着粗茧,像个武将。
顾天澜看向他:“你是朔云的人?”
“你的主子是何人?”
“你主子叫你告诉我这些,他为何自己不现身?”
“莫非是因为他觉得长得比你还丑,所以不敢见我?”
“这般怯懦,他还是男人吗?”
顾天澜一连抛出几个问题,将那人问得懵了。顾天澜的语气越来越冲,那人知道自己是替自己的主子挡了火力。
那人不再说话,而是躬下身去修剪花草。
顾天澜看着那人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那人只敢鬼鬼祟祟地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现身,就连查到的事也要通过他人之口告诉自己,还真是……
顾天澜一时想不出词儿,不过就连凌府也有他的人手,可见这望月已经被他渗透的十分厉害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云曜的身体好了许多,已经恢复正常走路,偶尔也能耍耍长枪。
云曜走到顾天澜的身边。
“你猜顾天晴会以何种方式对付凌玉?”顾天澜问道。
“凌府害死曾府二公子?”云曜问道。
“顾天晴会做得更绝一些,比如勾结顾家残部,意图谋反。”顾天澜道。
云曜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谋反的罪名太大了。”
顾家是李邺谨心中的心结,且在他心中,顾家功高盖主,肯定会谋反的。凌玉还在宗祠中祭拜顾家,简直是触了李邺谨的逆鳞。
“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凌玉,免得他成了反贼。”顾天澜道。
说着,顾天澜便放下自己手中的剪子,去找了凌玉。
顾天澜再见到凌玉的时候,凌玉的脸上平白多了一道伤痕。他肤如白玉,面容妖冶,有了这道伤痕,那种妖冶减弱了,倒是多了几分野性。
凌玉见她盯着看,脸顿时黑了:“看什么看?!”
“很好看。”
“什么?”
“更像男人了。”
凌玉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说我之前不像男人?”
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不过顾天澜刚刚说了某位不是男人,如今又说凌玉更像男人,不知道会不会激起某位的嫉恨心,再在凌玉的脸上划上一道。
顾天澜道:“曾修筠并未像我们以为的那般愚蠢,而是向顾天晴告了状。这府邸的宗祠中供奉着顾家的列祖列宗,你又时时祭拜着……这么多年来,那些向着顾家的人,又或者是顾家残部,落得如何下场你该知道的。”
“那又如何?难道我这样也不行?邺城真的成了修罗场了吗?”凌玉冷笑着道。
修罗场。
这个词倒是用得好。
顾天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凌玉冷着脸。
“顾老将军是我的恩公,他活着的时候不能报恩,他不在了,我连祭拜都不得祭拜了吗?顾老将军战死沙场,又并非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为何我不能祭拜?”凌玉的眼中闪动着红光,说着心中的不忿。
这是他至今未曾想通的事情。
顾老将军戎马一生,守卫着望月,为何到了最后连被人提起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更希望的是你们能好好活下去。”顾天澜道。
他爹那个人,对荣华富贵并不在意,他做的那些,不过是想望月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乱之苦。
“顾天晴行事缜密,不会简单按个罪名,还会有让你无可辩驳的证据。”顾天澜道。
“你究竟是何人?连宫中发生的事都知道。”凌玉逼视着她。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也希望宗祠一直在,我有个好祭拜的地方。”
顾天澜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顾天澜离开后,凌玉在那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召集了自己信任的护卫队,令他们加强对凌府的巡逻,一旦有可疑的人或事,便立即汇报。同时,他又让管家去查所有仆从的身世,稍有不对劲的,都暗暗跟踪。只是不可打草惊蛇。
顾天澜离开了凌府,骑着马在邺城转悠了一圈,然后进入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她进入一个房间,手在梳妆台上按了一下,那本来紧紧合着的墙壁突然打开了,露出一条通道。
顾天澜从通道里走了进去。
走了大约十几丈的距离,里面豁然开朗。
那是个小室,一桌一椅一茶,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未下完的棋盘。
顾天澜的脑海中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那空着的位置上仿若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而他对面坐着的则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阿澜,为父教你下棋。你执黑子,为父执白子。”
“爹爹,你又赢了,坏蛋。”
“阿澜,你该下在此处。”
“吃了爹爹一个子!”
顾天澜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在棋盘上下了起来,等到黑子将白子吃完的时候,本来暗淡的墙上突然出现了流光溢彩,那些光芒形成了一个跳跃的八卦阵。
与此同时,邺城的许多人,其中有市井的小贩,也有看似最会阿谀奉承的达官贵人,都不禁站起身来。
“回来了。”
顾家有人回来了。
顾天澜盯着墙上的八卦阵,微微出神。
她父亲讲忠义,性格耿直,但是也并非毫无心机。这便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
这些人不同于暗卫、眼线等,而是他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最信任的人,也是顾家最后的退路。
而今,她重新启用旧部,却并未要后退,而是要清一清这邺城的腐烂之气,让那些在顾家的鲜血与骸骨上欢歌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