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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相请说!”
慕少谦声音有些沙哑,尽量让自己表现地平和看着他。
王慧纶确实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托你想办法,让乾慧长公主再次寻太后要阿筠,她如今的身份在宫里十分不安全,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得早日救她出来!”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虚以委蛇,他很清楚,既然慕少谦知道了程筠的身份,却没声张,定然是起了维护她的心思,那么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慕少谦真正听到时还是愕然了一下。
他其实正有这个打算,而且放眼京城,能在太后手中要人的,除了他母亲再找不到第二个人。
这是王慧纶找他的原因。
可是他是为自己救出程筠,为什么要是帮王慧纶救她呀!
明明他才是跟程筠关系最密切的那个!
那天她把她的事都告诉了他,他……还抱了她呢!
慕少谦心里很不好受,原先他还觉得只吃皇帝的醋,如今倒是好了,颜衍就算了,不想说他,程筠肯定不喜欢颜衍,可是如今来了个王慧纶。
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啊!
王慧纶见慕少谦踟蹰,自然当他是为难。
“少谦,这件事只能你帮忙,这是最好的,她也体面,也安全!”王慧纶道。
慕少谦的直觉告诉自己,王慧纶对程筠的关系并非只是帮忙而已,并非只是感谢她给自己女儿治病而已。
“我想想看…..”他心里有点乱。
王慧纶以为他迟疑的是乾慧长公主的事,“少谦,这个忙你无论如何要帮!”
慕少谦心头一震,聪明如他,知道自己一旦帮忙,王慧纶不会亏待他。
事实上,这一次西山之行,王慧纶几次与他见面,已经有松动的痕迹。
他知道只要他点头,王慧纶不会有任何迟疑,定把王晗许配给他。
可是慕少谦竟是心痛地想笑。
不是因为王慧纶,而是因为自己。
他要搞明白王慧纶意图所在。
“王相,不瞒您说,今日您不开这个口,我也一直在想办法救她出来,自回京都在筹谋这个事,所以不需要王相所托!”慕少谦含笑道。
他无非是告诉王慧纶,他救程筠,不是为了他。
王慧纶点头,他早料到慕少谦会帮程筠出宫,只是他今日开这个口,一来是督促慕少谦快点行动,二来是告诉慕少谦,程筠出了宫,也不能待在慕家。
乾慧长公主以这样的借口入宫要人,到时候肯定是留程筠在慕家的,王慧纶不同意。
所以他有必要跟慕少谦坦白。
“少谦,我实话跟你说,我看上筠丫头了,想抬她入府,所以,这一次是我承你的情,你救出人,我回头想办法给她安个身份,再让她进门!”
慕少谦当场呆立!
他就是心性再稳,骤然听到这句话,他也接受不了。
王慧纶喜欢阿筠,堂堂宰相喜欢阿筠,他女儿都十五了,他竟然想让阿筠给他作妾!
这要不是极大的意志力忍着,他定要当场吐一口血出来!
慕少谦面色发白,指甲都陷入了手心里,一股锥心的痛意袭遍全身。
阿筠,他的阿筠….
他有种心生生被人撕裂的感觉。
“王相,这太…..”
“太不可思议了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抱歉,让你见笑了!”王慧纶失笑,后又叹气,望着棋子发呆。
堂堂宰相喜欢一个男扮女装的小太监,慕少谦惊愕,他不意外。
任何人都会意外,甚至大吃一惊。
到时候随意给她安个身份,少让她抛投露面就得了。
再过几年,等王家年轻一辈起来后,他就早先致仕,回到太原老家,带着她游山玩水,她该喜欢的。
“我会救她出来的!“但不是为他。
慕少谦临走前给了承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王府,只觉得站在大门口时,一阵眩晕。
随后上了马车,他噗通一声,栽倒在马车后方的小塌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月白色的锦缎上,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他心痛极了,痛得无法呼吸。
王慧纶….谁都可以,为什么要是王慧纶!
自那夜洞口相处,他就打定主意到时候纳程筠入门,宠着她护着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不让她伺候任何人,与她做一对偕老的鸳鸯。
正妻娶进门是门第之需,他可以与王晗相敬如宾,可是那丝毫不会影响他宠爱程筠。
除了名分,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谁跟他抢,他都不怕,皇帝都不怕,偏偏那个人是王慧纶。
是当朝最年轻的宰相,世族冠冕,很可能是他未来岳父的人。
越想慕少谦越觉得可笑。
他竟是拿程筠去换王晗来。
虽然王慧纶绝对没这个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程筠动了心思,不然他不会找他。
可是该死的,他居然就是有这种嘲讽,嘲讽他自己。
试问,能放手吗?
他是慕家长房嫡孙,未来慕家的家主,他绝不可能娶一个普通女子为妻,更何况这个人曾经在宫中为奴,曾贴身伺候过皇帝。
为了家族着想,他也不可能不娶妻,这是责任,任何一个世族子弟的责任。
娶程筠,绝不可能!
纳程筠为妾,且不说她答不答应,就算答应,意味着他要放弃王晗。
放眼京城,最适合做慕家长孙媳,宗妇,未来家主夫人的就是王晗。
那么放手程筠…..
他觉得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
只有在有人相争时,才知道那个人在心里有多重要。
那夜看到她跟皇帝相处,他吃醋地发疯,几日没给个笑脸。
今日….王慧纶告诉他,她教他下棋,他嫉妒得发狂。
有人争,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要她。
可是他不想骗自己,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否则不会这么难受,不会这么痛….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是慕家长房唯一的嫡孙,为什么他要是家族继承人….
慕少谦后来是被当做醉酒抬回自己院子里的。
他紧紧拽着那片撕裂的血迹。
他回去就倒头睡下了,不吃不喝睡了一夜。
黎明前才醒来。
他一个人来到书房后面的水阁里。
黎明前是最安静的时候,没有一丝声音,唯有回廊上的盏盏莹玉宫灯,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他靠着柱子贴着水面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无波。
从胸口掏出了从颜衍那抢来的珠子,他无声无息把珠子放在嘴边,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吻着那颗玲珑珠,好像在吻着她,脑海里回忆起中秋那夜与她唇齿交缠。
竟是那么美好,可惜呀….再也不能呢….
他咬破了嘴唇。
两行清泪悄然滑下,他闭上眼唯有苦笑。
玲珑珠碰触到热气骤然发动,旋转了起来,发出七彩斑斓的光泽。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感应到玲珑珠的灵气,程筠竟是也醒了过来,她独自一人在后院的小池子边,负手而立,望着漆黑的苍穹发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自从西山围猎之后,她就很少睡安稳觉。
她该何去何从…倒不是怕皇帝和太后处置她,而是她该有个选择,是继续待下去,还是出宫寻找姐姐。
至今,她都没搞明白师傅临死前让她入宫做太监目的何在,三年了,好像也没怎么样。
姐姐依旧杳无音讯,甚至她不得不去想一个问题,姐姐也许早不在人世了,找到金蟾针的主人,也只不过是报仇而已。
茫茫天下,她就像是个多余的人,不知道何去何从。
接下来几日,她一如既往,不是出宫采办,就是在太后宫中伺候,皇帝那边她没去过问,也没人来找她,她很清楚,太后这是跟皇帝说了什么,她也无所谓。
慕少谦这几日神色都不很好,颜衍来找他几次出门游玩,都被他拒绝了。
可惜颜衍不是别人,慕家的下人是拦不住得,他直接冲到了慕少谦的书房,人还没进门,公鸡的嗓子就嚷得里外皆知。
“喂喂喂,慕少谦,你这几日是怎么了,你不会跟女人一样来了小日子不能出门吧!”
慕家上下:“………”
恨不得把这个昂扬的公鸡给丢出去!
真是太伤风败俗了!
自从上次知道程筠那是女人月事之后,他就开始了解女人的事,这不,都朗朗上口了。
慕少谦没心思跟他斗嘴,装作一副生病的样子,靠在榻上不搭理他。
颜衍进书房把小厮门都给挥退,然后凑近慕少谦,“喂喂,少谦,我来是找你帮个忙!”
慕少谦一愣,这才舍得抬眼看他,见颜衍神情很谨慎,不像往日那边嘻嘻哈哈,眉头蹙起,“什么事?”
“我想把阿筠给要出来,我求过我的老头子,打死都不肯,还踹了我几脚,思来想去,只能来找你了,全京城就你母亲有这个本事!”颜衍很懊恼的说。
慕少谦再一次呆住,痴痴看着他。
一个王慧纶不说,如今又来个颜衍!
慕少谦心口怒火交加,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郁火,又蹭蹭冒了出来,原本明润如玉的神色变得乌云密布。
“不把她弄出来做什么!”他寒着脸瞪他。
“我…….”颜衍琢磨着该怎么跟他说,“我想把她弄到我家,然后我就能欺负她了!”
他蠢萌蠢萌地笑着。
“我看你是喜欢她吧!”慕少谦半愤怒半冷笑。
颜衍一愣,呆住了,随即摸了摸鼻子,高深莫测地看着慕少谦,沉吟半晌,道:“你也知道啦!”
事实上,那夜慕少谦跟程筠呆了一夜救出她后,他就有所怀疑。
程筠从不让别人碰她,估摸是不想被别人怀疑她女儿身,可那次是慕少谦背着她回来的,颜衍当时就怀疑了,只是他没作声而已。
颜衍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粗鲁无状,有的时候他心细的很,而且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慕少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颜衍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只弱弱地拉着他的衣袖,“喂喂喂,你答应我啊,你帮我这个忙,我绝不亏待你!”
慕少谦想起王慧纶一模一样的话,怒火中烧,眼眶都气红了。
他们一个个都可以,凭什么他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