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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太后首肯,皇帝心情放松了一些,屋子里僵硬的气氛也裂出缝隙。
程筠揉推了好一会,总算把太后僵硬的脊背和肩颈给推拿地活络了不少,她推拿不比旁人,带着内力,可以疏通太后因风湿和旧伤於阻的经脉,皇太后顿觉神清气爽。
她对程筠越发满意了。
“我每次都盼望着你来,你来了我这身子就像活过来了!”太后偏头望着她,语气和缓,掩饰不了喜悦。
皇帝眼神恍惚,闪过一丝艳羡。
程筠这个时候已经下了塌,听了这话,立马跪在地上,“只要太后娘娘喜欢,微臣天天来给您按摩!”
太后歪在迎枕上,摇头失笑,“倒是不必,天天按,不见得就好,二来,你留在皇帝身边,我也能放心,你跟皇帝同岁,与皇帝一样机敏聪慧,好得很!”
听了这话,程筠心下大惊,
拿她跟皇帝相比!
这不是夸赞而是捧杀!
顿时后背冷汗淋淋。
皇帝跟太后之间的心结…她一清二楚,太后当着皇帝的面说她与皇帝一样聪明,这是明晃晃在打皇帝的脸。
她是一个太监哪!
至少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个无用的阉人。
她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只是拼命压低姿态,“奴婢惶恐,奴婢只是一介罪奴出身,何谈聪慧?跟着陛下三年,是陛下调教有方!”
自她救过皇帝的命后,皇帝和太后都不许她自称奴婢,此时此景,她不得不袒露自己的低微,以消除皇帝和太后对她的忌惮。
慕容熙面庞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地喝茶,倒是太后神色恍惚地盯着程筠乌黑的发冠,像是陷入了沉思。
“你这孩子,还谈什么旧事,好好跟着皇帝办事就行了!”太后拢了拢袖子,笑了笑,那笑意不曾抵达眼底。
“臣遵旨!”程筠头就没抬起来过。
很明显,太后刚刚是敲打程筠,也顺带警告了他,皇帝心里有些心虚,莫非早膳的事已经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即便他母后从来没跟他袒露过,他也很清楚,他身边定然有她的眼线,不管是他的起居,还是朝政大事,没有哪一点能逃出他母后的法眼。
太后瞅着他们二人的神色,心里暗暗苦笑,现在他们觉得自己狠厉,将来会感激她的,一切以大局为重….
当年犯过的错,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那一次的教训,差点颠覆了整个大雍,她心头绞痛,竟是有些难以自持。
无论如何,以大局为重!
她咬着牙这样跟自己说。
太后目的达到,不再多言,挥挥手,示意他们退去。
程筠离去前,明显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灼着她后脑勺。
出来时,阳光普照大地,光芒万丈,大明宫层层叠叠的殿宇气吞山河,殿顶的琉璃瓦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明明是明媚的好天气,可二人都觉得浑身冰冷,乍一出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帝长长吁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大步往前走。
二人谁都没吭声,直到出了大明宫,回太极宫时,皇帝的声音才毫无防备地传出来。
“阿筠,答应我,永远在我身边,坦诚于我好吗?”湛蓝的苍穹下,他望着那无边无际的蓝海,这样请求于她。
高处不胜寒,他只求有一个人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任何风吹雨打,在他转身时,他都能看到她坚强无畏地守护他。
程筠怔住,一丝难以抑制的悲伤在眼底滑过。
不可能了,从一开始,她有目的地接近他,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已成为奢望。
“好!”
一个字,清浅却清晰,跟一束阳光似的,照亮了他的心底,少年俊朗的面容迎着朝阳,终于笑出了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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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未立后,后宫也仅有五位嫔妃,再加上先皇还未出嫁的三位公主,后宫主子非常少。
皇帝本来年纪小,妃嫔年纪也不太大,皇帝不放心将事情交给她们处理,也不好让还未出嫁的公主来操持后宫,所以一切事宜都交给程筠打理。
皇帝念着她一日一夜没睡,下旨要求她回纳兰院歇息。
可后宫完全缺不了她,她前脚回到纳兰院,后脚就跟来一大堆太监,将后宫各局各司的事报与她听,她只得一一调配。
好不容易把事情安排下去,结果看到一个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她。
程筠还没进门,负手站在主屋的长廊下等着那个从回廊上跑来的人,常日跟着她的小顺子拿着一把芭蕉绣牡丹扇在一旁给她打扇。
院子里开着几团月季几盆茶花,靠边还有一个黑陶大缸,里头种着几支夏莲,如今缸口撑起了四五片绿荷,一朵粉红色荷花躲在荷叶下,正朝着程筠的方向,似歪着头在跟她打招呼。
那个小太监终于跑到了她跟前,“程公公,永阳公主在后宫大发脾气,说是请您过去呢!”
程筠眉头一皱,想起了昨夜慕少谦的事,心情颇有些复杂,这位公主是圣上唯一的妹妹,当初先皇战死后,发现后宫还有一妃嫔有孕,生下来正是永阳公主。
皇帝很宠这位妹妹,以至于养成了她刁钻跋扈的性格。
这点事不可能劳动皇帝,更不可能让太后知道,其他人完全镇不住这位公主,只得她出马了。
永阳公主住的正是永阳宫,宫殿如其名,坐落在西内苑靠东的位置,离皇帝的乾嘉宫不远,背靠一片林荫,面对一个人工小湖,景色优美,阳光充足,上午的太阳照射在永阳宫正殿,整座宫殿闪闪发光,故有其名。
纳兰院在西内苑东南角,往东隔两墙和一条宫道就是大明宫,南边则毗邻东宫,越过一个院子,可从角门抵达西南边的太极宫,可谓是到哪都方便。
程筠不出一盏茶功夫,就到了永阳宫。
从侧门进去,往右过穿堂,回廊绕过一个园子,就来到永阳宫正殿。
里头砸了一地,还听到永阳公主哭骂的声音。
程筠看着一地的古董碎瓷心有鄙夷,她不喜刁蛮造作的女人。
从正厅往左垂着帘子里头,就看到永阳公主趴在靠窗的案炕上哭泣。
“气死我了,昨夜那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成功!!!”
她边骂边对着一个小太监拳打脚踢。
“公主殿下!”
程筠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淡淡施礼,面容冷漠无波。
永阳公主听到她清冷的声音立马止住哭声,抬着一张俏脸看着过来,她长相十分甜美,一双美丽的水杏眼,脸颊还嵌着两个小梨涡,十分可爱,哪怕是哭起来眉头紧皱,嘴巴翘起,依然不减她的天真烂漫。
“程筠,你来啦,我问你,昨夜是不是你送少谦哥哥回府的!”永阳公主跳了起来。
程筠没有回答,而是瞥了几眼跪在地上的太监的宫女,永阳公主立马会意,然后又是一阵乱踢,“你们给我出去!”
内侍们忙不迭鱼贯而出,生怕跑不赢。
程筠淡淡瞥了一眼,方不耐烦地看向永阳公主,“是,臣奉圣命送他回家!”
永阳公主一听眼睛就直了,立马拉着程筠紧张地低声问道:“那…那..他当时怎么样?有没有….”
她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跟程筠说。
昨夜她让侍女给慕珝灌酒下了药后,就等着侍女把慕珝引到宣华殿边上的侧殿去,哪知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后来就发生了刺客的事,她被强行送回永阳宫,直到早上打听才知道程筠送慕少谦回去,这才叫了她来。
程筠心中了然,故意往前走了一步,挨着她近了些,声音低沉却清晰道:“公主,臣发现慕小侯爷中了春药,并且还跟一位….”她说到这故意没说下去。
慕少谦手里拿着她的东西,她要想办法弄回来,现在她心里有了个主意。
永阳公主听了这话,猛吸了一口气,眼珠子快瞪出来,抑制不住尖叫道:“一位什么?是谁?”
她快要跳起来,只等程筠说出来,她就要去把那人给撕了。
程筠唇角略略一勾,皮笑肉不笑道:“公主,昨夜臣问了小侯爷,他说他宠幸了一个宫女,但是不知道那宫女是何人,不过他手中有那宫女留下的信物….”
永阳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自己为他人作嫁衣裳,气的快要发疯,她狠狠地拽着拳头,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不要脸的奴婢,还敢留信物…”永阳公主噼里啪啦骂了一阵,什么恶毒的话都用了。
程筠在一旁淡淡地听着没什么反应,仿佛跟她无关似的。
“程筠,本公主命令你,一定要去慕家把拿东西给拿回来,再给我把那个贱女人找出来!”
程筠从善如流,“臣遵命!”
“正好臣要出宫查刺客的事,顺道去一趟慕府!”
“快去,快去,如果你要不回来,我再亲自去慕家,不给他闹个天翻地覆,他不知道本公主的厉害!”永阳公主催促着她。
程筠暗暗翘了翘嘴角,拱手一礼退出去了。
不一会,她点了几个太监和侍卫从兴安/门出宫。
虽然她主要目的在于慕府,可还是做做样子赶去平康坊,查探春妍楼的事,如今春妍楼的人全部被带去了京兆府的地牢,京兆府的人在审问,她不着急,等着结果便是。
她自己走了一趟平康坊,在春妍楼里巡了一圈,又上了马车往大宁坊方向去。
事实上,事情经过怎样,没人比她更清楚,但她当初选择春妍楼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不着急,一切慢慢来。
毕竟劳累了一晚上,没得空歇息,出宫后,她就让马车慢一点行,自己靠在里头小憩。
习武之人,身体恢复得很快,等到马车抵达大宁坊后,她整个人又神清气爽了。
她一袭湛蓝色的长衫,负手立在慕家两蹲大狮子前,她高挑瘦劲,面容俊白,跟平日不同,今日她用一根天蓝色飘带束发,丝带飘扬,更衬托得整个人清透秀逸,如高山松竹。
慕少谦,你个难缠的狐狸!
“来人,去给本公公通报,我要见慕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