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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晓秀太了解丈夫的性格了,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从来不敢冒险。他那种发自肺腑的嚎啕大哭,一时竟令梁晓秀无所适从,难以适应。她本想发作,但看到丈夫伤心的样子,打消了发作的念头。她对丈夫一直采取恩威并施的态度,那一阵她对丈夫态度不好,伤了他的自尊心。按理说,那么大一笔投资,她应该征求一下丈夫的意见,但她没有那么做。她投资时也犹豫过,她担心丈夫介入后,会改变她的主意,所以她一咬牙就投了。
她安慰丈夫说,他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没必要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宋福禄有什么意见,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她会认真倾听;如果有道理,她会采纳他的意见。她的想法很简单:中餐馆将要开业,那就好比将要开战;大战之际,将帅不能反目,而必须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宋福禄毕竟是她丈夫,她应该善待他,不能把他当局外人。
宋福禄停止了哭泣,他想好了一套说辞,抬头看着梁晓秀说:“晓秀,你知道咱们买的大楼多少钱吗?”
“160万欧元。”
“装修费用多少?”
“40万欧元。”
“两项相加,正好是200万欧元。在法国有这么大规模的中餐馆,我们是独此一家啊。”
“福禄,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必须珍惜我们的成果。我们挣钱很不容易,费了四年的心血,挣到了600多万欧元;我们花每一分钱都应该慎重,都应该让它产生效益。”
他想给梁晓秀讲事实,摆道理,慢慢说服她。在他看来,梁晓秀就是一匹烈马,她独往独来,桀骜不驯,要想说服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说得有道理,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也是本着这个原则花钱的。”
“可现实情况是,你花钱超支了:一次购进6万瓶红酒,投入300万欧元,把我们全部的资金都投进去了。我们现在没有了老本,没有了后路,今后我们怎么发展?所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不要冲动,不要盲目,谨慎行事。”
宋福禄说出了他的种种担心,预测了各种后果。他对未来持悲观态度。
他最后说,他们弄不好会破产,会倾家荡产。那时他们后悔都来不及,他们不能冒险,必须稳打稳扎,步步为营。他想听听梁晓秀的具体想法。
听了宋福禄一席话,梁晓秀心中已经有了预案,她一条一条说给宋福禄听。
按照她的计划,他们首先调整快餐店的经营内容,把快餐店改为红酒专卖店,销售中低档红酒。她在波尔多采购的2万瓶红酒拿到专卖店销售。1欧元的红酒卖5欧元;5欧元的红酒卖10欧元。她估计那些红酒都能卖出去,那样他们就有了进货的后续资金,不至于断了后路。
宋福禄为她算了一笔账:假设一个月卖出2万瓶中低档红酒,他们能有15万欧元的进账,去掉成本,利润大约有8万欧元,一年下来最多有100万欧元的收入,还是不够支付四家酒庄的酒款。按照梁晓秀和四家酒庄签订的合同规定,1975年她还将从四家酒庄采购四万瓶高档酒,总价为340万欧元。那么大的缺口,她怎么补齐?
梁晓秀说,她的设想不是一个月卖出2万瓶红酒,而是卖出10万瓶红酒,总利润为40万欧元,一年下来至少要达到400万欧元。他们就用那笔款子购买新货。她说的信心十足,好像那是一件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情。
“你保证能卖出那么多红酒?”宋福禄表示怀疑,他认为梁晓秀过于乐观。卖货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卖出10万瓶红酒呢?
“我保证能卖出那么多红酒。10万瓶中低档红酒不算多。我是这样想的:大广场那一带还没有红酒专卖店,我们独此一家,生意肯定错不了。我拿的是低价酒,只要数量上去了,利润就可观。法国人喜欢喝红酒,红酒对他们来说就是日常饮料。他们每月在酒水上的消费与他们的食品消费几乎相等。我做过调查,一般四口之家,一个月的红酒消费量为30-40瓶,以10欧元一瓶计算,大约在300-400欧元之间。我们必须占领这个市场。一千户一个月的消费量就是30-40万欧元。我们一个月拿不下一千户?我不信。”
“可是你和人家签订的中低档红酒合同,一年只能进2万瓶红酒啊。”
“合同中还有一个附加条款:最低采购一万瓶红酒,最高不限量。就是说,如果我们如果卖得好,我随时可以让那两家酒庄发货,一个月一家酒庄提供5万瓶红酒一点问题都没有。”
宋福禄这是觉得梁晓秀并不是蛮干,她很有心计,留了后手。
“我今天就和穆尔谈,让他从明天开始卖红酒。我们让晓玲、振钢先给他打下手。卖红酒和卖卷饼是两回事,红酒卖起来既容易又快。穆尔是销售天才,我相信他有能力创造销售奇迹。”
“照你这么说,我们不做卷饼生意了?”
“赚不到多少钱,我们还做卷饼生意干吗?我们转行卖红酒。一个买卖到一定时候就不好经营了,我们不能在卷饼生意上在浪费时间了。”
“那么,你那些顶级红酒怎么办呢?”
梁晓秀给宋福禄讲了她的第二套方案。
半个月后,他们的中餐馆正式营业。餐馆大楼共三层,她计划在二层开高档中餐馆,专门提供拉蒙图、木桐、拉菲、拉图四种顶级红酒。拉蒙图一瓶卖400欧元,木桐一瓶卖300欧元,拉菲一瓶卖330欧元,拉图一瓶卖360欧元。四瓶酒的纯利润为1090欧元,一天卖出40瓶酒,利润就高达一万欧元。一年下来,顶级红酒的利润应该在300-400万欧元之间。那是最保守的估计。
“晓秀,你有这个把握?”宋福禄的眼睛渐渐发亮。
梁晓秀信心十足地说:“我有这个把握。我们的餐馆不是一般的中餐馆,而是顶级中餐馆。顶级餐馆就得配顶级红酒。在全法国,提供四种顶级红酒的餐馆还没有先例,我们是独此一家。二楼餐厅可以摆大小80张餐桌,能容纳300人。凡是到我们餐馆来就餐的客人,都是财大气粗活敢花钱的顾客,他们人均消费在300欧元左右,其中酒钱200欧元,菜钱100欧元。一天有100位客人,一天的毛收入就应该有3万欧元。”
“那纯收入就能有2万欧元,”宋福禄插话说,“一天2万欧元,一个月60万,一年600万?”
“这应该是最低数。如果翻倍,一天有200位客人,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万欧元的纯收入。有了那个数额的进账,你还担心付不起酒款吗?”
“道理是那样,可是怎么能揽到那么多顾客呢?”他最担心的就是顾客,一想到顾客他就头疼。
“事在人为嘛。我们在里尔四年还没有涉足高档餐饮市场;现在时机成熟,我们不仅要涉足,还要开拓。法国佬不是很有钱嘛,那就让他们来光顾我们的顶级中餐馆,享用顶级美酒佳肴,心甘情愿地往外掏腰包。”
“你怎么就敢肯定那些有钱人会来我们餐馆消费呢?”
“因为过去没有那种高档消费的场所;我现在就提供那种高档消费的场所,填补一个空白。”
梁晓秀说那段话时,充满了自信,颇有大将风度。她起身在房间里踱步,边走边说,她还有第三个方案。
“什么方案,晓秀,快告诉我。”宋福禄受到了巨大鼓舞,心情为之一振,感觉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钞票,看到了远景。
“好事多磨,第三个方案回头再和你细说。你先给穆尔打电话,让他来酒店,我们和他一起谈,明天就让他卖红酒。这事一刻都不能耽误。”
梁晓秀说干就干,一刻也不耽搁。
宋福禄给穆尔打电话,让他来酒店谈重要的事。
穆尔说,他半个小时后过来。他那些日子卖不了多少卷饼,非常苦恼,听到梁晓秀回来的消息,高兴万分,他想梁晓秀会有办法帮他摆脱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