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傻小子卖上瘾

草原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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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尔其实并不是真傻子,按照梁晓秀的看法,他只是在某些方面缺一根筋;别看他已经23岁了,但还保持着一颗童心:单纯、幼稚、执着,所以在梁晓秀和宋福禄眼里他就像傻子。

    这小子的想法很简单:一天卖出100份卷饼套餐,赚到50欧元;别的事与他无关。这正是他的执着所在。他那天晚上确实失眠了,躺在床上一直想着卖卷饼的事。他活到23岁,第一次遇见这种独自赚钱的机会,心里很激动。梁晓秀给他制定的任务是平均每天卖100份卷饼,赚50欧元,这使他看到了希望之光。他开始计算钱数:一天赚50欧元,一个月赚1500欧元,10个月就能赚到15000欧元。15000欧元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笔大钱,他从未见过那么多钱,想象不出赚那么多钱则么花。他的生活很简朴,吃穿住行都由母亲代劳了,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开销。母亲每月给他的50欧元零花钱他都花不完,还能存下20欧元。

    他们母子俩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赚到1500欧元;而他即将在一个月内就单独赚到1500欧元。母亲一直认为,他还不能独立赚钱;现在有了机会,他要做给母亲看看。他想等到他赚到15000欧元后,他再把这一消息告诉他母亲,让他母亲震惊、兴奋、欢呼,为他自豪,为他骄傲。

    一直快到天亮时,穆尔才入睡。他平时睡觉、起床很有规律:晚上12点睡觉,早晨8点钟起床,8点半吃早饭,雷打不动。但那天他却因为失眠睡过了站,9点钟时还在睡觉。

    妮娜很纳闷,儿子平时起床时间就像钟表一样准确,从不耽搁;今天他怎么没起来呢,是不是病了?母亲敲他门,催他起床。他听到敲门声才苏醒。他一看表已经9点了,慌慌张张地起床,顾不上和母亲打招呼就赶紧往咖啡馆跑。他们的咖啡馆每天上午9:30分开门,上午是他的班,母亲下午2点才去咖啡馆。

    他恍恍惚惚来到咖啡馆,打开店门开始煮咖啡。咖啡馆的咖啡都是现煮的,平时都由他来煮。他从小和母亲学煮咖啡,到18岁时学会了煮咖啡。他煮的咖啡香喷喷的,很受顾客欢迎。他母亲曾开导他说,学会煮咖啡就等于学会了一门手艺,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对此他坚信不疑。

    可是那天他满脑子都是卷饼,煮咖啡时还在想着怎么卖卷饼,居然把第一锅咖啡给煮糊了。他很窝火,清理掉焦糊的咖啡,重新煮咖啡。好在上午客人不多,当他把第二锅咖啡煮好时,才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客人。那些客人是常客,他们昨天没来,但听人说妮娜咖啡馆有两幅画值得一看,咖啡馆还提供中国卷饼,出于好奇他们来咖啡馆,想欣赏那两幅画,同时品尝一下中国卷饼。

    一位客人一进咖啡馆就问穆尔那两幅画在什么地方。穆尔耸耸肩旁说,两幅画下午3点钟才能送过来,画的主人那时来卖中国卷饼。又有一位顾客问他中国卷饼有什么特点。

    一听到卷饼两个字,穆尔的眼睛就亮了,就像猎狗闻到了猎物一样。他向那几位客人推荐说,中国卷饼属于快餐系列,在各国快餐中处于第一流的位置。他们咖啡馆引进中国卷饼后,客人都赞不绝口。

    一位客人便问:中国卷饼真的有那么好吗?

    穆尔说,卷饼的数量有限,定量供应。客人若想吃到美味可口、新鲜出炉的卷饼,就得准时到达咖啡馆;如果来晚了,就吃不到卷饼。他把梁晓秀教他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居然把那几个客人的胃口给吊起来了。

    几个客人说,他们下午3点钟一定准时过来,一边看画,一边吃卷饼。

    那天中午梁晓秀和宋福禄在里尔大学食堂卖卷饼,生意出奇地好: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卖完了100份卷饼。宋福禄一看表还差15分才到一点钟,他让梁晓秀再准备10份卷饼,免得学生来买卷饼时没货了。

    梁晓秀说:“100份够了,不能再增加数量了。”

    “你这是什么话?”宋福禄不解地问道,“有了赚钱的机会,你却要放弃?”他以为梁晓秀犯了糊涂,竟忘记了挣钱的事。为了多卖出一份卷饼,他们曾绞尽脑汁,苦苦思索;而此刻梁晓秀居然不想再多卖卷饼了,他怎么也行不通。

    梁晓秀象行家一样说:“我和你说过:我们要定量供应,给那些老外造成奇货可居的印象。你忘了吗?如果我们加大量卖,早晚会把生意弄垮了。这是做生意的诀窍。我们的中国卷饼别说在里尔大学,就是在整个里尔市也是独一份。我们垄断了这个市场,所以我们必须精心培育这个市场,每天在学生食堂只提供100份卷饼,始终吊着老外学生的胃口,让他们馋,让他们流哈喇子。”

    梁晓秀说的头头是道,宋福禄越听越糊涂。他不认同梁晓秀的说法,认为她那种做生意的方法赚不到大钱。在他看来,只要有人买他们的卷饼,他们就应该不停地卖卷饼。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还有这么做生意的?”宋福禄挠着头说,“我算开了眼界。”他不想说服梁晓秀按他的意见办,因为这一阵发生的事都证明梁晓秀的判断是正确的。

    梁晓秀那天一直惦记着妮娜咖啡馆下午的生意和晚上穆尔那傻小子卖卷饼的事。她认为那是第二、第三战场,开辟出来具有重大意义。特别是穆尔的外卖意义更大。穆尔同意外卖,实际上等于在给他们打工:他们把卷饼交给穆尔,穆尔去卖卷饼,省去了他们多少时间和精力!

    那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她想:倘若有10个象穆尔一样的人给他们卖卷饼,他们一天能卖出多少份卷饼!她想得很远,想得很大。她已看出苗头:只靠他们俩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他们必须发动老外,借助老外的力量扩大生意的规模。在她看来,最理想的模式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只负责生产卷饼;老外负责所有销售工作,那样不仅加快了销售的流程,而且大大提高了赚钱的速度和规模。

    穆尔中午关上店门回家吃午饭时还心不在焉,她母亲看他神情恍惚,问他是否身体不舒服,他撒谎说他没事,只是有一点感冒。那小子平生第一次在他母亲面前撒谎了,他生怕母亲知道他要给梁晓秀卖卷饼的事。卖卷饼是他的秘密,是他最大的个人隐私,绝不能透露给母亲。

    梁晓秀和宋福禄下午2点钟赶到咖啡馆时,妮娜和穆尔正在眼巴巴地往窗外看,他们在焦急地等待着两个中国人的到来。

    梁晓秀小声提醒宋福禄说:“你看,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他们在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呢。”

    “我们成了他们的大救星了。”宋福禄也悄悄说。

    他们俩一进咖啡馆就直奔后厨,开始忙活起来。那天他们按照梁晓秀的意见只带了30份卷饼的食料。梁晓秀说,咖啡馆小,他们不能一下子就提供那么多卷饼,而要逐渐加大供应量,慢慢培育这个市场。

    妮娜一看,梁晓秀没有拿来两幅画和四个小红灯笼,便心急如火,让儿子到厨房问梁晓秀是怎么回事。

    穆尔溜进厨房,看着梁晓秀傻笑。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卷饼,一心想着晚上卖卷饼的事。

    梁晓秀故意问:“有事吗,穆尔?”

    “梁小姐,你们今天准备做多少分卷饼?”

    “30份。”

    穆尔放低了声音说:“晚上还有50份,对吧?”那小子惦记着晚上外卖的事,那才是他的正业。

    “对,晚上还有50份,”梁晓秀夸将说,“穆尔,你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梁小姐,我会努力的。我知道100份卷饼是最终的目标。”

    那傻小子一直在谈论卷饼的事,竟一时忘记了问画和灯笼的事。妮娜等了半天,不见儿子出来,便喊道:“穆尔,你怎么还不出来呀?”

    木耳听到母亲的喊声,就像小狗听到主人叫声一样迅速走了出去。

    “他们怎么说?”母亲问。

    “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这么半天,你在干什么,穆尔?”

    “我在看他们做卷饼,我很好奇。妈妈我再去问问画的事吧。”

    “不用问了,中国人的想法我们搞不懂。我们等等看,还来得及。”

    2:30分,梁晓秀和宋福禄准备完毕,他们从厨房走出来,来到外面从汽车后备箱取出两幅画、四个红灯笼,回到咖啡馆。

    妮娜看到梁晓秀手中的画,眼睛顿时亮了。她讨好说,她还以为梁晓秀忘带两幅画了呢。梁晓秀说忘不了,她今天带的是另外两幅画。

    两幅画都用纸包着,梁晓秀慢慢打开包装纸,宋福禄把画架子放在橱窗上面,小心翼翼地把两幅画放到架子上。他们象供佛一样把两幅画供了起来。

    那是两幅风景画:一幅水彩画,表现的是里尔郊外的原野风光;一幅是水墨画,表现的是中国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的情景。

    妮娜看呆了。这两风景幅画,在她看来,其艺术性远远超过《宋饼图》。她想象不出梁晓秀怎么能画得那么好。

    “梁小姐,这两幅画画的太棒了:出神入化,惟妙惟肖。我看你不想业余画家,你倒象一个专业画家,而且是一个高水平的专业画家。”

    “谢谢你的夸奖,夫人。”梁晓秀不露声色地说,她还拿不准她画得画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妮娜站在两幅画前久久不离开,她着迷了。

    宋福禄已经把四个小红灯笼挂在橱窗里,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两个女人。他不想多说话,只想听梁晓秀说什么。

    梁晓秀说,咖啡馆要开门了,他们得回厨房做卷饼。

    妮娜说:“梁小姐,一会儿客人来了,请你出来给他们讲解一下你的大作,好吗?”

    “夫人,你不是说我们不能到前台见客人吗?你怎么叫我出来见客人呢?”梁晓秀故意反问道,“我还是呆在厨房吧。”

    妮娜不好意思地说,客人总问画的事,而且要求见作者,所以她希望梁小姐能满足客人的愿望。梁晓秀便说,他们卖的是中国卷饼,而不是中国画,所以她没必要见客人。

    妮娜挺尴尬,后悔当初说过的话,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说服梁晓秀。

    宋福禄和穆尔站在一旁都想说服梁晓秀到前台给客人讲解她的画,但又都不敢说话。他们无形中都对梁晓秀感到畏惧,在她身上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样子。

    梁晓秀看到外面已经有了客人,便回到了厨房,宋福禄赶紧跟着她也回到厨房开始做卷饼。

    穆尔打开店门,外面已经来了20几个客人,他们一进来就直奔两幅画,站在画前欣赏。咖啡馆此刻成了画廊,没人点咖啡,只站在那里看画。

    妮娜赶紧招呼说:“各位先生,请入座。画可以慢慢欣赏,你们先点中国卷饼吧。卷饼数量有限,过点就没货了。”

    她那么一说,那些客人便不好意思地入座,开始点咖啡和卷饼。每个客人都点了卷饼,一共22份。

    穆尔拿着单子到厨房说:“梁小姐,22份卷饼。”

    梁晓秀已经做好了10份卷饼,宋福禄把每份卷饼都包好,装在一个大托盘上,让穆尔拿走。

    穆尔托着大托盘,美滋滋地给客人送卷饼,那些没尝过卷饼的客人,看见卷饼忍不住打开包装纸便吃了起来。

    穆尔站在一旁问那些吃卷饼的客人:“味道如何?”

    “味道鲜美。”

    “味道妙不可言。”

    “味道好极了!”

    穆尔乐得直点头,他又回到了厨房。梁晓秀又做好了6份卷饼,穆尔端着卷饼就往外走,顾不上和梁晓秀说话。

    梁晓秀和宋福禄说:“你看那傻小子多敬业!”

    “我看他最都乐开了花。”

    “到晚上,他卖完卷饼,他更得乐开了花。我们算是找对人了。这样好的傻小子上哪儿去找?哪儿都找不到!”

    “你还别说,真没地方找像他这样的傻小子。”

    20分钟内,30份卷饼全部卖完了。

    宋福禄惊呆了。他想:要是照这个速度卖卷饼,他们一天至少能卖出500份卷饼;500份卷饼的纯利润能达到1000欧元。他都不敢往下想了:小小的卷饼居然能卖出那多钱,那他还有什么必要开中餐馆呢?干脆一辈子卖卷饼算了。

    宋福禄在收拾厨房时,穆尔走进来说:“还有客人点卷饼呢,梁小姐。”

    “你怎么回答的,穆尔?”梁晓秀问。

    “我说中国卷饼数量有限,只能定量供应。客人要想吃卷饼,只能明天再来了。”

    “你的回答很好,穆尔。”

    傻小子这时吞吞吐吐地说,他想请梁晓秀到咖啡馆里给客人讲解她的画,刚才他母亲让他请梁晓秀出来。

    梁晓秀看在穆尔的面子上,她就到外面给客人讲讲她的画。

    穆尔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出厨房,一进可法官就大声说:“各位先生,我请来了画家梁小姐,你们有什么问题,就请问吧。”

    梁晓秀看到咖啡馆已经坐满了人,其中大部人都吃完了卷饼,正在喝咖啡呢。

    一个客人问:“小姐,这幅里尔郊外的风景画,你画了多长时间?”

    “一个月。”她其实只画了三天。

    “那么那副中国画呢?”

    “也是一个月。”她随口就说,其实那幅画她只画了两天。

    另一个客人又问道:“小姐,你的画法很独特,你这是什么流派?”

    “往大了说,是属于中国流派;往小了说,属于粱式流派。以这幅里尔郊外的风景画为例,我用中国技法表现了里尔郊外的风景。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那个客人说:“创意很好,构图严谨,生动地再现了里尔郊外的风光。这是一幅水彩画,如果是油画,那价值更高了。顺便问一下,小姐你画油画吗?”

    “我画。我有一副里尔大广场的油画,我明天要带来。”

    “哦,那太好了!”众人鼓起掌来。

    梁晓秀没料到她的画竟然那么受欢迎,她在琢磨着怎样利用她的画更好地买他们的卷饼。

    宋福禄则觉得这帮老外都是傻帽,梁晓秀随便画的画,他们去当成了宝贝,没完没了地评论。

    妮娜非常高兴,她的咖啡馆从未没有来过这么多客人。客人多了,她的收入自然增加了。她想稳住梁晓秀,让她长期在咖啡馆卖卷饼。

    穆尔则认为梁晓秀是一个天才,她不仅会画画,还会做卷饼像这样的人才,他在里尔大学还没见过第二人。

    还有客人问梁晓秀,他们为什么不能提供足够的卷饼。梁晓秀说,做卷饼和画画一样,必须精神高度集中,一次做多了质量没保障。此外为了保护她的手,她不能过多地用手。

    那些人似乎明白了,一再说艺术家的手最珍贵,确实不能太劳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