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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老语气不善的说道:“鬼王?万鬼之王?这等东西,还存在在世间吗?!”
牡丹婆婆讥笑:“这等东西自然是存在的,是你见识太少了!”
从刚刚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凡世高也开口了,“鬼王自然是存在的,但已经十几年没有听说哪个跑出来为祸人间了,你突然提起这个是作甚?”
就在老头打算好好说说的时候,杜然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低低地说道:“师父,我不太舒服,各位前辈,杜然先去休息了,实在对不起。”
说完也不管他们的脸色如何便匆匆走回了房,段紫青给了乔奕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的跟着过去了。
杜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脚步一拐,来到了后院,坐在了木椅上,胸口闷闷的疼。
乔奕跟着后面,倚在门边上,双手抱臂,看着杜然,道:“若是有何烦心,不要闷在心里。”
杜然没有说话,她明白师父的好心,她肚子里的东西一天不除去,那么她的生命就会一直受到了威胁。
她也知道,师父叫了那么多的人的目的是什么,恐怕就是商讨如何拿掉肚子里的东西,明明她都预料到了,也做好了准备,但是真当要面对的哪一刻,她却懦弱了。
“没事。”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杜然能对乔奕说的话,似乎只有这么两个字。
乔奕道:“别担心,你会活着。”
杜然摇头,“我并不担心这个。因为,我有你们,师兄,谢谢你。”
乔奕目光从杜然的脸上移开后,道:“那个鬼……你是自愿的吗。”
杜然的心跳漏了一拍,心里头一阵慌乱。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她在这里休养了这么久,师父和师兄从没有多问过一句,她也就自欺欺人的保持了沉默。
但现在,乔奕还是问了出来。
杜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道:“师兄,我喜欢他。”
终于,她还是承认了。她喜欢沈郁,这是一个事实,也是一个曾经。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惧怕这一个事实,也在逃避这一个事实。
乔奕沉默了半响,道:“人鬼殊途。你被迷惑了。”
杜然错愕,“师兄,你没有怪我吗?”
“鬼善迷惑,你不过是迷途知返了,我为何怪你?”
“鬼善……迷惑?”乔奕轻笑,在杜然看不见的地方,他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眼神。
“鬼者,惑也,眼鼻耳口,面由心生,幻化极致,你所见所想所感,皆是有你心所化,鬼用之皮囊,迷惑心神,步入泥沼,困人其中。”
杜然的眼睛瞪大了,她下意识的否认着;“不会的,阿郁,我,我真的喜欢过阿郁,没有被迷惑,不是迷惑……”
如果这一份感情都是假的……
不,这不会的!
乔奕冷声道:“在你性命攸关之时,他在哪里?这一切,都是他导致的。鬼王对于子嗣的渴求超乎你的想象,你不过是一个容器罢了。”
杜然不发一言。
“人鬼殊途,从不是一个警戒,而是一个结果。我不管你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去,但如今你是我天机门的弟子,便是我的师妹,道鬼不相谋,我希望你想清楚了。”
留下这句话乔奕转身离开了,给杜然一个独处的空间。
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的收紧了,杜然咬着下唇,一点点的将自己的眼泪给逼回去了。
她开始反思,从一开始,她和沈郁的相识,就不是一个好的开端,她怕他,躲他,甚至极度厌恶,被迫承受,她将沈家对她的恩加在心底,所以她只能承受。慢慢的,一点点的……沈郁形影不离,伴随其中。
她从一开始的逃避到习惯,到无可奈何,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成了喜欢?变成了依赖?变成了一个精神的支柱?甚至,她为了他,想要变强,想要成为合格的道士,想要匹配在他身边,这样的心情让她感到满足,感到快乐,那个时候的心情,她记忆犹新。那不是假的,她真的喜欢着沈郁。
只是……那一个沈郁……或许是她理想化的存在。
直到这个时候,杜然才从惊喜兴奋的心情中回过神来,将自己从喜欢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看待沈郁,杜然只觉得浑身发冷。
对啊,一开始那一个,肆无忌惮,毫不留情的鬼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温柔了?甚至温柔得让她忘记了他的曾经。跳楼的蒋丹丹,被推下楼的李佳,惨死厕所的老道士,这些事……直指沈郁。
高三那半年的时光,她被他折磨得精神萎靡,神情恍惚,甚至惊吓过度,这一切明明都是沈郁所为,若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又怎敢想象,以后会有那么一天,她居然喜欢上了这一个折磨她的鬼?心,突然的寒了。
鬼善迷惑。
沈郁……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惑她的?
那一个温柔的,会宠她,会抱着她,会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的沈郁,只是迷惑她的吗?杜然像是惊醒了一般,她的心墙就这么一点点的被卸了下来,直至后来她忘记了他曾经的恐怖,贪恋他现在的温柔。
所以……这便是迷惑了吗?
她所喜欢上的,只是一个虚假的沈郁吗?
若是没有鬼卞的出现,若是她没有被带去鬼境,若是她没有看见那一个鬼子的降生,她会怎么样?
她会不会一直被迷惑着,然后被说服着,怀着一个怪物,或许直到生产的那一天,她才会知道自己究竟怀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但那个时候被开膛破肚的自己已经死了吧?
她的身体血肉模糊,她的肚子破开一个大洞,内脏流了一地,温度逐渐下降,她的尸体逐渐冰冷,然后沈郁站在旁边,抱着那个怪物,看着她慢慢死去。他的眼神里,是嘲讽,是取笑,看啊,一个容器居然爱上了施与种子的鬼,多么可笑。
这个画面一旦出现在杜然的脑海里,就再怎么也消不去了,就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喉咙一甜,杜然死死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丝血液从指缝间蜿蜒而下,在惨白的脸色对映下,更显得几分狰狞。
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破碎了,将她所有的侥幸和躲避都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