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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哪里是纯净无邪的少年能说出口的,这分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魔王。
自从喜帕掀开,喜堂内便鸦雀无声,如今这句话一出,满堂宾客便都直直凝视着流霜。
流霜并没有因这句话恼怒,她自知非倾城国色,但也非无盐丑女,且她本就对容颜不在意。到了此时,流霜已知悉方才那股诡异的风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吹起来的,定是这个小魔王所为。
流霜淡淡扬了扬眉,被众目睽睽盯视的感觉很不好受。她弯腰去捡飘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喜帕,然而刚弯下腰,又一阵诡异的风起,喜帕被吹走。
一阵嬉笑声传来,流霜顿觉有些尴尬难堪,心中着恼,回首望去,只见那小魔王抱臂站在那里,咧着嘴在那里大笑,亮晶晶的黑眸中,闪耀着兴味狡黠的光芒。
很显然这又是小魔王所为,分明是在戏弄她。
她的陪嫁丫鬟红藕冲了过去,一把将喜帕捞了起来,戴在了流霜头上。
喜帕遮住脸的那一刻,流霜瞧见了百里寒那双黑眸,一如七年前初见,亮如星辰,却也寒若冰泉。
流霜在红藕和几个丫鬟的搀扶下入了洞房。坐在喜床前,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夫君百里寒。
天渐渐黑了,窗外,细细的雨丝飘落,流霜的心,也如雨丝般缠绕着,飘忽着,纠缠着……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亲事,她心中原本有些期待,到了此时,却全是忐忑。方才在喜堂上最后一眼看到的百里寒,那样冷漠,当他被那小魔王戏弄之时,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并未有所言语。那个他,和接她下轿的他,俨然就像是两个人。
“小姐,方才在喜堂上胡闹的那个人是谁?怎生这般无礼?”只剩下她和红藕两个人时,红藕撅嘴问道。
流霜心不在焉地说道:“应该是宁王的皇弟吧。”
那小魔王的戏弄她并未放在心上,她此时担忧的是百里寒。
夜渐深,终于,听到房门轻轻打开的声音,听到轻巧的脚步声走近,听到红藕和丫鬟们清脆悦耳的道喜声,“奴婢们贺王爷大喜,愿王爷王妃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退下吧!”清冷的声音带着清冷的语气。
丫鬟们退去,室内陷入一阵静谧之中,流霜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不管她的性子多么沉静温婉,此时,她依然有些紧张。
头顶一轻,喜帕再次被揭去。一室旖旎的红色映入眼帘,大红喜字在烛火映照下愈发喜庆和热烈。烛焰跳跃着,好似在舞蹈。
还未及反应,下巴已经被一双大手掬住,强迫着她抬起了脸。
华光流转的凤冠掩映下,新裁的蛾眉修长婉约,清澈的双眸波光潋滟,红唇娇艳红润,双颊被胭脂水粉晕染出一片朦胧的轻红,在清丽中又透出一丝娇美妩媚的韵味来。
百里寒拧了拧眉,毫无疑问,面前这张脸是美的,但是,她却不是他要娶的女子。
不是她!不是他一心要娶的那位女子!他在喜堂上并未看错!
她是谁?
百里寒右手微颤,不自觉地加力,掬疼了流霜的下巴。
流霜注视着百里寒眸中的冷意,其实早在喜堂上,她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为何,他的手在微颤?为何,他的笑容在消失?为何,他俊美的脸渐渐僵硬起来?为何,他眸中的寒意这样浓?
“你是谁?”他问道。声音里的冷扑面而来,一直袭入到流霜心里。
她是谁?
他问她是谁?
试问一个新嫁娘,在洞房之夜听到夫君这样一句话,心里会是什么滋味?流霜的心,充满疑惑和忐忑不安。
什么地方不对了吗?
她下轿时,他那句含情脉脉的“霜儿”,唤得难道不是她?他那句“执子之手,与之偕老”,难道也不是与她说的?
刺痛,从下颌传来,一直痛到心里,流霜不自禁颦眉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他没有依言放开手,深黑的眸逼视着流霜,好似黝黑的深渊望不见底。他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冻结人心的寒意。
颌骨就要被他捏碎了,忍住疼痛,流霜一双明眸直视着百里寒的愤怒,颦眉道:“请问王爷要娶何人?”
“白流霜!”百里寒冷声道,眉峰燃烧着怒意,脸上的五官和每一抹颜色都突然浓郁了几分,“但你不是她!”
“我便是白流霜!”
“你真的是白流霜?”百里寒慢慢松开了手,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错了!”他低声说道,但觉一股冷意如潮水般袭来,逐渐淹没了他,他新娶的夫人不是他心仪的女子,何其可笑。
错了?他的意思难道是娶错了她?
“错在何处?请王爷说清楚!”流霜忍住心中的悲凉,轻声问道。
“你不是我要娶的女子!”百里寒的声音低沉喑哑失落。
这句话如同冬日里的冰棱子,向着流霜砸了过来,心瞬间被冰冻。闷闷的感觉,胸口好似被绞住了。从云端摔入泥泞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说他要娶的人不是她?那到底是哪儿出了错?明明是他执意求皇上赐婚的。
“既是如此,何以让圣上赐婚?”若非他让圣上赐婚,怎会有这场婚事?
百里寒震住,意识到错其实是他酿成的。是他,妄加揣测,以为心仪的佳人是白流霜。是他,未加证实便求父皇赐婚。
却不料,错了。
红色帐幔和大红的喜字,此刻落在他眼里,不再是彰显喜庆和热烈,倒带着讽刺和嘲弄的意味。红烛的火焰,不再是舞蹈,倒似是愤怒的火苗。
眼波再扫过流霜凤冠霞帔的模样,那大红吉服包裹着的女子,沉静淡定地坐在床榻上,虽然也是端庄高雅的,但却不是他倾心的女子。是他的鲁莽错过了心仪的佳人,娶了一个不相识的女子!
“是本王的错,错以为心仪的女子便是你!”心中失望至极,他不屑于向流霜解释前因后果,冷冷说道。
“既然错已铸成,王爷待怎样?”流霜问道。
“我待怎样?”百里寒的眸扫过流霜,“你无错,错是本王铸成的,所以本王不会休了你,只有和离!”
和离?
流霜心中一震,既然他要求和离,她自然不会拒绝。但是,若是和离,与她,倒是没什么,她本就无所求,可是她的爹娘将何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