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就算我活不久,也会和你争一争

麦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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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白城,已经入夜。

    下了飞机,莫铖带许诺到樱园614室,他们曾经的婚房。

    房子莫铖提前叫人过来打扫了,很干净。

    许诺进来,第一眼眼睛就亮了,她环视一圈,笑了:“很温馨,家的感觉。”

    她是做室内设计的,看得出房子的设计布置,花了很大的心思,大到整体风格,小到边边角角小物件的布置,无一不别致,特别符合她的审美,简直和她的设计理念不谋而和。

    许诺仔细看了,赞赏道:“这个房子的设计真用心,设计师简直像自己的家去设计。”

    她又笑着说:“真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却感觉得很熟悉,好像以前来过这里。”

    正在关门的莫铖动作一滞,他想,这就是你设计的啊,这是我们的家。

    可他不能说,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头埋在她肩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说:“阿诺,我好想你。”

    许诺没说话,她转过身,伸手环住他,把脸贴在他胸膛,听他的心跳,有力地脉动着,这感觉真好,又温暖又熟悉。

    许诺又想到什么,许久,她尽量平静地开口,像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妈妈告诉我,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许诺——”

    莫铖一震,抱住她的手下意识一紧,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许诺抬头看他,眼里有泪光闪烁:“真的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他压住这个事实不能说,有多痛苦,今天终于让她相信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莫铖心中一阵狂热,又瞬间冷却,知道又怎样,他们的过去太不堪了,他看着她,沉默地点点头。

    许诺笑了下,有点苦,她又问:“那你过去是不是伤过我,很深的那种?”

    轰的一声,如一道雷打在脑中,莫铖几乎站不住,他站定,哽咽地回答:“是的,我伤过你,很深的那种。”

    “对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吗?”

    “是的,很多。”

    再开口,嗓子已有些哑了,眼圈也红了。

    莫铖沉默地站着,像个雕像,通红的眼睛全是痛苦。他的眼睛是桃花眼,人称的情眼,流转多情,顾盼神飞,此时却像一潭沉淀满痛苦的湖水。

    一切像妈妈说的,她伤过自己,可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的男人,许诺心里却没有恨,只有心疼。看莫铖这么难受,她的心跟着疼了,许诺有些苦涩地笑了:“可怎么办,我全忘了,我还这么喜欢你,喜欢到跟你私奔。”

    话音一落,莫铖在眼里翻涌挣扎的泪也掉了下来。他用力抱住她,难过地说:“对不起,阿诺。”

    他这辈子犯过不少错,但从不去后悔,除了一件,就是骗了许诺。

    他对许诺做了太多错事,连这声对不起,都这么无力。

    许话没再说什么,任莫铖抱着她哭泣,眼泪顺着脸庞滑到颈脖,很烫又慢慢变凉,她伸手用力地抱住莫铖,紧紧的,不想松手。

    好一会儿,莫铖才平静下来,他们没再纠结。

    许诺依旧对房子对充满兴趣,她太心仪这个设计了。

    莫铖陪着她,许诺见他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开玩笑逗他:“我都跟我妈闹翻了,以后肯定回不家了,怎么办?”

    “没事,有我,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

    闻言,许诺微微一笑,虽浅,但笑靥如花,很灿烂。

    莫铖终于好受了一些,他带着许诺里里外外把房子看了一遍。

    许诺越看越中意,不过很快发现问题:“怎么你家房子就一张床?”

    刚才她发现了,房子什么都有,健康房书房还弄个家庭影院,但没有一间客房,如此大面积的复式房,这在设计上是很大的问题。

    莫铖有些尴尬地笑了:“不关设计师的事,我要求的。”

    “为什么?”许诺问了之后就后悔,想到什么,脸有些烫了,转开话题,“那晚上怎么办?”

    莫铖带她到主卧,也是唯一的卧室,他已经让人把那套龙凤呈祥的喜被换了。

    “晚上你睡这。”

    “那你呢?”

    “我去客厅,有沙发。”

    莫铖揉揉她的长发,说着,去找了枕头。

    毕竟折腾了一天,两人都有点累。莫铖也没再打扰许诺,叫她早点休息,吻了她一下,说了声“晚安”就出去了。

    许诺稍微洗漱了下,便也上床休息。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累很疲倦,却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是刚到一个新环境不熟悉,或许是她认床,可平时她并不怎么认床。

    许诺从床这边又滚到那边,滚了一圈,心里感叹,这床真大啊,有二米多吧……

    一个人好像太空了,许诺又滚了一次,还是大。卧室也太大,一个人显得怪可怕的,许诺睁着眼睛,脑子乱七八糟的,不知想什么,这样折腾了好久,她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去客厅。

    莫铖也还没睡,关着灯睁着眼睛,想今天的事,看她出来,一下子坐起来:“怎么了?”

    “你进来吧。”黑暗中,许诺红着脸,心跳得飞快,吞吞吐吐说,“反正床那、那么大,也不挤。”

    莫铖莞尔,他心热了起来,他没拒绝,直接去牵她的手。

    这么黑,他却还是一把握住,他没开门,牵着她回卧室。

    床真的大,两个人也真不挤,不过莫铖却紧紧挨着她,他长手长脚地环住她,从背后霸道地搂住她,温柔地她耳边说:“睡吧,阿诺。”

    许诺脸更烫了,她的背紧紧靠着莫铖的胸膛,暖暖的,很宽厚很有力量,心脏沉稳有节奏地跳着,让她莫名觉得心安。

    床不大了,卧室也不大了,这世界很小,小得只有他们两个。

    不知何时,她甜甜睡过去,脸上带着抹笑,莫铖抱着她,也一脸幸福。

    夜短了,却分外静谧。

    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为了抵死缠绵,也不是为了相互折磨,而是我和你,拥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的甜蜜,手心对着手心的安心。

    莫铖一觉醒来,许诺还睡着,她太累了,和兰清秋闹翻,又奔波不断。

    一夜之间,他们换了姿势,许诺自然地缩在他怀里,头埋在他胸前,睡得很安稳。莫铖宠溺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怜爱,他现在很幸福,从来没有一天这么幸福过。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幸福,阿诺,他的诺回来了,就在自己怀里。

    莫铖低下头,小心地吻她,吻她的眉心,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珠,很轻,蜻蜓点水,怕惊醒她。

    真好,他们又在一起了。莫铖又吻了吻她,悄声起来。

    他轻轻关上门,无比愉悦地进厨房,他要给他的诺做一顿美味又爱心满满的早餐。

    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下厨,但只要想到是做给阿诺吃的,花再多心思他也愿意。

    莫铖很开心,甚至轻松地哼起歌,也不知道唱什么,就是想唱歌。

    正做着早餐,门铃响了。

    会是谁?莫铖皱眉,一看到可视门铃上显示的人,下意识不想开门,但又不能不门。

    赵亦树一进来,第一句就是:“阿诺在哪里?”

    一副来要人的架式,莫铖拦住他,轻声说:“她还在休息,别吵醒她。”

    赵亦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一向无波无痕,此时却一脸愠色:“那我们到外面说。”

    一到门外,没等莫铖开口,赵亦树就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抓着他的衬衫领口问:“你疯了吗?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她想起你的那一刻,就是你永远失去她的那一天。

    莫铖摇头:“我没忘,也不敢忘。”

    “那为什么还这么做,还去找她?”

    “为什么?”莫铖反问,赵亦树这一拳并不轻,他擦掉唇边的血丝,痛苦道,“因为我受不了,我忍不了!”

    他望着赵亦树,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怨恨:“你们都叫我离开,可凭什么要求我放弃?凭什么要我明明知道她还活着,还当她死了?凭什么她在那里,我却不能去看她一眼,去跟她说一句话?”

    “对,你们都是为阿诺好,那我呢?我不是死人!”莫铖指着自己,“赵亦树,我不像你,无情无欲,我是个人,我爱了许诺这么多年,我找了她三年!你凭什么一句忘了,就要我当她不存在?我做不到!”

    说到最后,他眼睛又红了。

    有时候,莫铖不是不委屈,不是不难受。阿诺选择忘了他,他也很受伤,但无人可说,因为他伤了阿诺。现在,阿诺回来,可她无意间问他一个问题,无心的一句话,都能让他哑口无言,都能让他想起不堪的过去。

    赵亦树又问:“那你想过后果吗?万一哪天她想起你——”

    “我管不了那么多!”

    “你——”砰的一声,赵亦树举起拳头要抡向莫铖,最后还是错过他,狠狠落在墙上,他低吼道,“莫铖,你就是自私!永远这么自私!”

    “过去是,现在也是!以前阿诺不愿意,你就强迫她,强迫她跟你在一起,强迫她嫁给你,你每次都打着爱的名义,结果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你以为要不是我是个随时会死的人,我会放纵你一次次地伤害她?”

    话音刚落,两人都震住了。

    莫铖瞪大眼睛,指着赵亦树:“你——”

    “你以为我没心动过?”赵亦树冷笑,“我认识她比你早,比你更懂她,她无助时,是我帮她,她受伤了,是我陪着,比起你,她更相信我。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得了随时会死的病,会轮到你?”

    赵亦树确实有病,严重的I型糖尿病,一出生就带着的病,治不好。他活得比常人坚韧,却比大多数人脆弱,可能多吃几块糖就会要了他的命。

    莫铖已经懵了,他对赵亦树是复杂的。

    大学时,他很防着他,可最后促成他和许诺在一起,也是他。他一直很在意许诺对赵亦树的信任,但赵亦树总是云淡风轻,他也没多想,没料到,赵亦树也动过心。

    两个男人像困在笼子里的斗兽,喘着气恶狠狠地瞪着彼此。

    好久,莫铖才开口,冷冷道:“你别想了!”

    他用力推开赵亦树,理了理被抓乱的衣服:“你死了这条心吧!有我在,阿诺眼里永远只有我。”

    “是吗?”赵亦树冷笑,他平静下来,依旧清风明月平淡清俊,语气却很嚣张,“我长这么大,要得到什么,从来没失手过。只有我不要,没有我得不到,莫铖,你别太自信!”

    “你——”莫铖真想上去痛扁他一顿,他忍赵亦树很久了,过去就嫉妒他,还有许诺的催眠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眼看又要打起来,门开了。

    许诺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怎么在外面?”

    她一看到赵亦树,眼睛就亮了,睡意一扫而光,开心道:“亦树!”

    莫铖眼睁睁地看着恋人和觊觎恋人的情敌在自己面前来了个非常热情的拥抱,他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他不着痕迹地拉开许诺:“先进屋。”

    许诺点头,看到他嘴角上的淤青,诧异道。

    “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莫铖终于好受了些,还好有阿诺关心,他示威性地斜了赵亦树一眼。赵亦树在一旁不咸不淡地笑着,毫不在意。

    进了屋,许诺问:“亦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兰姨告诉我的。”

    许诺心一咯噔,不安问:“我,我妈还好吗?是不是还在生气?”

    “你说呢?”赵亦树反问,见她一脸惭愧的模样,叹了口气,“阿诺,我想和你谈谈。”

    许诺点头,赵亦树看了莫铖一眼:“单独谈。”

    这是要他回避了,莫铖那口生生咽下去的老血又要吐出来了。他忍辱负重地回避了,心里特别地不甘心不情愿。

    莫铖一走,赵亦树就直接说:“阿诺,我是来带你走的,这是阿姨的意思,我也是这样想的。”

    许诺没说话,手拽着沙发,好久,才轻轻摇了摇头,很轻,但很坚定。

    她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这么紧张过,赵亦树在心里叹了口气,问:“为什么?你又爱上他了?”

    许诺抬头,她的眼睛很清澈,大而有神会说话,想什么都在眼里。此时眼里有泪光,盈盈的是不舍和难过,她舍不得莫铖。

    赵亦树不忍看她的眼睛,摇了摇头:“阿诺,你怎么这么傻?他有那么好?”

    “没错,你们现在很好,可你想过以后吗?阿诺,阿姨都跟你说了,你过去和莫铖有一段情,但他伤过你,伤到你要靠忘了他才能治愈。你想过,哪天你想起过去,你们还能好好在一起吗?像现在这样不在乎不计较?”

    “亦树,”许诺直直看着赵亦树,“我管不了那么多,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后悔。”

    相同的回答,他不去管未来发生什么事,她也不去想。

    赵亦树觉得没必要再说什么了,他拦不住两个正在热恋的人,也砍不断一段飞蛾扑火的感情。

    “不管怎样,”赵亦树露出他一惯的笑容,温润的,让人信赖的,“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他又说:“阿诺,我希望你是幸福的。”

    许诺感激地笑了,笑容有些苦涩。

    她和莫铖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赵亦树都替他们担忧。有时候,她忍不住去想,莫铖不说,她没问,但不代表她不想知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亦树就让许诺叫莫铖出来。

    莫铖再出来,看到赵亦树坐在沙发上,比他还像主人,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以前还挺欣赏赵亦树的,觉得他宠辱不惊,进退有度,现在看真是各种不顺眼,人太俊太危险,不动声色却随时准备跟自己抢人。

    他真想说,聊完了吧,请回吧。

    偏偏许诺还热情地招呼他一起吃早餐,赵亦树本来已经站起来要告辞了,看到莫铖面色不善,又坐下来:“正好我们也好久没见,可以聊一聊。”

    “对啊,回国后我时常想起你,本来这几天也想去找你的。”许诺笑盈盈道。

    莫铖这心啊,酸泡一个个冒。他很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来得匆忙,冰箱没什么东西,我就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言下之意,没你的份,滚吧!

    不料,赵亦树特别自然特别顺口地说:“没事,我和阿诺刚刚好。”

    “……”莫铖头一次见到比自己更不要脸之人,委屈道,“那我怎么办?”

    许诺有些娇嗔地斜了他一眼:“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亦树是客啊。”

    这“客”字莫名地戳到莫铖的点,对啊,他是主,不跟客人计较!

    他热情地请赵亦树上坐,看着两位老友默契十足,吃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餐相谈甚欢,总觉得哪里不对。

    莫总表示不开心,很不开心,他又想打赵亦树了。

    好在赵亦树也算自觉,懂得一点自知之明,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莫铖送他下去,等电梯时,赵亦树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别让我发现你对她有一点不好,不然——”

    他笑了下:“就算我活不久,也会和你争一争。”

    莫铖听得心一震,神色复杂,看着他坚定说:“亦哥,你放心。”

    赵亦树没再说什么,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希望阿诺不要有想起的一天。”

    他拍了拍莫铖的肩膀:“莫铖,你好自为之。”

    赵亦树离开,他受兰清秋之托,也是真的想带许诺离开,但看到许诺看莫铖的眼神,他就明白,他带不走。就像他们过去的每一次,他们又缠在一起了,他带不走一个心长在别人身上的人。

    至于他对许诺,确实动过心,只是这点心动,在他的病面前,太过脆弱。

    他还是没学会去爱一个人,过去他鼓励许诺去爱去相信,如今她做到了,他却还在原地,还是一个看客。

    他路过很多人的生命,却从不想去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