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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茶杯,他继续简明扼要陈述着他和简葇的故事。
他说,自从认识简葇以后,他越来越喜欢和她在一起,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郑伟琛,不是任何人的儿子。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看着他的眼睛,会让他热血沸腾。
讲述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少年时代,仿佛又看见垂柳依依的林荫小路上,那个长发轻垂的少女,安静走在自己身边,清澈的发香不时飘过他的鼻端,缠绕在他心上。
他悄悄伸手,想要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那有家冰淇淋店。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她兴奋地抬手指着冰淇淋店。
他失落地看着手中的空气,第一次讨厌“冰淇淋”这种食物!
他还记得有一晚,他又被父亲打了,背上被皮带抽出几道血痕,他一个人跑出家门,流浪在黑暗的街道。不知不觉,他走到她家的楼下。
她房间的灯亮着,窗户也开着。
他忽然特别想见她,一时没忍住,他喊了她的名字。随即,他看见她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又很快缩了回去。
带着浓浓的失落,他正想离开,她突然从楼道里跑出来,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裙。
她穿睡裙的样子,特别美,让他有一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简葇就发现了他身上的伤,跌跌撞撞又跑回了家,飞速换了衣服,拿了零用钱带他去买药。
黑暗的楼道里,她颤抖的指尖落在他的背上,软软的,暖暖的,他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膛,好像随时会跳出来。
他几次鼓起勇气想在黑暗里做点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声控灯突然亮了,照亮她一双纯净无暇的眼睛,他就什么罪恶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那一夜,声控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没完没了。
那时候,阳光总是很灿烂,他也总觉得他有很多的时间做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谁知年少无知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一转眼,他十六岁了。
突然有一天,他的妈妈以他成绩下滑的速度太快为由,坚持要把他转去其他城市的封闭学校读书。听说那所学校完全军事化的管理,对学生一视同仁的严格,即使周末也寸步不能离开学校的大门,他那个严父自然十分赞同,几天之内就给他把转校手续办好了。
在郑伟琛走之前,他约了简葇去看电影,他说有话想对她说。
可惜,那天晚上他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她。
所以,他想说的那句话,再没有机会告诉她,“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娶你做媳妇儿。”
第二天,他被父母绑上了飞机,送去了名为“军事化管理”,实则“监狱化管理”的封闭学校。
出了“监狱”,他又进了军校,根本没有过真正自由的时间。
不过这期间,他曾托人打听过简葇的消息。
打听到的消息却是,她的父亲去世了,她的妈妈改嫁给一个华侨,现在带着女儿移民去了国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天,他一个人去游乐园坐云霄飞车,车身飞速腾空而起,在大起大落中,他回味着他们一起度过的年少时光。
有一点遗憾,有一点伤感,但他并不觉得痛苦,毕竟那段青涩初恋给他留下了很多快乐的记忆,每每回味起来,他的嘴角还是挂着快乐的笑容的。
后来,时间久了,许多记忆都被忙碌冲淡了,他也渐渐淡忘了遗憾和伤感。只偶尔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在楼道里看见声控灯明明灭灭的时候,他会有点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把那层暧昧的窗户纸捅破,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来得及说。
当然,他也会梦见她,梦醒后他特别想再见她一面,哪怕远远看她一眼,看她失去了最爱的爸爸,会不会也失去了快乐的笑容。
他以为那是遥不可及的梦了,没有想到,四年后的一天,他真的见到了。
那天恰好是周末,他的一个朋友朴毅明回国休假,几个朋友约到一起大喝一顿,吃饱喝足,大家一起去朴毅明家里喝啤酒,看球赛。
中场休息时,有人发现窗台上放了个高清军用望远镜,十分好奇,“毅明,你这望远镜干什么用的,该不会偷窥对面楼的美女吧?”
毅明咧嘴一笑,毫不避讳说:“嘿嘿,还真让你说对了,我们家对面住了个女明星,特别漂亮,我闲得无聊时,远观一下。”
“女明星?真的?!”
毅明拿过望远镜,朝着楼对面娴熟地观察一番,“嘿!她刚好在家呢!还穿着睡衣……”
“我看看!”听说有穿睡衣的女明星看,一屋子正值荷尔蒙勃发时期的年轻男人马上变身色狼,冲过去抢望远镜。
“就这个角度,别动!”毅明帮忙摆好了角度。
大家轮流欣赏。
“哇!身材真正啊!”
“女明星就是和夜店里那些野花野草不一样,不化妆都这么漂亮。”
“是啊,我觉得她的腿太完美了,这身材,天天玩儿都不会腻!”
“你别说,还真是有点看头儿!”伍建帆也来凑热闹,“她是明星吗?我怎么没见过她?”
毅明说:“我看过她演的电视剧,现在正在热播的《不分手的爱恋》,她叫什么来着,我还特意看过演员表……”
郑伟琛聚精会神坐在沙发上看球赛,对他们的热议完全置若罔闻。
伍建帆喊他:“琛哥,你别装了,想看就来看吧。”
“我对女明星没兴趣。”电视上正在演回放动作,他头都没回,大声说,“娱乐圈里只有镜头是干净的!”
“切,又没让你娶回家当媳妇。”
“我怕她脏了我的床!”
伍建帆:“……”
这时,毅明一拍窗台,“哦!我想起来了,她叫简葇!”
“简葇”两个字,就像一道霹雳,瞬间把郑伟琛的淡定劈碎了一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一把抢过望远镜。
镜头移过一扇扇窗,一个个阳台,直到镜头里出现了那个让他难以忘怀的人。
还是他喜欢的及腰长发,还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只是,没有了他最喜欢的无忧无虑的笑容……
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她的表情那么冷,冷得让人心寒。
他听见毅明问伍建帆:“伍哥,回头你帮我打听打听,她饭局价是多少?我是真心想请她吃个饭,认识认识……”
“纯吃饭?”
“先吃饭……”
郑伟琛打断他们的对话,“你刚才说她演的电视剧,叫什么名字?”
“《不分手的爱恋》。”
“几点演?”
“好像是黄金档吧。”
“哦!”
在望远镜中,她蜷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喝着茶水,看着电视。
吊带的睡衣松松挂在身上,掩盖不住她纤侬合度的身体,尤其是那双修长的腿,充斥着诱惑的味道。
她变了,再不是他珍藏在心底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了。
但她依然让他的心脏撞疼了胸口!
一整晚,郑伟琛不看球赛了,也不喝啤酒了,一个人都霸占着望远镜,谁都抢不走。
朴毅明过来问他:“你什么时候能看够?”
“毅明,你走的时候,把家门钥匙留给我,我征用了。”郑伟琛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想干吗?!”
“我要追她!”
“啊!”
众人惊得半天才回过神,伍建帆拍着他的肩膀问:“琛哥,你不怕她脏了你的床了?”
“我要娶她做媳妇!”
房间里响起大家的笑声,笑过之后,大家捂着肚子说:“琛哥,你越来越幽默了!”
除了他,没有人相信他是认真的,更没有人相信,他会做到!
就像没人相信简葇会在跟他热恋了一年多后,抛弃他,更没人相信,他会放下骄傲,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跟她和好,而她,竟然宁死都不见他!
他的朋友们全都无法理解,就连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儿叶正宸也看不下去他被一个女人毁得彻彻底底,有一次,叶正宸干脆把他的头按在冷水里,让冰凉的水清醒他的头脑。
他何尝不想清醒?
这些年,看她各种绯闻缠身,看她身边总有不同的男人出现,看她跟那些男人在电视里忘情地热吻、上床,他很多次一醉方休,大声宣告着,他死心了,彻底死心了!
可每次听说她的恋情没有了下文,他的心又活了,喝醉酒后的豪言壮语忘得一干二净,他还是守着希望继续等待,等着她淡忘了仇恨,回到他的身边。
他等待了五年,一年一枚钻戒从不间断,终于等到了今天,她肯给他个机会……
故事讲完了,他说:“她没告诉你这些,不是没把你当朋友,而是我们当初分手,完全是因为上一代的仇恨和秘密,她的父亲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被人害死的。”
“啊!那你别说得太清楚了!”
他低头续了杯茶。
“嗯,你为什么要给我讲你们的故事?”骆晴不解地问,“为了让我帮你劝劝小葇吗?”
“不全是!”郑伟琛靠在沙发椅上,真诚而温柔地笑着,“我听说,你为我浪费了很多感情,甚至为我做过整容手术……你做的这些,我真的很感动。但我爱的是简葇,我这一生只会爱她一个女人,也只会娶她一个女人。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彻底满足你的好奇心。没有了幻想的空间,你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个很没用的男人,就连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
骆晴细细读着对面的男人,她用了几年的时间,想去读懂他,今天,她终于读懂了他那双如黑夜一样深沉的眼睛,原来,那里面藏着的全都是一个女人和一段割舍不下的感情。
这真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
幽幽叹了口气,她说:“唉!你还真是挺没用的。”
“你现在发现还不晚。”
“你不只没用,还很笨!你知道吗……”骆晴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小葇已经提交了移民材料,她准备移民去加拿大,再也不回来了。”
郑伟琛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移民?”
“我想,她还是没打算要嫁给你!”
他握紧手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透过杯壁熨烫着他的掌心,他一无所觉。
他绝对不会让她走。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不会再让她离开他!
……
一个小时后,黑色的A8又停回了骆晴家的楼下。
骆晴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前,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开车的郑伟琛,“如果你和小葇结婚,你记得给我找个帅一点的伴郎,比你还帅的!”
“好!”他回答得特别干脆。
“谢谢!”骆晴说着,在郑伟琛正在挂挡的时候,毫无防备地在他脸侧亲了一下,然后扭头下车。
车子毫无留恋地掉转车头,离去,留下汽车尾气刺鼻的气味儿。
骆晴重重叹气,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尽管他有点没用,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搞不定,尽管他一颗心里全都是别的女人,不可能给她留下一分一毫的位置,可她还是爱他,一如既往!
怅然转身,她正准备回家,简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惊得她站在原地。
面对自己的“情敌”,说不羡慕嫉妒恨,那是假的。骆晴是真的很嫉妒,嫉妒她可以让郑伟琛那么深爱,嫉妒她无论怎么践踏他的真心,还能让他爱得义无反顾。不过,她也清楚,不管他们爱得怎么纠结,她始终都是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