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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孩子们儿玩去了,褪尽了那些伤感的寒暄,大家坐了下来,回忆这六年的光阴,都不盛唏嘘——
六年的光阴,说长蛮长,说短其实也溜得飞快,在座的众人都是青年才俊,在各位的工作领域都是佼佼人士,优越的生活环境让岁月在他们身上都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
但对于家庭和事业来说,变化又都蛮大的,为人父的为人母的,各自都有不同的人生际遇。
舒爽如今还在军报,不过早就已经转了正,不再是实习记者了,卫大队长也已经晋升了中校,官复了原职,还是警通大队的一把手,总算当初石头那事儿的阴影过去了,那个‘副’字儿也总算是取消了。
不过,要说性格谈脾气,这两夫妻和当年相较起来,没多大的变化,卫大队长那股子痞劲儿怕是改不了了,哪怕结了婚做了爹也就那样儿,而爽妞儿也还是老样子,就是脸上幸福的笑容多了,为人妻母的光晕将她渗染得多了成熟与稳重。
要说变化最大的,就是邢小久了吧。
当年的她是个天之娇女,生活单纯结构简单,一辈子就喜欢了那么一个男人,大胆热情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去追求谢铭诚,一门心思就想到要跟人家在一起,完全没有考虑过世俗之外的因素。
而就在她苦恋不休的时候,谢铭诚打一报告,就跟农村老家那媳妇儿结婚了,这一下对她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天雷掷地,活生生将她的梦想给击了个粉碎,从那一刻她才知道,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
人家不喜欢他,结了婚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咬紧了牙齿,退出了这场一厢情愿的爱情追逐战,痛苦也好,失望也罢,她总算还是煎过来了,经受过挫折和风浪的她更添十足精品女人的风姿,一颦一笑,一蹙一动自有绰约之处,27岁的她身为帝豪集团的总裁本就极为绚目,何况那带着少女的清纯和成熟女人的风韵格调,更是恰如一坛精心酿成了多年的美酒,醇香扑鼻。
这就是连翘六年后再见到小久的第一感觉。
兴许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再加上包厢里壁灯的柔和光线,大家聊着聊着就格外的兴奋了起来,抛却了那些世俗的烦恼,每个人的脸上笑容都特别的灿烂而真实。
浮躁的社会,聚上三朋四友,说点儿体己话,也是人的一大享乐之事。
而人生,也应如是。
气氛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大家伙儿潜藏在心里那些半残的青春记忆差不多也都勾了出来。
同样儿的,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下,连翘心里那点儿挠心挠肺的小久久终究还是放了下去,时光穿梭机在这样的氛围里将她带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些无拘无束的欢乐日子。在大家伙儿关心或者好奇的询问之下,她避重就轻地略略说了说自己六年来的生活。
当然,也仅仅止于生活,其它不该说,不能说的她一概不谈。
“啊哦哦,什么,中药师?连子,丫真心牛气!”
她的话成功勾起了舒爽的兴趣儿,一脸崇拜又惊诧地望向她,那满是疑惑的俏儿脸,写满了多多的不可置信,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的,那小样儿和过去的爽妞儿还真是没什么变化。
看到她这样儿,连翘也蛮欢乐,“那必须的啊,你要是有个疑难杂症的,我也能帮你瞅瞅,免费的哦!”
“噗……”
正双手捧起水杯喝水的爽妞儿直接就喷了!
“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至从那年我不小心把你咒‘死’了之后,我现在可是特别的忌讳——”
说到‘咒死’这词儿,爽妞儿眼眶又红了,那时候无意间开了一句玩笑,可是在听到连子死讯的时候,她恨不得撞死自己,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一动也不爱动弹,要不是卫燎,估计那时候她得活生生饿死。
“诶诶诶,又来了不是?”连翘牵着唇笑她,见到旧友她不想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了。
回过味儿来,舒爽瞥了一眼那边儿和连子她男人聊得正得劲儿的卫燎,吃吃笑了笑,拉了小久的手腕一起凑近了她,低声问:
“连子,中药可是咱的国之瑰宝哈,像你这样的算是中医世家的那啥,对,衣钵传人!你有没有什么祖传的秘方儿,能让咱姐妹儿青春永驻的?”
呃!
爽妞儿的样子彻底取悦了连翘,她笑得差点儿绷不住自己这副冷淡脸儿,“青春永驻?丫想得美呢,武则天和慈禧老太后都保不了……”
“是么,唉!”爽妞儿蛮失望地垂下了眼皮儿,不过只用了一秒,她又兴奋了起来,“那有没有法子能去掉肚皮上那个疤痕的,我给你讲啊,我剖腹产生了我儿子,肚子上那疤丑死了……”
“我也是剖的,一样有疤,在那个地方你怕什么?又不给别人看!难不成还怕你家卫队嫌弃你?”
云淡风轻的说着,连翘心情郁结的想到了自己藏在额前刘海里那道疤了,那才要命呢,在脑门儿上!
这年被她折腾来折腾去的,那疤倒是淡化了不少,不认真瞅也不太明显,可是只要注意看,那地儿的颜色和旁边就会有差异。
她不知道火哥瞅见了没有,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她也就不主动提,反正他似乎也不太在意她长成啥样儿了。
阿弥陀佛的拜了拜,舒爽一边笑一边捅了捅她的胳膊,瞥了卫燎一眼,转过头来低声说。
“甭扯别的事儿,你就说有没有吧……连子我告诉你啊,男人的心思,谁说得清楚?现在的小姑娘一拔接一拔的长大,咱女人老得多快啊,你瞧瞧他们那几个男人,哪个不是拉出去就能迷倒一群丫头骗子的男人,不把自己身子整明白了,早晚得出大事儿。”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挡不住。”对这种事儿,连翘看得特别淡。
“啧,你就美吧你,你当然可劲儿放心了,你那男人多省心啊,整整六年都没有找过女人,谁都不碰不招惹,包括看到我,瞧瞧姐妹儿也长得水灵吧?NND啊,正眼都不瞅我一下,膈应死我了!你想想要是我家的那只,能成么?”
连翘听着爽妞儿这些话,心里又酸,又暖,又有些涩。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现在她是虚的实的都知道了,火哥真的整整六年都没有找过女人,这让她既欣慰又难过,不过作为女人那点儿小虚荣,属实也有点美!
心里一美,她也没忘了安慰姐妹儿,“爽妞儿,你也别这么说,卫队不是那样儿的人。”
“今天不是,难保明天不是嘛……”笑兮兮地扭过头来瞥了一眼大概是被她说得耳根子发烫也正望向他的男人,舒爽没有停嘴,又挤眉弄眼儿的补充了一句,“防范于未燃,懂么?”
“放心吧,被你丫这石榴裙一罩,他跑不掉了。”连翘低笑着打趣儿,这样的爽妞儿让她备感接六年前的地气儿,怎么想就怎么说的,不做作,不矫情,也不装腔作势。
见她又能损着自己玩,舒爽心里蛮乐呵,斜眼一睨,“那可不一定哦,男人心,谁猜得到啊?花心大萝卜从田里移栽到了家里,不还是一颗花心大萝卜么?”
闻言,卫燎转过头来,懵懂地指了指自己鼻子。
“媳妇儿,说我呢?”
噗哧!
舒爽和连翘对视一眼,不理他,接着哈哈大笑。
她俩的笑声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被称着花心大萝卜的男人挠头脑袋一头雾水,而火锅同志则微勾了唇浅笑,他非常乐于见到他妮儿的喜悦。
只有一直默默坐在旁边听她俩聊天的邢小久,淡淡地勾了勾唇,即不插嘴也不发言,跟她以前那聒噪的性子一比,真是天壤之别。
见到她这样儿,连翘心里不免有些叹息。
然而有些话却不好劝慰,尤其是爱情,旁观者说一千道一万其实都是无用的,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其中的苦楚,也只有时间,才能慢慢抚平感情留下的伤痕,甚至于,万能的时间也没有办法。
有的痛,会伴一生。
欢声笑语间,突然包厢门口出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儿,像个地老鼠儿似的跑得飞快,一声大喊‘爸,妈’,然后,只见舒爽三岁半的儿子卫舒子镫镫登地跑了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就急着嚷嚷。
“妈妈,姐姐打架了……痛……痛……”
这句话一出口,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大人们全都微微一愣,爽妞儿赶紧推她。
“赶紧看看去,别把孩子给打坏了——”
老实说,连翘真的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三七打架这事儿,太稀松平常了。在M国的时候,她闲来无事也教她些拳脚功夫,而她就总跟小朋友打架,每次都是打了别人,所以,她现在比较担心的不是她被人家打,而是她打到了别人。
但是火哥心情可就不一样了,听到女儿打架了,首先反应的就是女儿被人家给打了,那家伙,心疼得不行了。
所以,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就奔出了房间,往外面的庭院走,没走几步,耳边就传来几句儿小孩子斗嘴的声音——
“你谁啊?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名钱天纵,小名钱小宝,外号迷人哥,小妞儿,你赶紧报上名来……”
“嗤,还迷人哥呢?不知羞。本公主大名连三七,小名连三七,英文名连三七,外号也叫连三七。破小孩儿,别以为你长得帅,我今儿就能饶了你!”
“哟嗬,小妞儿,等你打得过我再说吧!”
“呸呸呸,我打不过你吗?咱俩再比划比划,我警告你哦,我妈可厉害了,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过,我爸比我妈还要厉害……”
“无敌手还有更厉害的?切,你就吹吧,先说到底是你爸厉害还是你妈厉害?”
“那得看在什么地方!”
到底是孩子心性,两个人吵来吵去,斗来斗去,比了功夫,比父母。
又好气,又好笑。
尤其是三七小美妞最后这句奶声奶气的话,弄得邢爷忍不住闷头直发笑,他真觉得他这宝贝女儿太天才了,这么一想,不由得回身捏了捏连翘的脸蛋儿,低声在她耳边说,“其实,就你最厉害,我永远都是最先倒下的。”
连翘猛地红了脸,心里终于琢磨出来自家丫头遗传到谁了,这不害臊的样子可不就是火哥的翻版么,回瞪了他一眼。
话虽说着,两个人脚下却没停,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然而面前的场景,让他俩愣在当场,哭笑不得。
只见小三七跟一个小男孩儿纠打在地上滚成一团,你掐着我的脖子,我掐着你的脸,直往对方身上招呼,谁也不撒手,边掐架边斗嘴,脸上弄得跟只小花猫似的。那小男孩大约七八岁,长得也是鬼怪精灵的俊模样,一看那穿着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会儿正掐着她家三七的下巴,居高临下得像个武林豪杰似的得意得不行。
没错儿了,他就是钱二爷家的小少爷,钱天纵是也!
她不认得,可是邢烈火却认得,这六年间跟钱老二一家聚过两次,他家孩子长得好,见过便能记得。
于是,他皱了皱眉,喊了一声儿,“三七,小宝,赶紧起来,像什么话?”
两个小家伙倏地停住了动作,不过,谁都不太服气的样子,都不先放开手。
三七小美妞见到父母都来了,小嘴儿一撇,得意地拍了拍钱小宝的脸,“帅哥,你死定了!”
“小妞儿,走着瞧!”钱天纵小朋友也毫不甘示弱地掐了掐她的下巴回敬,然后转过头来望了望邢烈火,眨了眨眼睛,“邢叔好!”
邢爷头痛了。
他家闺女怎么跟钱老二家的小子掐上架了?
眼看叫他俩都不听,无奈,火哥大步过去就先把自家闺女给拎了起来,然后才沉着嗓子问:“小宝,你爸呢?”
“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问答他话的不是小宝,而是从另一个包厢里跟着声音找过来的钱老二和元素,两个手里还牵着一个小丫头,正是小宝的双胞胎妹妹钱小贝,大名儿钱天娇。
看到这一幕,二爷心里有数了,不过,也太他妈巧合了吧?
本来他听小贝说有个小女孩儿打小宝给揍了,还觉得挺新鲜的,正想出来看看热闹,洗刷洗刷自己儿子,哪知道那丫头竟然是邢爷的女儿,这样一来,那就不稀罕了。
钱老二风采不减当年,瞧着自己被弄得灰头土脸的儿子,不由得勾着那魅惑的唇就笑了,颠倒众生的样子很欠揍,“邢帅,这是你家闺女啊?多大了,怎么没见过?”
“刚从国外回来。”感觉到连翘的身子明显地僵硬,邢爷赶紧揽紧了她的腰。
“巧了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嗯,我家丫头皮。”
“我儿子也不是好鸟。”
两个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彼此间相交多的情份自是不必多提。
然而,就在她老爹和面前的大帅哥寒暄时,三七小美妞儿摸着自个儿被那破小孩儿撞痛的额头,脑子里在飞速的运转着怎么报仇的问题。
她首先迅速对钱老二进行了全方面的红外线扫描,思索着他的战斗能力,很快,各项指标的数字在她脑子里开始滚动,看样子,这个人的综合战斗能力不会比她爹差。
完了!超强劲的对手!
虽然他旁边那个阿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副好欺负的善良样子,但难保不跟她老妈一个调调的腹黑型女人,对比敌我双方的势力,三打四,完全没有胜算啊!
能不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不行,还是以柔克刚,最好!
于是乎,不再听她老爹跟人家谈和了,三七小美妞儿猛地扑了过去,使劲儿抱住钱老二的大腿,委屈的大声抽泣着:“呜呜,帅叔叔,你得给我做主啊!”
见状,连翘不由得满头黑线,招了招手,“三七,给我回来!”
小美妞儿低声控诉的语气,却把钱老二逗得特别乐呵,揉了揉她的脑袋,“小丫头,要叔叔怎么替你做主啊?”
“帅叔叔……”状似伸出小手儿抹了抹眼泪儿,三七小美妞就在钱老二腿上蹭着自己的脸,使劲儿蹭,直到小脸儿蹭得一片通红了才抬起头来,大眼珠子水汪汪的,“帅叔叔,你家的哥哥他欺负我,呜……我的初吻没了!”
初吻没了?
除了连翘,全体被雷住了。
老实说,这么一句有杀伤力的话,也就连三七能说得出口了,就跟颗原子弹似的,嘣得爆炸,瞬间就让几个大人丢盔弃甲,防不胜防的笑出了声儿!
站在钱老二边上的元素敛住笑容,讶异地挑了挑眉头望着这小丫头,然后转头望向垮着小脸儿摊着手很无辜的钱天纵小朋友。
“小宝,你怎么回事儿,欺负妹妹!”
小小的钱天纵表情相当老道帅气,挑着眉头望着他妈,“老妈,公众场合,请叫我的大名,钱天纵。”
刚才连三七的话是原子弹,那他这话就是氢弹,再次把在场的四个大人给雷翻了。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觉得有些跟不上现在这些孩子们的思维节奏了。
蛮优雅地摊了摊手,钱天纵这会儿像极了小绅士,指了指元素跟前儿的小贝,“她先抢小贝的玩具,把小贝推翻了,我才拉她的,不小心亲到了她的脸,小贝可以作证。”
“妈,哥哥说得对。”小贝马上举起手,娇娇地说。
很明显,兄妹俩是一个战壕的,钱天纵挑衅地望了三七一眼,不屑地撇嘴。
“嗤,还以为谁稀罕亲你啊?”
三七小美妞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着,不服气地扭过头挥着小拳头,“喂,你是不是男人啊,你不懂得要让着女士的么!”
眉头一蹙,钱天纵小朋友很不屑:“我是七岁的小男孩儿,不是男人,何况像你这种凶巴巴的小妞儿,谁乐意让着你?”
这回把三七气得可不轻,冲他扮了个鬼脸,眨巴着眼睛又抱着钱老二,不解气地说,“帅叔叔,我的清白没了,我要给你家做媳妇儿。”
天雷一震,连翘脸上都烧起来了,对这个女儿是又头疼又好笑。
“三七,赶紧过来,不过来我揍你了!”
呵呵直乐,钱老二觉得太有趣儿了,这邢帅家的闺女完全可以配得上他儿子嘛。
“说说,丫头,为什么要给我家做媳妇儿啊?”
“因为他亲了我。”
“哦,亲了就得负责是吧?”二爷心里闷笑。
小三七慎重的点了点头,半点儿都不肯吃亏,“对,我要嫁给他,然后折磨他一辈子。”
“喂,不害臊,大不了让你亲回去好了,我长大娶媳妇儿要娶我妈那样的,谁要你?”钱天纵小朋友也是不甘示弱的主儿,眼看要被老爸给私定终身了,哪里肯依?
三七瞠大了眼,“你不稀罕我?!”
“不稀罕!”
终于,走到哪儿都被人家说漂亮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三七小美妞郁结了,“哼,我也不稀罕你,好吧,现在你把我头磕破了,你得给我道歉,赔医药费,还有你亲了我,还得赔精神损失费,具体金额让我老爸跟你算……”
说完,三七放开了钱老二转头跑过来找老爸出头。
钱天纵小朋友不以为意的笑了,“又傻又天真,我们家最多的就是钱,老爸,给她结算!”
“对!哼,给她钱!”钱小贝握着拳头,火上浇油。
愣了几秒,皱紧了眉头,三七不说话了,眼圈这下是真的红了起来,可怜兮兮地含着泪望着她老爹伸出手。
“爸爸,抱……”
瞧到女儿这样儿,邢爷是真心疼了,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别哭,傻闺女,爸爸在呢!”
抱紧了老爹的脖子,小三七泪珠子叭哒叭哒往下落,是真哭,这回真不是装的了。
而这一落眼泪,她的样子终于像个五岁小丫头的正常状态了,一边哭一边说,“呜,我以前没有爸爸,别人总欺负我,我就狠狠揍他们……现在,我有了爸爸,但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人……呜……我要一个弟弟……”
老实说,三七是那种不哭则已,一哭惊人的小孩儿,打小儿没有爸爸的心灵本就比较脆弱,所以她争强好胜的性格主要缘于这方面的因素。而这一点,连翘心里其实是最清楚的,看到女儿真哭伤心了,不由得也想到在M国那六年,女儿没有父亲的孤单童年,鼻子酸酸的也有些难受起来。
但这场合,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面儿上挂着笑容,他捧着女儿的小脸蛋就温柔地替她擦着泪水,“好了好了,别丢人了,磕破头是你不如天纵哥哥功夫好,回家好好练!”
女儿哭了,老婆难过了,邢爷心里能好受么?
当然不好受。
无奈地望了钱老二一眼,安抚地拍着女儿的后背。
“改天聚,钱老二,我先走了……”
“成,改天登门道歉,记得把儿媳妇儿给我好好养着。”笑得一脸腻歪的钱二爷,让作为他儿子的钱天纵小朋友很无语。
“等等!”喊停的是元素。
她没有想到小宝和小丫头打架惹到了人家的伤心事儿,同样是做妈的元素心里特别过意不去了,她扯了扯钱老二的衣袖,眼神儿暗示他赶紧管儿子。
老婆示下,钱老二得遵从啊?
他使劲儿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钱小宝,赶紧给妹妹道歉!还有你,钱小贝!”
见老爸要动真格儿了,钱小贝马上低下头,“对不起,妹妹!”
而钱小宝却抿紧了唇,一副打死不说的样子。钱老二见他还敢耍横,正想拾掇他,不料他瞥了一眼哭得不行的三七,开了小金口。
“行了行了,别哭鼻子了,大不了我长大了娶你!”
三七小美妞闻声止住了哭,吸了吸鼻子看那个一脸不耐烦的小破孩儿,抽泣着吼,“做梦,谁要嫁给你?”
“无理取闹!”
翻了翻白眼儿,钱小宝特别不耐烦地转身就走了,那小模样儿还真颇有钱老二当年的风范。
留下几个大人,面面相觑,随即失声而笑。
“邢帅,要不然一起坐坐?”钱老二过意不去的,人家媳妇儿女儿好不容易回来,结果自己儿子给人家弄得不愉快了。
眸色黯了黯,邢爷指了指包房方向,“改天聚,今儿那边一大堆人呢。”
“那成吧!”钱老二半眯着眼睛,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我说邢帅,咱俩还真能做亲家。”
“行啊,没问题!”
“孩子才多大点儿啊,你们就替人私定终身?”
看着这两个兴奋异常的老爸,元素笑着摇头,而连翘看着女儿哭得红红的眼睛,没有说话。
——
不曾想,今儿的好戏一开锣,一时半会儿地似乎还没法儿结束了。
当邢爷抱着女儿拽着媳妇儿回到他们包房的时候,里面正在唱着另一出大戏,弄得整个包房里乌烟瘴气,阴气沉沉的。
刚才他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邢小久,现在满身都是水渍,头发上都还在滴着水,而谢铭诚他媳妇儿王素花正叉着腰嚎丧似的破口大骂‘破鞋’,阴沉着脸的谢铭诚抱着谢小时使劲儿要拽她走。
连翘愣住了,太出乎意料了!
她没有见过谢铭诚的老婆和儿子,更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停在了门口。
单说长相,谢大队长配他这个媳妇儿还真是屈了,火哥挑人估摸着都是挑长相的,虽说谢大队长这个人比较憨直木讷,但他那长相是很不错的,刚毅挺拔,套上军装绝对的帅气,要不然也不能得到小久姑娘的青睐,而他媳妇儿长得就有些粗糙了,而且看那样子就是比较泼实的女人。
而最纠结的得算他们的儿子谢小时了,四岁的孩子,完全没有遗传到谢大队长的一点儿英气,老实说,现在社会的小孩儿长得都挺好看的,可是他家这孩子,五官真心不好看,不管凑一起还是拆开来看,没有一点儿像谢队,估计完全是像了他妈。
见状,除了替小久扼腕,她也有点儿替谢队叹息。
依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这样爽直不阿的男人,哪怕不是小久,也完全值得更好的女人,之前得知他已经结婚有了小孩儿时心里那些祝福,在瞧到他媳妇儿这样子后,真的有些替他不值了。
除了爽妞儿拿着纸巾在替小久擦身上的水,在场的人大多都没有讲话,毕竟家务事儿,外人很难插手。
瞅到这样的情形,邢爷心里有些恼了,将女儿交给连翘抱着,目光一扫就冷冷地怒问。
“怎么回事儿?”
正在撒泼的王素花见到他进来,那泪珠子就滚了下来,滚滚如潮……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邢小久的身份,于是变本加厉,哭天抹泪般的嘶吼起来,整个人坐到了包房的地方。
“领导同志,你得给我做主啊,他们,他们搞破鞋……呜呜……”
瞥了一眼一动不动保持沉默的妹妹,邢爷没有望那个女人,而是冷睨着谢铭诚,冷冷地说。
“铭诚,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小久还没出嫁呢,把媳妇儿管好。”
“对不起!”谢铭诚目光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邢小久,脸上的表情相当地复杂,也不知道这声对不起是跟谁说的。
视线很快又落到了老大的身上,他的声音淡淡地,但话却说得很坚定。
“老大,我明儿打报告,离婚!”
见状,王素花闹腾得很厉害了,扑腾过来拽住他的胳膊就不放,“啊!想离婚,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没门儿没门儿,谢铭诚,你个没良心的,我替你照顾爹娘那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结婚第二天就回了部队,我这好不容易落户到京都了,我不要脸的跟着你来了,你还天天住在部队,天天晾着我,不跟我一块儿过,心里就想着这个小妖精吧……不要脸的东西……呜……”
抿紧了唇,谢铭诚怒气和悲伤交织着参杂在脸上,一把拽起她。
“走,别丢人现眼了!”
“我丢人?是,嫌我跟你丢人了吧?嫌我没文化,没小破鞋长得好看是不是?我给你生儿子,给你照看父母我错了吗?你个没良心的谢铭诚……”
又撒泼又打滚儿,王素花把看家的本领全施出来了。
千万别瞧着她可怜无害,其实这丫的心里可不单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最在行。
这时候,好半晌儿都没有动弹的邢小久,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儿,猛地站了起来,冷不丁地瞥向了她,凉凉地吐出了一句话。
“最后再和你说一遍,在你们婚礼之后,我有整整五年没见过你老公了,爱信不信!”
估摸着真是伤了心了,邢小久拉了一把旁边傻呆呆的司机小王就要往外走。
哪知道这王素花不仅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的扑过来拉住她就不撒手,又磕头又作揖的,边哭边求。
“大妹子,嫂子求你了,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年轻,不愁没有男人喜欢的,你就别和我抢男人了,你看嫂子这把年纪了,什么也没有了,除了我男人什么也没有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狠狠地皱着眉头,邢小久任她摇晃,心里疼得跟刀尖刺似的,“让开,让开,我让你放开我……我没功夫抢你男人……”
放下儿子,谢铭诚一把将王素花提了起来,狠狠掰开她的手,动作神情都快颠狂了。
“要怎么说你才信,我跟她没有什么,你怎么就听不明白?跟我走!”
发了狠的男人那力气恁大,拖得那王素花杀猪般的哭喊起来,边走边骂,“不要脸的小破鞋,你给老娘等着,叫你勾引我男人……谢铭诚,你想离婚没门儿,死都不离……”
听着静静远去的声音,邢小久突然身子一晃,站在旁边的连翘赶紧搭了把手,扶住她的肩膀,小声问。
“你还好吧?”
邢小久满眼都是伤痛,轻轻望了她一眼,说,“嫂子,这就是他想要的婚姻吗?”
连翘沉默了,大家都沉默了。
轻轻绕过她,邢小久没再说话,径直离开了。
原本好好的一顿聚餐,被谢铭诚他媳妇儿这么一闹,大家伙都没有什么高兴的心情了。
吃着饭,这话匣子一打开,大家们儿对谢大队长这婚姻都颇为无奈,可毕竟是别人家的私生活,作为战友朋友也不太方便胡乱掺和。
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
三天后,连三七小美妞儿在被迫无奈,抗争无力之下被邢爷送到了京都市最好的贵族学校幼儿部。
为此,他付出了连续三天带小丫头到部队体验生活,看实弹射击的残酷代价。因为她的年龄太小,每次去都得给她戴上耳罩,防止声波震破耳膜,还得一次次苦逼的拒绝她要打实弹的请求,哪敢啊,就射击时那后座力的冲击,她那小身板儿就受不了。
这么折腾了老爹三天,三七小美妞同意了。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她之所以同意了,是因为无意听到大人说钱天纵那个臭小孩儿也在那个学校的小学部读书。
哼哼哼,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然而,三天来小美妞儿频频出现在太子爷身边,宠得如珠如宝儿的,在外界就有了许多流言,有人说是私生女儿,也有人说他老婆死而复生,带回来的女儿,各种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越传越远,越传版本越多。这么一来,凡是对他的私事儿感兴趣的人大抵都知道他有个女儿了,那波浪是一波接一波的翻腾着。
有的人怒了,有的人恼了,有的人笑了,有的人快要疯了——
但是,被火哥安置在景里的连翘,却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儿。
她这三天完全成了一个居家的小女人,吃,睡,玩,陪女儿,陪老公,索性就放空了自己的思绪,什么也不去想,任由着大男人十足的他去归整她的生活。
可是,这么下来他却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心沦陷得更深了,家庭似的温馨相处,让她对他的感情一天强似一天,一天深似一天。
同时,她也越来越了解这个男人了。
越了解,越觉得她爸爸的事儿奇怪,可是又琢磨不明白。
火哥是真真儿对她好的,他对她的好不是靠嘴说的,而是靠做的,当然,这个做的地儿不仅仅是指床上,而是对她和三七的照顾,简直可以用无微不至,细微末节无处不管来形容。
他什么都没有问过她,包括她在M国的一切,包括跟她一起回来那个男人的身份,包括他俩之间有没有感情牵绊,一句话他都没有提。
单单这份包容与信任,就让她特别特别的暖心,试问,有几个男人做得到?
而对于她工作的事儿,他也只是说不强求她,由她自个儿去决定,如果想在中医领域发展,他绝对的支持。如果她还想回部队也可以。大概是潜意识里他不愿意承认她的死亡吧,长达近六年的时候,她的军藉一直在红刺保留着,没有注销。
总而言之,他是想方设法儿的对她好。
老实说,他的工作其实真忙,而他原本也不是一个特别会浪漫的男人,可是却挖空心思的对待她,今天回来买一束花,明天回来买盒巧克力,如此种种,不一而举。
现在全京都,谁都知道太子爷又回魂儿了,整天没事往家赶,可家里到底是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狐狸精,却没有人知道。
要说邢爷那真情洒洒,那千般恩爱,那万般情浓,要是连翘还不感动,真的就太没有天理了。
连翘她是个人,还是触觉很灵敏的女人,哪怕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她爸爸的事儿,可是到底还是放松了许多,那种又有了依靠的感觉,一如六年前。
爱情,婚姻,生活,事业,她觉得如果没有那个梗,她的人生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圆满了。
唯一,唯一,让她极度不爽的就是,她几乎是被禁足了,因为火哥不允许她一个人出景里。
她要去看爽妞儿,不许;
她要去艾擎那儿拿行李,也不许;
就连她几次说想去看看小姨,也被他拒绝了,非得等他抽出空来陪着她一起回去。
人活在幸福里的时候,心会变得宽容,慢慢地她也就释然了——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尖刻的女人,尤其是对火哥,她就算想不心软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在M国的时候不见面儿到还成,这么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任由他横着捏竖着揉,心防除了失守,哪里还有选择?
……
这一天,又到了邢奶奶八十六岁大寿的日子。
火哥早上走的时候跟她说好了,下午回景里接她一起去幼儿园接三七,然后再一起去参加邢奶奶的寿宴。
可是,眼看着他的车开进了景里,她的心却沉甸甸的。
不知道是六年光阴的改变了性格,还是因为有了女儿越活越胆儿小,她有点儿怯了。
知道那个家庭是容不下她的,老实说她真的不想去。但火哥就这么一个奶奶,年龄也越来越大,按他的说法,过一次生日少一次,老人家特别想见见曾孙女儿,那期待的心情她非常能够理解。
不由得想到六年前跟邢老爷子的几次较量,她不禁觉得自己那时候胆儿真大。
什么时候,她才能活回以前的连翘?
正寻思着,腰上倏地一紧,她身子一软,顺势就窝在了他的怀里,耳后传来男人沉稳的呼吸声和暖暖的爱语。
“收拾好没有?宝贝,咱一起接女儿去!”
心里无声地叹着气,她每每这么安逸地躺在他怀里的时候,就会觉得整个人特别的轻松,轻松之后又是纠结。
将自己的手搭在他手背上,她想了想,轻声儿唤他,“火哥……”
“嗯?”
“要不然你带着三七去吧?我就在家里等你们爷俩。”
“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见过,丑媳妇儿都不怕见公婆,何况我媳妇儿这么漂亮。”
“我……”想到他爸,想到自己的爸,想到方方面面的因素,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连翘那颗心脏跟得特别的忐忑。
“妮儿……”头顶传来他沉稳平静的声音。
连翘轻‘嗯’了一声,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而他却将她转过身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搂紧了她,然后认真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傻丫头,在我在,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怕,知道吗?”
没有女人不喜欢得到男人这么慎重的保护,连翘也一样,不由得往上轻扬起唇角,长叹了一声,伸出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心里还真的安定了不少,勉强扯着唇笑了。
“走吧!老大!”
观察着她的表情,邢爷叹了,“要是你实在不乐意去,那咱们一家人就不去了,不过,我万万不能自己出席这种场合不带你去。”
“傻瓜,我有那么自私吗?”瞪了他一眼,连翘故做轻松,“走吧,他们也不敢吃了我,再说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不成我还怕死啊?”
“闭嘴!”心里一慌,邢爷猛地俯身吻住她的嘴巴,好半晌才放开她,皱着眉头,“不许再说死。玩笑也不许!”
看到他急得炸毛的样子,连翘心里不由得一乐,环紧了他的颈子,踮起脚尖就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好啦,赶紧的,接三七!”
看到她开心了,邢爷心里就激动了,忍不住乐呵着一把就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开心地大步往楼下走。
窝进他怀里,连翘轻叹,“火哥,你别对我这么好,成不成啊?”
“成,那晚上老子狠狠收拾你!”邢爷捏了捏她的腰,调侃道。
听到他乐呵呵的笑声,连翘忍不住拍他。
“没正经!”
“我要正经了,三七的弟弟哪里有着落?”
两个人说笑着很快就到了三七的那个幼儿园。
所谓贵族学校,单单是那个贵字儿就将意思表达得很充分了。
什么都贵!
可是即使都是贵夫人贵太太,接公主少爷们的车也都不能开进校园里,而这会儿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的停车坪上一溜一溜儿的,全都是数得上名气儿的豪车,直接的彰显了这个学校贵在何处。
校门口,人来人往,一大带一小,或窃窃私语,或是小孩子们的高声喧哗,一派热闹的景象。
看到他俩迟到了——
加快速度赶到了三七的教室门口,哪怕里面坐的都是娇娇公主,傲气少爷,他俩还是一眼就以分辨出他们的宝贝女儿来,在一众亮眼的小朋友中间,他们家的闺女也绝对是最漂亮的一个。
天下的父母,莫不如是。
望到了窗外的老爹老妈,三七小美妞水汪汪的大眼睛冲他们眨了眨,就拿着书包蹦跳了出来,“哇,感谢两位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我这个身心脆弱的小女孩儿……”
被宝贝闺女这么一说,连翘瞪了他一眼,“怎么跟你爸一样,没点儿正经。”
三七小胳膊一伸,立马就抱住她老爹的大腿,小脸儿仰着,声音软糯糯的撒娇。
“老爹,还是咱俩一国吧。”
一个爆粟敲在她的头顶,邢爷笑着说得相当解气儿,“根据咱爷俩签署的条约,我永远是跟你妈一国的。”。
耷拉着小脸,三七那模样儿像被雷劈中了,点着小脑袋,“遗传这个东西,真是太微妙了,老爹,你狠!”
见状,连翘忍不住笑出声儿。
呵呵一乐,邢爷弯下腰拎起小丫头晃悠了两下就甩在自个儿肩膀上,然后左手搂过媳妇儿的腰,心里那幸福的感觉难以形容。
“媳妇儿是宝贝,闺女也是宝贝!”
小美妞儿抱着老爹的脑袋,咯咯直笑,连翘瞧着嗔怪去揪她,“小疯子!”
“两个都是小疯子……”邢爷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幕,对他们来说温馨得比蜜还甜,慈父良夫贤妻慈母——
可是,落入另一个女人的眼里,就全是悲伤了。
卓云熙静静地站在楼道的拐角处,牵着大侄子,眼睛里全是化不开的怅然。
那个传说中的女人,竟然真是连翘,那个女儿,果真的是他的么?
之前她听到传言的时候,她还不肯相信,想弄清楚事实真相的她,今儿才寻了个机会自告奋勇来替嫂子接大侄子。
而眼前的事儿,一目了然。
沉默了片刻,她才拉着手里的大侄子,想趁他们没有注意赶紧离开,哪料到手里的小小孩儿却松开了她的手,追了过去——
“三七,连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