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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言昏迷后苏醒,一般都有三步曲。
第一,她缓缓睁开眼……
第二,她往四周看一看……
第三,她脑子里思索着……哎呀妈呀,这到底是哪儿啊?
没错儿,这正是连翘目前经历的画面。可是,当她环顾四周之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在床上,床在房间里,至于房间究竟在哪儿,她就不知道了。
迅速回拢昏迷之前的记忆。
X市,买土特产,亲妈,刘姐……想到这儿,她猛地爬起来推开了窗户。
很诧异的是,窗户没有锁死。
这代表,对她很放心?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凉凉的海风,将空气里的的咸湿味道卷了过来,让她猜测自己目前不在是海边,就是在岛上。而房屋的窗外,站着好几个像极了电视上那种金三角的大军匪,一个个穿着没有配衔儿的森林迷彩,手里扛着半自动突击步枪。
看着他们阎罗王一般的面孔,她猜测,衣服是A货,枪肯定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窗外的天空黑沉沉的,那夜色让她心里里开始泛着不详的感觉,还有浓浓的危险气息。
后退开来,她关上唯一的窗户,心激烈的跳动着,纳兰女士这是要做什么?
她不是太担心自己,毕竟是亲生闺女,她还真不信她会弑女,而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刘姐哪里去了,要是她有危险那自己就罪孽深重了,石头死亡时的阴影让她现在最怕见到战友牺牲。
挠着有些发麻的头皮,她颓然地坐回到床边上,心里后悔得想撞墙。
要不然她听信了母亲的谎言上了那辆该死的车,现在她应该在哪里?应该在景里躺在火哥怀里睡大觉了吧?
郁结,胸闷。
甚至于,她觉得鼻腔里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可是,事实既然已经无法改变,她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
等待,静静地等等……
心里却如万马奔腾似的,胡思乱想着,火哥,他知道她没了么?
正自怔愣间,听到‘咯吱’一声儿,房间被人推开了——
“小骗子……”
传入耳朵里的,是男人戏谑的笑声,她知道这家伙是艾擎。
没有抬头,没有回答,连眼皮儿都懒得抬一下。
在他的地盘上,她还能怎么样?
“哟嗬,我家小骗子脾气越发见长了啊!”艾擎慢慢走近,一下子坐在她旁边,然后那大手自来熟的伸过来揽她的肩膀,沉沉的音色里带着几分淡淡的戏弄,“喂,想我了没有?”
想他,想他个大头鬼!
一把挥开他的贼手,连翘挺直了脊背,目光冷漠地直视着他依旧戴着那鹰形面具的脸,难得严肃的说。
“麻烦你,爪子拿远点,我要见我妈。”
笑着收回手,艾擎摸了摸自己面具下露出来的鼻子,在她身上流丶氓似的嗅了嗅,一双好看的眼睛半眯着,皮笑肉不笑地逗着她。
“放心,一会儿你就见到她了,现在咱俩先叙叙旧呗,应该谈谈你欠我的吧?嗯?”
“我欠你?”连翘嗤笑道,蹭地站起身来离他远点儿,“知道‘不要脸’三个字怎么写么?”
“你先写给我看看?你说你吧,一个小丫头,把我看了,碰了,还欠我一睡,忘了?”
连翘眼皮儿微抬,冷冷地看着她,半点儿精气神儿都提不起来应付似的,不耐烦的说:“现在我没心思和你扯淡,实话说了吧,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小骗子,你可真固执。”
淡淡地笑着,艾擎观察着她的面色,而视线不偏不倚刚好瞧见了她眼底深处那一抹烦躁。他觉得半点儿都不了解这个小丫头在想什么。至少对她的调查分析,完全是无用功。
聪慧,灵动的她,偶尔也会平淡镇定。
温婉,柔弱的她,其实骨子里的强硬和冷漠非普通女人可比。
而现在,她身上更多了一种,跟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刚毅和不屈的韧性。
淡淡地牵了牵唇角,连翘索性不再说话,更不再搭理他,手轻轻捋了捋头发,面上露出一抹似讥诮,又似讽刺的神情来。
“小骗子,看来你爱他颇深啊?”
艾擎戴了面具的脸上表情无法窥测,一双黝黑的眼睛里除了淡淡的不忿,却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来。
“不关你的事。姓艾的,说实话,我连跟你翻脸和斗嘴的心思都没有,无聊。”
忍不住冷嗤着笑了一声儿,连翘干脆闭上了眼睛,提到火哥她更加烦躁,但却不想让这个人瞧到她自个儿心底的酸涩,更不想表露出来自己内心的脆弱。
除了火哥,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其实她也很脆弱……
“呼,看来你对你家太子爷的消息,也不感兴趣?”
冷冷地‘哼’了一声,连翘才不上他的当。
他要说什么自然会说,他不说的她问他也不会说。
事以至此,问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既然挑起了这件事儿,硝烟自然就会烧起来。
艾擎盯着她笑,“啧啧,爱得越深,就会恨的越深啊。小骗子,要不然,咱俩再打个赌,怎么样?!”
又赌?
丫赌神投胎的啊?
上次被他捉住时,他要用自己要挟火哥也说打赌来的,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儿?
“赌什么?”
“赌你现在恨的是我,明天恨的就是他了。”艾擎的笑容很是灿烂,那泛着艳光的桃花眼儿散发着淡淡的黯芒。
“神经病,谁有功夫跟你赌。”跟上次一样,她还是同样的答案,最后,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冷冷地看着他,“而且你输定了,第一,我不恨你,而是同情你,第二,我永远也不可能恨她。”
桃花眼轻轻一挑,艾擎不怒不躁,反而看着她轻笑。
“但愿你能坚持这种想法,我到要看看什么是情比金坚。哎,我长了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识过哟。”
“哼!”
冷哼,连翘无视他。
哼声儿落下,房间门儿再次打开了,这次微笑着缓步进来的人,是连翘已经念叨了好半天的亲妈纳兰敏睿。
见她来了,艾擎站起身笑了笑。
“敏姨,您来了。”
冲她慈爱地点了点头,纳兰敏睿话里有话,“小擎,都准备好了吗?”
“都妥了,敏姨放心。”
看上去,艾擎对纳兰敏睿比较恭敬。老实说,连翘不知道他俩究竟谁的职务比较大,以前只知道艾擎是NUA组织在中国区的NO,1,而上次的NUA组织资料显示她母亲是NUA组织总部的头目。
那么照这分析,她母亲的级别更大?
就在她寻思自个儿妈官有多大的时候,纳兰敏睿又微笑着转过头来,目光温和的望着她,“翘翘,你跟我来一下!”
连翘愣了一下,轻哧,“哟嗬,纳兰女士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让我走就走?你现在是命令囚犯,还是叫自己的女儿?”
皱了皱眉,纳兰敏睿饱经沧桑的五官上,仍是绝代风华,天人的美人胚子加上她本人保养得宜,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被岁月所消磨。
“翘翘,怎么跟妈讲话的?”
抬了抬眼皮儿,连翘似乎没有被打动,平淡无波的眼眸里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很显然,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她了。
不过,该问的话,她还得问。
“我那个同伴呢,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我告诉你啊,她要有什么闪失,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想见她?就跟我来。”
沉声说完,纳兰敏睿转身就走向屋里那一排书架。
连翘有些狐疑的看着她。
只见她伸出那一双素净的手轻轻抽开了书架上的一本书。
紧接着,墙壁上竟神奇的出现一道暗门。
OMG,这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么?
心里忖了忖,连翘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事到如今,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瞧一步了。
于是,紧跟在她的后面跨进了那道暗门儿!
走过了一个长长的通道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扇厚重的大铁门儿。
连翘错愕了,里面是一间暗室,室内阴暗而沉重。
不由得感叹,怪不得这么多年火哥屡绞不尽,NUA真真儿是狡兔三窟啊。
望了望仍旧一脸平静的母亲,她心里老多疑惑了。
“这里是?”
“你过来。”纳兰敏睿神色凝重的望着她,招了招手走到一个挂着世界版面地图的墙边。
连翘不由自主地走近,在昏黄的灯光下映照下,只见那张地图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红色标注,分布在不同的版块儿和区域。
看上去蛮神秘的,不过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没有耐性和她磨叽了,懊恼地瞪着她,直奔主题。
“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我同伴她人呢!”
望着她的眼睛,纳兰敏睿轻声说,“她我没有带回来,还在X市。”
连翘顿了顿,思忖了半晌,点了点头,“好吧,我再信你一回,现在我不想跟你墨迹了。你把我带回来,到底要说什么,要做什么,都赶紧的!”
瞄她一眼,纳兰敏睿犹自岔开话。
“看到地图上这些红色标注了没有?这就是NUA组织在世界上的分布图,我们一直采用垂直的管理模式,在世界各地都有着极大的势力,可是现在……”
说到这儿,她稍一停顿后,走上前去将位于国内区域的红色标志一个一个拨开,然后沉着嗓子说,“如今这些点儿,通通都被红刺给端掉了,我们被捕和牺牲的兄弟不计其数,这都是拜邢烈火所赐。”
想起那天在书房里偷听到的火哥跟冷枭的谈话,连翘对她这些话深信不疑,可是冷冷地望着她,她只是冷笑,回答得理所当然。
“麻烦你搞清楚,那是他的职责。俗话说,各为其主,各行其事。他有什么错?换了是我,我也会照踩不误。”
“翅膀硬了,长出息了,你妈你也踩?”看着她,纳兰敏睿提高了声音。
“是。”连翘下意识地回答,哪怕心一阵阵揪得痛。
纳兰敏睿脸上一片苍白,一个“你”字出口,竟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底是自个儿的亲妈,小时候还疼她如命,乍一瞧到她受伤的眼神,连翘的心又软了软,岔开了话题,“行了,甭说那些废话了,现在咱们先不提这个,我只想知道,我爸究竟是怎么死的,你说的那个什么陷害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停顿,这次纳兰敏睿回答得很干脆。
“你爸是邢烈火杀的。”
“不可能!”抢着话反驳,连翘的脸色刹时苍白。
要不要这么狗血?
火锅杀了她爸爸,嗤,她绝对不相信。
“你不相信!?”
一边冷笑着反问,纳半敏睿一边重新慢腾腾地插上那些红色标记,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充满着了贵族式的优雅气息。
“翘翘,看来你真是被他把心给收去了,连你妈都不信了。”
心里怦怦直跳,连翘觉得胸口有点儿堵,心脏都不会跳动了。
但是,她还是没有犹豫地维护火哥。
“纳兰女士,你不要以为凭着这几句话,就能离间我跟他之间的感情,让我为你所用。得了,别做梦了吧!”
“不信?我会给你机会,让你问他自己的。”轻轻叹了一口气,纳兰敏睿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悠远而缓慢地继续告诉她。
“那年,我为了执行任务到大草原,组织得到一个消息,草原上正在建成一个秘密的军事基地,研究超前的尖端飞行技术,而负责这个项目安防工作的正是你爸,我故意接近他,不料却真的爱上了他,翘翘,我们俩是真心相爱的……
我隐瞒了这个事实,留了下来一边敷衍组织,一边做你爸的好妻子,做你的好母亲,因为我掩饰得很好,不时传些不大不小的情报回去,直到你九岁那年,组织才发现不对劲儿,勒令我必须拿到基地的详细数据资料,并且答应我,只要完全了这个任务,我就可以永远脱离组织,一家人好好生活了……
我准备孤注一掷了,没有料到,我通过你爸竟然很顺利的就拿到了资料和图纸,结果那全是假的,等我们的人去那个伪基地的时候,被他们悉数捕杀了,而你爸也因此事受到了牵连,被他们以泄露机密罪秘密地处决了,这个局中局就是邢烈火安排的,执行死刑的也是他。也是他,是他亲自开枪杀死你爸的,翘翘,是他杀的,完完全全是他设计陷害了你爸,让你爸成了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想到已故的爱人,纳兰敏睿话越说越急,越说越泣。
终于,她泣不成声了……
而此时,连翘的心脏抖动得特别的厉害。
随着纳兰敏睿的话,她脑子里很多的记忆片段也开始进行串连。邢家老爷子几次欲言又止地说到她爸,还有给她手机时说那个被处决的特战队上校……
这一切一切,到底只是巧合,还是真的如她所说?
缓缓地摇着头,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她母亲,怔怔出神儿。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震憾了,太狗血了,她完全无法马上消化掉这个事情。
不可能!
她明明记得很清楚,火哥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的爸爸是个英雄。’
英雄是什么?火哥会轻易说出口英雄两个字的人么?
而且,以她对火哥的了解,他说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如果爸爸真的因为泄露了机密被他杀害,在那种情况下,他完全没有必要画蛇添足的说那么一嘴,补上这么一句英雄的论调来自欺欺人,自相矛盾!
邢烈火,他绝对不是那么虚伪的人。
她不信,打死他都不信。
一扭头,她盯着纳兰敏睿,一下下摇头。
“不,我不会相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纳兰敏睿静静地望着她,低声喃喃。
“信与不信都没有关系了,因为一切都要结束了。”
“你什么意思?”
优雅地望着她笑了笑,纳兰敏睿直言不讳:“你在这儿,他自然会自投罗网的,这次,我要让他主动拿着海下核潜艇基库和低潜飞行器技术资料来送命。我要用他的鲜血来祭奠你爸的在天之灵。”
什么?
心里一窒,连翘震惊不已。
现在,她总算知道他们劫她来这里的目的了。
“你们太异想天开了。”
她知道那个图纸和数据对国家有多么重大的意义,火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它来换她的。不过,他的人却十有八九会来。
纳兰敏睿突然轻轻一笑,“我一直都相信我的女儿,有这个魅力——”
看到母亲诡异的笑容,连翘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子不详的预感,眉头越蹙越紧,十只手指攥得紧紧的,指甲入肉时那股子微微的刺痛感让她产生了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她觉得,要出事儿!
怔愣了片刻,她那双水眸里波光四溢,然而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妈妈,笑得特别讽刺。
“如果他不愿意呢?你又准备怎么处理你没了价值的女儿?”
“我对他的选择相当有信心,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凝视着亲爱的母亲,连翘失笑不已。
越笑越大声,最后她竟笑得不可抑止。
“纳兰女士,我很怀疑,你真是我的亲妈吗?”
“如假包换!翘翘,你爸死得怨,我必须为他报仇,我所做的一切,都必须对得起他,你也一样,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
说着说着,她哽咽了起来。
而这时候,外面短促的敲门声后,艾擎微笑着进来了。
“敏姨,天儿亮了,邢烈火的人包围了海岛,离基地不过十公里。”
灯光下,纳兰敏睿目光闪着一种复仇的光芒,声音沉重而淡定。
“按计划进行!”
房间里。
朦胧的灯光下,她面无表情,然后笑了。
——
天空中,一朵诡异的火烧云,特别的妖艳。
这是位于国境线上的一座孤岛,这场战斗是在凌晨时分打响的。事过很多年后回忆起来,见到的人还能想象得出那个惨烈的程度,一团团冲天的烈焰火球般上天,浓烟之中零星的枪声噼啪作响。
在这儿剩下的,是NUA组织在国内最后的武装力量了,算得上是最后的致命一击,不过却不敢使用轰炸机,只能地面推进。
因为连翘在他们手里,投鼠忌器。
此时,在指挥营地的邢烈火坐立不安,心脏如同被机关枪扫射似的跳个不停。怦怦,扑嗵,扑嗵,没有规律的跳动……
忽快,忽慢。
这样的情绪让他抓不住,握不牢,但心里那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却强烈的左右了他的神经,他还记得在母亲过世那年也前曾经试过这样。
尽管他的战士们正穿梭在热带丛林,节节胜利,还是无法缓解那种难受劲儿,帐篷里的低气压,让他特别不适。
监控屏幕上,拥有实战经验丰富的红刺战士们作战相当勇猛,推进速度很快,一个拿着轻机枪的士兵对着密丶林里的NUA分子扫射着,嘴里狂叫。
“嵬子们,投降吧,缴枪不杀!”
解放前的台词,用到现在也适用。
“烟雾弹!”
一颗烟雾弹炸开后,喷出了一层层黑色的烟雾,而这时候,一个士兵将借着烟雾弹潜过来的一个NUA拎了进来,咬着牙甩到邢烈火跟前儿。
“报告老大,他说他是送信来的。”
谈条件的人总算来了。
邢烈火的眼睛里猛然迸出一抹冷光。
“讲!”
那个人不认识他,不过瞧着他气势顿时垂下了眼皮儿,话也软了不少。
“我们头儿说了,三个条件。”
“第一,你方立即停火,驻营在此不得再前进一步,让我们的人员安全撤离;”
“第二,我方人员顺序撤离后,要求邢烈火单独带着海下核潜艇基库和低潜飞行器技术资料进入基地,我们头儿在那儿单枪匹马与你死战到底;”
“第三,你必须放我离开。”
望着到处升腾而起的战斗火焰,邢烈火被彻底激怒了,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怒。为了连翘,他必须得保持冷静。
淡然地望着那个人,或者说带着三分蔑视地看着他,他挥了挥手。
“回去告诉艾擎,就依他说的办。”
“老大!”不甘不屈的红刺队员热血还在燃烧,怎么甘心被烧灭?
“让他走!”
“是。”
声音刚落,那个明显有些吓到了的NUA分子,立马就放开腿狂奔着窜进了密林之中。
望着远处的丛林,邢烈火闭了闭眼,装备整齐自己,然后又仔细的在里面套上小武递过来的避弹衣,最后,握紧了手里的枪支坐了下来,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静待,NUA撤离岛屿。
过了一会儿,他又冷静地拿起了无线通讯器,下达着指令。
“记住,各单位严密监控,我到达NUA基地后,有任何异常,彻底废了他们!”
看着他这样儿,急用了眼的卫燎焦急地走来走去。
“老大,你不能一个人去,算我一个,我陪着你。”
没有真正当过兵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些战友之情,兄弟之义,那是一口饭大家吃,一张裤子大家穿,除了老婆不能大家睡,没有什么是不能让给兄弟的;
而没有真正上过生与死的战场,没有接受过生死考验的人,更加不会明白,可以把命交出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为了你嫂子,我必须一个人去,NUA疯了,什么疯狂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听我说啊,你得冷静点儿,想想,不管怎么丧尽天良,嫂子也是花蝴蝶的女儿,她只能吓吓你,难不成还真给她弄死?”
“有一种情况,叫万一。”
卫燎不说话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老大,心里知道,现在给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要事情一旦关系到嫂子,真不敢想象这位会用理智来思考问题,除了任由人家来摆布他还能怎么样?
可是,任由他这样儿单枪匹马的闯进去,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都闹不清楚,简直就是不要小命儿的做法,危险系数实在太大!
“报告——”这时候,旁边的通讯员大喊。
“说。”
“卓老要求与你通话。”
揉着太阳穴,邢烈火拼命压抑着想炸毛的情绪,尽量平稳了语气。
“不接!”
“报告,卓老来电,命令您不能冲动,不许冒进,要不然给你处分。”
邢烈火27年的人生,已经有十来年的兵龄了,边境突击与匪作战,金三角缉毒,敌后刺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他什么事儿没有干过?他现在还怕什么处分?
枪托子猛地砸到地上,他提高音量,明显炸毛了。
“告诉他,老子的女人在里面,老子爬都得爬进去。”
在这种时候,什么的尊严,什么的大义,对他来说,都是他妈瞎扯淡!什么升官,什么前途,什么声誉,什么影响,都他妈只是天大的笑话!
他只知道,他必须去把他老婆弄出来。
一个一个电话陆续接了进来,全都是听到消息阻止的,其中,自然也包括邢老爷子。邢烈火通通都没有接,脸上也没有表情,甚至可以说连情绪都没有。
“告诉他,作为军人,我得执行上级的命令,但我现在是一个男人,我没有其他选择。”
看了看时间,这时候,有人上来汇报说NUA已经如丧家之犬,撤离岛屿跑出国境线半个小时了。
差不多了!
整了整身上的装备,他拿起通讯器发出了最后一道指令。
“记住,不到万不得己,不许武装突进,如果我有什么不测,红刺特战队由冷枭代职。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连参谋救出来。最后说一遍,是不惜一切代价,一切。”
说完,他掐断了与外界的无线联系,迎着风大步往密林深处而去。
“老大!”卫燎在后面急得直跺脚。
疯了,完全是疯了?这不是魔鬼上身是什么?一个人闯入NUA基地里去,这不是给人送菜去的?
这个地方是国境线外,岛屿上是热带雨林的气候。
邢烈火很快就闯入了基地纵深。
一路上,他不时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大概是NUA的人都撤离了的原故,岛屿上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像在是一场惨烈战争的前奏。
太阳完全躲入了云层,整个岛屿天气暗沉,树林里,繁枝,茂叶,遮挡后只有零星的光线,还有带着凄怆的斑驳光影,像极了死寂的苍白。
远处,可以见到海潮拍打着岩石的声音,入耳时又诡异又森冷,还带着一种似乎更为惊心动魄的紧张。
他全神戒备的快速推进着,老实说,他从来都是艺高人胆大的典型,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时此刻,那种没由来的忐忑和不安感紧紧揪住了心脏。
静,反常的寂静。
静得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女人。
搜索着地形地貌,他迫使自己完全冷静了下来,倏地,前面不远处响过一排枪声。从枪声判断,是朝天开的,似乎就为了引他过去。
他没有迟疑,迎着枪声就奔了过去。
可是……
入目的情形,让他所有的镇定都彻底龟裂了。只见在NUA基地的门口搭建着的一个高台,连翘被五花八门地绑在高台中间的那根儿柱子上,被透明的绷带堵住了嘴。
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绑了一圈又一圈儿的TNT烈性炸药,手腕上用绳头拴着微型引爆器。那引爆器,正迎着风,在一晃一晃的摆动……
喉咙一梗,邢烈火狠狠心疼了一回。
“连翘——”
“唔唔……”连翘摆动着头,说不出话来。
她很难受,他懂。
操!
他怒不可遏地狠狠咒骂着,三两步就急着要冲上去——
“站住!”
艾擎手腕一翻,手指轻轻挑动着那个引爆器的按钮玩耍,笑得温暖如春,“别再往前了啊。太子爷,终于等到你大驾光临了。”
邢烈火攥紧了手里的枪,心里激动的翻滚着,可是面儿上却冷静得如同一座雕像,一动不动地望向戴着面具的艾擎,冷冷嘲笑。
“艾擎,垂死挣扎没有意思,这儿已经被包围了,你逃不出去的。”
艾擎笑了笑,伸手揽住了连翘的肩膀,似乎觉得挺好玩,还愉快地勾起了唇角,“一直听说太子爷身手了得,我还没有亲眼见试过,今儿还真想开开眼界,不知道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冷冷睨着他,邢烈火冷嗤。
“你先放了她,怎么样都行。”
“呵呵,那怎么能放?这样好了,你来猜一猜,我要是按下去,这炸药的威力有多大?对了,你不要怀疑NUA的能力,这可是我们组织最新研究出来的的新型炸药,嘣的一下,就灰飞烟灭了!”
邢烈火眼瞳一缩,手指紧了紧。
“艾擎,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你不想要了?”
“当然要啊。”艾擎笑得分外妖娆,“呵呵,实话说了吧,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我也很舍不得呢。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拿出来牺牲啊?”
手指紧拽着手里的M16,邢烈火恨不得一枪爆掉他的脑袋。
“说,你到底要什么?”
“你的命!”
“要我的命有什么不可以?真刀真枪的来就行了,利用女人这么下作的手段,实在有失你们号称世界第一的NUA组织身份。”
俗话说,人的休养到了某种境界,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生气,很显然,艾擎就属于这种人。
他脸上带着笑,他笑得十分温柔。
“不入流的又何止是我,你杀了她老爸,利用她来做饵,还无耻地睡了她,你不比我更不入流?”
很显然,这话他是故意要说给连翘听的。
邢烈火明白,连翘自然也明白。
看到近在咫尺的火哥,这时候的她心里都快要崩溃了,一张脸上苍白得没有半丝儿血色。
她特别想知道真相,却又有些害怕知道真相。所以,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来的她,只有强忍着快要窒息的晕眩感,紧张地看着火哥。
她在期待他的回答。
邢烈火停顿了好几秒,目光掠过连翘的脸,又冷冷扫向了艾擎。
“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儿,我会向她解释。”
艾擎勾起唇角笑了,目光凉凉地望向连翘,“现在,你相信了吧?”
连翘拼命摇着头,嘴里‘唔唔’着发不出声音,目光恨恨地瞪着艾擎。
眯了眯那一双桃花眼,艾擎温柔地替她撕开嘴上的绷带,轻声说,“我知道,你想自己问他对吧?行,给你个机会。问吧,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连翘甩了甩头,一向清亮的音色有点儿发哑,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像刺儿一般扎入了邢爷的耳朵里。
“火哥,我爸爸,是你杀的吗?”
邢烈火望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蛋,很快与记忆中那一张比现在更为稚嫩的小脸儿重叠上了。九年前的往事涌上心来,回忆迅速蹿入大脑,可是他拳头捏得越来越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翘脸色骤变,双唇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她的声音又低又哑,更像哭泣……
“火哥?你说话啊,我不相信他们,我只相信你,只要你告诉我,不是你杀的,我就相信,我只相信你……”
邢烈火仍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和冷厉,彻底刺伤了连翘的眼睛。
原来真的是他,真的吗?
为什么?!他要这么残忍!
艾擎妖孽似的眉目里透出淡淡的笑意,“我的傻姑娘哟,说了你还不相信,就是不死心,如何?他一直都在利用你,跟你结婚不过是为了引诱我们上钩,你脖子上那颗链子,你还真当是定情信物呢?那不过是他为了方便追踪罢了。不信你问问他,是也不是?”
“火哥,是吗?”
瞳孔微微一缩,邢烈火冰冷的脸上一片沉寂。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
最终,却没有吐出声儿来。
一瞬间,连翘的脸色几番变化,几欲晕厥,望着无话可说的火哥,她心底的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重。
望着他,瑟缩着唇,竟也无法出声。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不过五十米的距离,互相望着。
她发现看过许多小说,可今天才总算体会到,什么叫着万箭穿心之痛。那种痛苦没有语言能描述,那种绝望只有死亡才能消亡,那种窒息感密密麻麻的束缚着心脏,挣扎不得,越缠越紧,直到鲜血淋漓。
怪谁?
怪老天,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故事?
可是,他真的只是利用她吗?那些好,那些恩爱,那些缠绵,包括现在他大费周章地闯入NUA基地来营救她,全都都只是利用吗?
她不相信,绝对不信。
四目相对,诡异的气氛涌动。
而她的泪水,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邢爷心疼得要命,可是望着她,他不敢上前,只能轻声安慰。
“连翘,别哭!”
连翘轻轻地笑了出来,望着这个装进了心里的男人,突然昂头放声的大笑,一边哭一边笑。
“火哥,你知道12岁的我,抱着那个覆盖着军旗的骨灰盒时,是怎样的绝望吗?”
心里一怔,邢爷半晌不动。
不需要他回答,连翘又自顾自的岔开了话题,又哭又笑地问他。
“火哥,你喜欢我吗?”
邢烈火站得笔直的身子依旧巍然不动,半眯起眼睛,视线炙热的落到她的脸上,缓缓沉声。
“你应该知道。”
“我现在不知道,我要你告诉我。”连翘轻声儿笑了,任由泪水长流,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她的语气里也没有半点儿的怨恨。
可是心,却像沉入了深渊。
风呼呼的吹着,他没有回答。
她心里其实都知道。他和她,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全是假的。可是,即便有再多的真情被带入了这么多的前尘旧事,他们哪里还有未来,他们面前的路,又该怎么走?
高声儿笑了笑,艾擎的手突然搭上了连翘手腕上的引爆器,接过话去。
“太子爷,老实说,这个买卖对你是有点不公道,可是世界上公道的买卖又有多少呢?咱就别墨迹了,我数到十,你不交出资料来,我就立刻引爆,咱们三个人,今儿同归于尽也是好的……”
邢烈火黑眸一沉。
艾擎笑了笑,开始计数。
“一……二……三……”
“住嘴!”冷冷打断了他,邢烈火从作训服里掏出来几张纸,几张散乱着的纸,“别数了,我给你。”
连翘震惊地看着他,脸色瞬间苍白成了一片,就连那被绑住的手也开始颤抖了起来,目光里有太多太多的不可置信。
他竟然会为了救她交出绝密资料?
不管她什么反应,艾擎只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捏,摇了摇头。
“NONO,太子爷,交易可不是这么做的,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的资料是真是假?”
“你要怎么验证?”
“这样儿好了,为了验证你的诚实度,你先往你自个儿的身上来三发子弹,我想看看太子爷的开枪速度……”
“没问题。”
邢烈火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M16,毫不犹豫冲自己开了三枪。
“砰……砰……砰……”
一枪在手臂上,一枪在腿上,一枪在胸口。
鲜血,染红了他一身……
然而,他好像不会痛一样,脸上还是一贯的冷色,甚至都没有泄露出来半丝儿的情绪,目光冷冷地逼视着艾擎。
“继续!”
瞪大了眼睛,连翘心里翻江倒海,“邢烈火,不要!”
“没事儿,死不了!”她语气里的关心,让邢烈火心里暖得不行,觉得身上真的一点儿都不痛了。
艾擎笑了,笑得十分得劲儿,“不错!再来三刀吧?”
“不要!”眼看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腰上的军刀,连翘震惊了,心痛得几乎断掉了呼吸,一颗心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儿来,眼泪儿跟断线的珠子似的。
“火哥,不要,不要啊!你快走!别管我了!”
顾不得啪啪直掉的泪水,吼完了,她猛地又扭过头去怒视着艾擎,撕心裂肺地骂。
“艾擎,你他妈是个疯子,疯子!”
“哦,疯子好啊,不是疯子怎么看戏?”
眼泪模糊了视线,连翘又恨恨地转过头来望着邢烈火,近乎疯狂的嘶吼,“邢烈火,我恨你,我用不着你同情,用不着你来歉疚,你不管做什么我都恨你,都不会原谅。滚啊,你给我滚……”
“妮儿,不要说话,我要你好好活着。”邢烈火沉声说着,挺直了脊背冲着自己的腹部就狠狠地插入了一刀,然后,勾着唇角望着她笑,“我是你男人,保护你天经地义。”
“滚蛋,我才不是你的女人,邢烈火,你滚啊!”连翘哭嘶了哑子,声音狂乱得像一个癫狂的山中精灵,她嘶吼着,怒骂着……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他以为自己金刚不坏之身吗?他以为自己不是肉长的吗?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要他的命,他们要的就是他死?
没有理会她的怒火,邢烈火再度举刀,活生生又往自己的腿上和手臂各捅了一刀,任凭鲜血直流,他用枪托子撑着身体笑望着艾擎,目光却冷冽得像地狱阎王。
“艾擎,男人说话得算话,三枪三刀,现在,资料,包括我的命都是你的,现在请你马上履行承诺,放她出去。”
即便他身受重伤,可身上那份睥睨天下的霸气仍在。
艾擎眯了眯眼,挑衅地捏了捏连翘的下巴。
“放心,只要验过资料是真的,我当然舍不得这么个小美人儿去送死,对不对?现在,把你手里的刀枪都丢远点儿。”
冷哼了一下,邢烈火依言照做。
艾擎松了一口气,举着手枪缓缓地逼近他。
邢烈火举起了手中的资料,“你先放了她,我人在这儿,受了伤还手无寸铁,你还怕拿不到资料?我不比她更有价值?你不会这么没有信心吧?”
艾擎犹豫了。
皱了下眉头,邢烈火的视线又落回到连翘身上,“妮儿,外面会有人接应你,你要好好的,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是对不起杀了她的爸爸,还是对不起曾经利用过她?
连翘被反绑在身后的手心互相搓捏着,被冷汗渗得潮湿不堪。
“邢烈火,你是个军人……”
“我知道。”
“绝密资料不能外泄。”
“为了救你,我管不了那么多。”
连翘厉声急喝:“邢烈火,告诉我,你手上的军刀上刻的是什么字!”
“保家卫国。”他眼睛烫了一下,“可是连翘,没有了你,我就没了家。可没了我,国还在。”
连翘的泪水滚滚而落。
她以前有想过的,爱上了他,两个人就要在一起一辈子。既然决定了要一辈子在一起,不管基出什么原因,什么理由,也不能中途退场的。
可是现在呢?
感情再深有什么用?
不可能再有未来,那么就现在结束吧。
这些日子来,她被他宠爱得太多了。
那么现在,就让她把那些宠爱都一次性还给他吧。
她没办法看到他死,她要他平安的活着。她一直都知道,他是最精锐的特种军人,他的身上有着军人最骄傲的荣光,她不能让这一切都毁到她的手里。
嘴唇哆嗦着,她边哭边笑,一张脸全哭花了。
“火哥,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一个无愧天地的男人,这不应该是你做的!”
“为了你,一切都值得。”邢烈火固执地拼命站直了身体,也许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气血不顺地咳嗽了起来,唇角甚至还溢出了鲜血,气息似乎也越来越微弱。
他身上的鲜血,迷蒙了连翘的眼睛。
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她语带讥诮地恨声说。
“别矫情了,你真以为我瞎了眼吗?我不会再相信你,咱俩之间已经完了。现在你赶紧滚回你的京都去,好好做你的太子爷,我的事儿用不着你来管,不要把你残存在我心里唯一的好印象都给破坏掉。邢烈火,你是个军人,堂堂正正的军人。”
邢烈火目光变得复杂,却十分固执。
“连翘,现在说这些没用,我现在只是个男人。”
说到此处,他目光转向艾擎,“想要资料的,赶紧放了她。”
“行,我这个人,说话算话。”
摊了一下手,艾擎笑着走向了连翘。
眼眶里的泪水直飙,连翘被绑着的手腕突然一翻,死死盯着邢烈火流血的伤口,惨白的嘴唇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近乎疯狂地大吼。
“不许过来!邢烈火,你马上给我退后,回去……要不然,我马上死给你看。”
“连翘!”邢烈火喊得撕心裂肺。
这个丫头疯了,简直就是疯了!
就在刚刚,她反绑的手竟然顺着绳索将引爆器捏在了手心里。
“连翘,不要!”邢烈火大声嘶吼着,沾满了鲜血的手把资料揉成了一团,手背上青筋跳动,鲜血一滴滴淌入了泥土。
没有放开引爆器,连翘疯狂地哭着大喊。
“退后!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永远也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啦!”
“好,好,我退,傻丫头,你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邢烈火嗓子哑了,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退后,因为失血过多和紧张,面上苍白得像一片儿白纸。
连翘死死咬着下唇,转头望着艾擎。
“你也退。”
一眨眼的功夫形势就变了,艾擎冷冷地看着她,蹙起眉头答了一声儿“好”,却一步都没有退开,往她身后绕了过去。
不过,连翘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他了。
她盯着邢烈火,声音越发尖锐地喊了起来。
“再退,你再退……你赶紧离开……”
邢烈火心头沉得没边了,可他知道,依了她这会儿的状态,真的敢按下引爆器,她真的敢……
他只能不断的后退。
一百米,一百二十米,一百五十米……
她看着他,命令着他。他也看着她,距离越来越远,视线终于看不清,可彼此却都知道,对方的眼睛里,一定都有自己。
痛苦地看着被鲜血模糊了的男人,连翘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长了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过这种,被人逼到了绝境的感觉。
到了这步田地,除了死,她还能怎么办?
她不死,他就得死。他是英雄一生的铁血军人,不能为了她变得跟她的爸爸一样,为了一个女人犯下泄露机密的罪行。
这种结果,她不能接受。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她只知道单单是看着他身受重伤的模样,就已经接受不了,还能看到他死吗?
她不能再等了。
再拖下去,他肯定会死。
对着林中的山风,她高声大喊,“邢烈火,你听清楚了,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娶个漂亮的媳妇儿,生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至于你家的房间里,就不要挂我们的照片了,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再也不想……”
没有时间再多思考,她视线贪婪地望着受了伤却俊朗依旧的男人,满是泪痕的脸上,带着绝美的笑容,手指慢慢按向了手心里的引爆器。
嚓嚓嚓……
炸药的引线在她的身上哧哧的冒起了青烟儿,蹿得极快……
“连翘,不要!”
邢烈火双目赤红,鲜血顿时从口中喷了出来,猛地向她飞奔过去。
她的举动太快……
不止邢烈火疯了,就连艾擎也震惊了。
终究,他还是一个赌徒。而且还,是一个总输给她的赌徒。
她没有恨邢烈火,一点也没有恨。
可是,即便她可以不恨他,艾擎也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她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他的性命和荣誉。到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机会了。
因为这个女人,完全就看不到他在身边,或者说,她看见了自己在身边儿,却根本就没有顾及到他的性命,而义无反顾地按下了引爆器。
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艾擎带着他妖孽的笑容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连翘。
轰隆隆——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阵“轰隆隆”的惊天震响,山谷的丛林里升起了一团团带着黑色浓烟的“蘑菇云”,强大的冲击波剧烈得仿若地震,几乎把整个山谷的树木都摇动了起来。
基地,连翘,包括艾擎,一切的一切,都在炸声里灰飞烟灭了!
“不要,连翘,不要啊……”
浑身打着颤,邢烈火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疯狂大吼,悲痛凄呛的咆哮声反复在山谷里回荡着,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咝啦……
咝啦……
似乎为了应和他的心境,树木摇动得沙沙直响。
“连翘——”呐喊着,他‘噗’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嘴唇不断抽搐着,发出一声声如同野狼般的长嗥。
“连翘——”
一声又一声。
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神智在逐渐流失。
他想,他似乎永远失去她了。
——火哥,我遭遇啥意外之类的不小心挂掉了,你记得替我孝敬小姨……
——喂,邢烈火,就算我挂了,我也不许你娶别的女人,听到没有?
——唉,我太自私了是不是?好啦好啦,拉着脸干嘛,如果我要真挂了,那你还是找个好女人结婚吧……
——你必须得把咱俩的结婚照挂在你们新房的床对面,知道吗?我得天天看着你跟你小妻子办事儿……
——火哥!火哥!
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响起。
他不相信,她就这样没了。
不可能的!
他的耳朵边上没有了爆炸声,只有她的哭声。她还在哭,她在叫他去救她,作为他的男人,他为什么就没有救下她来?
他无能!他真的好无能!
长久地跪在地上,他很想大哭,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放声地狂嗥一回。可是,他张大了嘴巴,喉结不断的上下滑动着,可胸膛里就像是卡了什么,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全都硬生生地憋在喉咙里。
他终于知道,原来一个人痛极,恨极,哀极,怒极的时候。
竟然,是无泪的!
一滴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