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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锋发誓,他这辈子……哦不,是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和下下下辈子,都不要再陪殷笑在街上吃东西。
太能吃,太丢人,也太叫他气愤!
和小孩子抢糖人,和老大爷抢卤煮。
和野狗吵架,和野猫瞪眼……
这些他也就忍了。
关键是她花着他家王爷的银子,边吃边哭,边哭还边换着花样儿的骂他家王爷混蛋、王八蛋,各种蛋。
青锋猜想殷笑和晖王殿下之间十有八九是发生了什么龃龉,否则不会原本打算带着去昭告天下的人,半路又给送回了王府。而且看着刚才他家王爷将人抱上马车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以及对他的谆谆嘱咐。肯定是他们家王爷做了什么错事。
可即便如此,他觉得殷笑也实在是过分。
他家王爷乃皇亲国戚,当朝一品亲王,又是战无不胜的战神,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怎么能够被她如此当街辱骂?!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十恶不赦!
然而他再不满,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最多不过是在替她付账的时候,慢一点掏银子。
殷笑将一整条长街上的摊点从头吃到了尾,没有放过任何一家。
然而低落又复杂的心情却没有半点儿改善。
青锋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提醒,“夫人,吃饱了就回府吧。”
“你闭嘴!”殷笑听着这个称呼,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顺畅。她瞪着红肿的眼,哑着嗓子冲他吼,“谁是你家夫人?!你不要乱喊!”
青锋也不出声反驳。可神色间却写的清楚明白:是你是你,说的就是你!
“哼!”她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前行。
今日是建德皇帝五十生辰,京城之中也处处洋溢着喜庆。
此刻天色已黑,街道上灯火通明,一派繁华。
青锋带着两名乌衣卫紧随其后,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锲而不舍地低声劝鉴道:“街上人多杂乱,夫人还是早些回府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属下也没办法和王爷交待……”
“说了不许叫我夫人!”殷笑几乎抓狂,略微尖锐的音调被淹没在周围熙攘声中,不甚明显。
青锋这次没有沉默以对,却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是王爷虽然已经递了奏章上去,但是圣上的御笔朱批还没下来。也没有正式问吉纳彩,您和王爷更没拜堂成亲,如果现在就称呼您王妃的话,似乎更加不妥……”
殷笑掉头就走。
她算是彻底领教了……秦穆是个王八蛋,他手下的人都是失心疯!
殷笑的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又气哼哼地低着头不看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难免会刮蹭到旁人。
一条腿跨过拐角的时候,她险些和人撞个满怀。
幸亏对方反应极快,及时收住了步子,只发生了极小的碰撞。
那人一只手虚托住她的小臂,低低说了声“抱歉”。紧接着语调一转,惊讶地叫了声,“殷笑!”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殷笑蓦地一醒神。这才觉得对方的声音十分耳熟,再抬头一看,还真是熟人。
她盯着眼前的人,有些发愣,“白公子……你今天不用进宫贺寿么?”
白冉却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缓缓皱起了眉头,“你哭了?是秦穆欺负你了?!”
“……”殷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秦穆的确是欺负了她,可这种欺负,偏偏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见她闭口不言,眉眼间却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无限委屈。白冉不由更加焦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哭?”说着,他下意识伸出双臂扶向她肩膀。
然而还不等触碰到,冰冷坚硬的刀鞘突然横插、进来,阻拦了他的动作。
青锋声音冰冷,语气中警告意味十足,“白公子,请自重!”
白冉不禁眯起了眼。
“嘭嘭”地巨响突然响起,来自皇城的方向。
所有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五色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齐齐盛放,瑰丽无比。
一刹那,天地间亮如白昼。
白冉转过头,重新看向殷笑。
绚烂夺目的光线映照她的脸上,让他莫名生出一种感觉……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有哪里似乎不太一样了。明明她就在他的眼前,但凭空便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烟火转瞬即逝。
然而不等夜幕重新归于黑暗,第二波便轰然升空。
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她的脖颈,蓦地眼神一暗,随即心头惊涛翻涌。
白冉终于明白了,她的不一样是因为什么。
他虽然至今尚未正式娶妻成亲,但却并非未经世事,不通晓男女之情。所以,她脖颈上的那一抹红痕究竟是如何留下的,他再清楚不过。
白冉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这样一个画面:她被人抱在怀中,肆意的亲吻爱怜。可那个男人却不是他。
呼吸在一瞬间滞涩。心口处,绵绵刺痛蔓延开去,如潮汐升涨般渐渐汹涌。
他捏紧了拳头,喉头尝到一股腥咸苦涩。
原来已经错过了么……
原来,他到现在才真的了悟,自己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
给建德皇帝庆生的烟花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已经备下。
正阳殿前面的广场上二十门礼炮整齐摆放,戌时一到,便齐齐燃放。整整持续一个时辰方才结束。届时以皇城为中心,向外十几条长街都能被映衬的亮如白昼。几乎整座京城的百姓,都能欣赏到夜空中的美景。
关雎宫地处开阔之处,周围没有其它高建筑遮挡,视野极好。殿内的人不必赶往他处,只需登上二楼观景台,就能将烟花齐放的景象尽收眼底。
然而美中不足之处,便是今日的风向。
关雎宫在正阳殿西北,而今天刮的是东南风,刚好处在了下风口。
烟花燃放后的烟雾,随风飘散而至,呛得一众帝王群臣,他国来使不断地咳嗽飙泪。反倒是没有了欣赏的兴致。
秦穆心里惦记着殷笑,便没有留下看烟火。送完了寿礼,又坐下喝了几杯贺酒,然后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提前退席了。建德皇帝见他提起新王妃时支支吾吾,便心知两人间该是发生了什么,而且还是向来恣意妄为的小皇帝吃了瘪。他倒是厚道地没有戳破,直接痛快的放人回去。倒是歪打正着,让他侥幸躲过了一顿好呛。
第三波烟火升空之后,建德皇帝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滚滚浓烟。
他用宽大的袍袖遮掩着口鼻,咳嗽了半晌。冲着陈休挥了挥手,“换个地方,换个地方……咳……这地方简直要呛死人。”
陈休垂眸敛目,竟然能在一片烟气中恭谨淡定,毫不失态。
“陛下想去哪里?”他嗓子原本略微奸细,被呛了这一会儿,声线倒是粗哑了许多。
建德皇帝皱眉沉吟了片刻,“摆架……”
只是还不等他将话说完,一旁的王皇后突然惊叫道:“陛下!您快看!”那声音掩盖在礼炮的轰鸣中,微小而失真。
可建德皇帝还是听到了。他疑惑地转过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愕然地睁大了双目。
正阳殿方向,浓重的烟雾中破空被人撕裂开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中,两男一女凌空踏风而来。头上漫天烟火,脚下玉宇亭台。白衣若仙,宛如天人。
观景台上的其他人这时也注意到了,一时间惊论声四起。
建德皇帝眯了眯眼。就听见他旁边的大太监陈休惊讶道:“陛下,是巫氏族长!”
然后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三人已经稳稳当当站在了一众君臣面前。
建德皇帝眸中惊异之色更甚,但随即便消失无踪。
巫姜白衣广袖,黑发随风起舞,身后的一切都做了背景。他俊朗的面容上一如既往淡漠如冰,声音也平板无起伏,“巫某见过大衍皇帝陛下。”说着微微颔首,并未行跪拜大礼。
“哈哈……”建德皇帝笑了两声,上前虚扶他一下,“巫先生快不必多礼,您忽然漏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巫姜双手敛在袖中,交握垂于身前。态度不卑不亢,又不失恭谨,“巫某此次前来京城,是有两件事。”
“哦?”建德皇帝疑惑挑眉。
巫姜浅淡地笑笑,朝身后伸出一只手。立于他右后侧的巫滟立刻将一只小巧的锦盒放在他手中。
他将锦盒托于建德皇帝面前,“陛下五十整寿,乃是大喜之事。巫某代表族人特来恭贺。略备薄礼,还请笑纳。祝愿陛下福寿天齐。”
建德皇帝一愣,而后爽朗大笑,“多谢巫先生美意,朕荣幸之至。”说着正要请他入殿共饮,却听见对方声音微微冷沉下来。
“巫某还有第二件事。”巫姜顿了顿,转眸看向远处夜空,“前些日子,巫某夜观星象,见大凶之兆。”
“大凶之兆?!”建德皇帝诧异。
巫姜继续不徐不疾道:“位主东南,正是大衍京城所在。金戈之兆明显,或是血光之灾,或是妖人出事。故此,巫某特意前来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