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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殷笑终于在百忙之中倒开嘴说了一句。期期艾艾地,好不委屈。
秦穆一阵惊愕,“你找到你师父了?”那被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师父。
“哇……”不问还好,这一问殷笑又哭出来一波高、潮,“他……他就在前面走,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喊他,喊他他也不回我。”
“那后来呢?”秦穆放开她,低声追问。
“后来……后来我就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结果……他不是。哇……”
秦穆皱了皱眉,倒是从她语无伦次地叙述中总结出了个大概:殷笑应该是在大街上看见了长得像她师父的人,然后就跟着人家跑。结果最后发现认错了人。
他薄唇微启,真想要说什么,却听见她“呃——”地一声。殷笑哭岔了气,开始不断地打嗝。然后嘴上竟然也不闲着,好像是开闸了一样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
“秦穆,你说……你说我师父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撇在山上自己离开啊。”
“嫌你能吃吧。”
“你胡说!”
“殷笑,人要勇于接受事实。”
她“呜呜”哭了两声,又边打嗝边继续,“师父他对我最好了。他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他从来没对我发过脾气。他说要一直陪着到死的……可……呃……可是他说话不算话,竟然撇下我先走了。”
“你说,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麻烦的事啊,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呜呜呜……”
秦穆这次没有在接话。就那么蹲在她面前听她念叨着。直到殷笑彻底哭不动也念不动的时候,从袖中掏出雪白的绢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狼藉。
殷笑折腾台阶已经有些脱力。只半眯着眼,靠墙坐在地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秦穆擦完后随手将帕子丢掉,然后伸出胳膊将她的从地上抱紧怀里。起身时,他叹息般呢喃,“别找你那不见踪影的师父了,以后就跟着我吧。”
葛丞庆在见到乌衣卫那会儿就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当朝最显赫的亲王驾临他的治下,他不但没有按规制出城远迎,竟然连半点消息也没能察觉。
所以此时此刻,他正战战兢兢地守在巷外,指望着能够在什么地方显上殷勤,将功补过。
见秦穆出来,急忙满脸堆笑,迎上前去跪倒见礼,“卑职俞州府尹葛丞庆见过王爷。卑职实在不知王爷何时到了俞州,未能恭迎,实属罪该万死。不知王爷现居何处,若是不嫌弃,不如……”
“不必了。”秦穆淡淡地打断他,径自朝马车走去,“葛府尹起来吧。就当本王从未出现过,不必太过劳师动众。”
“呃……”葛丞庆顿时语塞,眼见着秦穆上了车,带着一众乌衣卫扬长而去。他方才从地上起身,擦了擦满头的虚汗。
不必太过劳师动众?
那今晚这又算是唱的哪一出?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师爷,一脸不明所以,“晖王殿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爷静默一瞬,倒是给出了一个还算中肯的建议,“晖王殿下微服出巡,未曾知会任何人,一定自由行用意。想必今日也是事出有因。大人若是能想个周全的办法将今晚之事盖过去,定会得王爷欢心。”
…………
云英庄有三样震庄之宝。
一是穆云英当年所用之青冥剑。此剑出自名家之手,剑身由天外陨石中提炼的玄铁所造,可削铁如泥。当年虽非当世兵器之首,却也是难得到一见神兵利器。
二是冰玉珠,据说其体积如鸽子蛋大小,通体莹白净透。若佩戴于身上,可僻天下奇毒。若是碾碎成磨入药,可调和诸药药性,并令其效力提升百倍。
第三……便是天成山上的清泉。这泉水味道苦涩,无法入口,对于常人来说并没有任何稀罕。但对于练武之人却是宝贝。若是每日用其浸泡身体,再配合心法口诀,天长日久能够强壮筋骨,精进内力。
而秦穆此行的目的,就是山上清泉。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坚持不懈地和殷笑嘴对嘴,却再也没见任何成效。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找错人,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方式上出现了偏差。但至于这偏差究竟在何处,眼下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在仔细琢磨。
拓跋明睿狡诈阴狠,且足智多谋。否则也不会身带一半外族血统,却能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北夷左贤王之位。所以秦穆从来没有指望过手下人能够成功将他拦截狙杀。只不过拖的一时算一时罢了。
而且殷笑说过,雪菩提果实虽然尚未成熟,但植株一样可以应用。只不过方法复杂,药力也打了折扣。但不管怎么样,拓跋明烈仍是极有可能伤愈恢复。两国战事再起,不过早晚之事。
于是他打算再借助些外力,看能不能起到些许作用。
另外便是三月三的英雄会。每年英雄会都或多或少闹出不少新鲜好笑之事。往届他不是忙着四处征战,就是困于军务琐事。今年有了空闲时间,自然要凑来看个热闹。
秦穆早在从青州动身之时,就已提前派人知会过穆老庄主。所以云英庄早就收拾出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供他下榻。
英雄会为期半月,届时一些有头有脸的武林门派都将在庄内落脚。未免他们打扰到这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那院落既远离客院,又出入行走极为方便,而且离清泉不远。
殷笑前一晚哭得太汹涌,第二天不出意料地睡到中午方才转醒,拖慢了大部队行程。等一行人到达云英庄时,已是日近西山。
山庄三门洞开,穆老庄主率领庄中各堂堂主,以及穆家几个有为的年轻小辈出庄半里恭迎。又一路相陪,亲自将贵客送至下榻之处安顿妥当。他本还安排好了宴饮,准备晚上为秦穆接风。却被他直言拒绝。
殷笑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视物。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在刚一进入山庄之时,便看见了一道充满凶戾之气的光影一闪而过。她当时一愣,等到转过头再想要仔细分辨,已经一切恢复如常。
秦穆当时被一群人簇拥着,可她这细小的动作还是落在了他眼中。等到众人退去后,方才问她,“刚刚一进山庄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殷笑正顺着两道小缝隙,直勾勾盯着桌上的几盘小食,根本就没注意他的话。
秦穆走过去,端起一盘核桃酥递到到她面前,“想吃?”
殷笑咬了下指甲,努力地撩起眼皮看着他的脸,“我更想吃卤鸡爪。“
秦穆看着她那滑稽的样子微微勾起唇角,扬声冲着门外吩咐道:“去叫后厨做二斤卤鸡爪,再送一桶冰过来。”说完把盘子塞进了殷笑手里,“说吧,刚进山庄的那会儿,你看见了什么?”
“啊?”殷笑闻言意外,“王爷你怎么知道?”
秦穆轻哼一声,转身坐进了椅子里,“本王慧眼如炬,自然明察秋毫”
殷笑撇了撇嘴,抓起一块糕咬了口才说道:“也没什么,就看见一道凶气毕现的光。”
秦穆点点头,倒并不觉奇怪,“云英庄本就是武林门派。临近英雄会,这几日已有江湖门派陆续入住。刀光金戈之气重些,应属正常。”
“哦。”殷笑应了声,没有说什么。脑中不自觉会想起那道光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舒服。
正蹙眉苦思着,就听见椅上那人低声唤道:“过来。”
殷笑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楞楞地转头看他,“干嘛?”
“我叫你过来。”秦穆重复了一遍,难得语气中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殷笑“哦”了声,没精打采地朝他蹭了过去。
秦穆皱了下眉,待她走到近前时,从袖中掏出枚缀了五彩流苏的白玉来,给她佩戴在腰间,“云英庄里这几日龙蛇混杂,你闲来无事偷吃摸鱼时,尽量远离客院那些江湖中人。记住了,只有本王能欺负你。若是其他人有谁对你不敬,不必客气,尽管抬出本王的名头狠狠地打回去。知道了么?”
“知道了。”她嘴上应着,心思却全部在那块玉佩上。那玉佩大概鸡蛋大小,雕的是貔貅。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杂质,温润细腻触手升温。
殷笑顿时心头蠢蠢欲动,若是卖掉的话……一定能换不少银子的吧!
谁知刚想到这里,耳边就传来一声冷哼。
纵容眼睛肿的只剩一道缝隙,秦穆依然只能看见从那里面迸发出的炯炯光芒。他斜睨着眼前的人,笑得三分讥讽七分危险,“云英庄随是江湖门派,但却受过太祖封赏。你打扮的太过寒酸,丢的是本王的脸。玉佩借你两天充门面,若是敢卖了换钱,看本王不卖了你抵债!”说完一甩衣袖,起身离开了。
殷笑的发财梦破灭,心中不爽到了极点。顺着眼皮之间那道小缝缝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离开,重重地“嘁”了声,“真小气!还什么当朝一品亲王。抠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