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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王宫,各国使臣正在朝拜,朝贺南明王立嗣之喜。
南明王公孙执在王宫设宴,宴请各国使臣,偌大的宫殿,竟坐满了各国使臣。大姜国灭之后,天下乱了许久,除北晏南明强国之外,也有将近三十几个散落的边陲小国,这一次倒是齐聚在南明。
小国依附大国生存,大国若不高兴,一只兵马便能灭掉几座城池的小国,乱世便是这般弱肉强食,道义之上乃是强权,无奈也无可奈何,只求自保。
宴席之上的小国使臣,也对南明王极尽赞美之词,轮番抢着恭维公孙执,公孙执似乎也喜欢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大殿之内倒也是十分热闹,只有坐在角落里的百里捻,与其旁边的越洆没有开口。
当然,坐在最前面,尊贵之位的宇文泱,也没有开口。
“宇文将军是觉得本王的膳食不好么?怎么连筷子都没动过?”公孙执看向宇文泱,这宴席之上,他最为在意之人,便是北晏的宇文泱了。
即便是面对公孙执,宇文泱也是一脸的武将霸道豪情,“王上的膳食自然是极好,奈何我乃是一个常经沙场的粗人,吃不过这细致给享乐之人的膳食,喝几杯酒便罢了。”
宇文泱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对着公孙执拱了拱手,可谓豪情万丈。
只不过他的话,他的举动,在公孙执看起来便是无礼挑衅。宇文泱的名字在南明也是响当当,毕竟两国边境起的战事,均是因为此人才吃了不少亏,公孙执本就不喜他,现在更是脸色难看。
“宇文将军还真是豪爽。”
公孙执端着酒杯也一饮而尽,他这话虽是夸奖,可是语气却带着一抹嘲讽,并没有夸奖之意,宇文泱却不以为意,他又倒了一杯酒,敬向公孙执。
“多谢南明王夸奖,身为武将,肆意无礼惯了,还望南明王不要介怀,毕竟沙场之上,我与南明也算是相熟。”
宇文泱笑着饮酒,可是公孙执的脸色却差到了极致,这话可就是明明白白的挑衅,周围的他国使臣也脸色有变,面面相觑,心道这北晏的宇文将军也太过肆意无礼。
后面的越洆倒笑了一声,与旁边的百里捻说着,“这北晏的宇文将军倒是个无所畏惧的角儿。”
百里捻也淡淡一笑,“宇文将军乃是沙场的常胜将军,在两国边境又与南明动过不少干戈,自然有几分常人难有的肆意豪气。”
“百里先生认识宇文将军?”越洆突然问道,眸子落在百里捻的脸上。
“北晏护国大将军宇文泱,孤身杀敌几千,少主难道没听过宇文将军的名头吗?”百里捻眸子微微一抬,倒没直接回答越洆的话,机巧地避过了正面回答。
越洆抿唇一笑,“先生说得对,宇文将军的名号谁又没听过呢。”
越洆并未怀疑百里捻的话,只当是百里捻并不认识宇文泱,只不过如他一样,听过这位护国大将军的名号罢了。
百里捻的面色没有丝毫异样,注视前面的宇文泱,而宇文泱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微微回头,朝着百里捻这边看了过来,正好对上百里捻的眼神。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下,算是和百里捻示意,百里捻颔首淡笑回应,两人之间的来回相视并没有逃过越洆的眼。
越洆看了宇文泱几眼,又转头看向百里捻,总觉得有点什么,不过也不好再问百里捻,只当自己是多心。
宴会持续了大半日,宴会热闹也让人疲惫,好不容易挨到了宴会结束,各国使臣纷纷离开,公孙执也面露着喜色,与各国使臣客气亲近,这一趟交涉南明的态度算是和缓,小国之间也愿意依附靠拢。
宴会结束,宇文泱是第一个离开大殿的使臣,这倒是也符合他的性子,根本没给公孙执脸面,其他各国使臣也纷纷离开,百里捻人在后排,走得慢了一些,他瞧见越洆并没有离开,似乎留下来与公孙执有话要说。
“少主不一同回梳和院吗?”百里捻不经意一问。
“百里先生先走一步吧。”
越洆绷着一张脸,似乎有些焦虑,看着正位上的公孙执。
“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百里捻没再问,只不过抬眸看了公孙执一眼,越洆留在这里,无外乎是想问公孙执西昭王之事吧,越洆亲自来南明,自然也是为着自己的父王而来。
与百里捻一同走出的还有张佑,张佑送使臣们离开,越洆与公孙执有要紧政事要谈,他没留下,而是与百里捻一同走出大殿。
“张佑兄怎么也出来了?”百里捻看向张佑,张佑是公孙执的宠臣,一贯洽谈政事,他都在旁。
“西昭少主应当是与王上有话要说,我不便留下。”
百里捻轻摇头,也打趣一声,“我竟不知,还有张佑大人不便留下的时候,南明王对你极其信任,即便是张佑大人留在王上的寝宫,也没有不便。”
张佑愣了一下,被百里捻打趣得笑了起来,不过看百里捻的眼神也有了异样,“此次来南明,百里兄似乎活脱几分,我还第一次听百里兄说笑呢。”
张佑笑道,自他认识百里捻开始,便知他是一位性冷好静之人,也从不说笑打趣,如今倒是有几分不同。
“是么?”百里捻嘴角的笑意消散,张佑若不提,他也许没意识到,自己竟在说笑。
张佑:“可是羌晥的风光不错,羌晥人也活脱有趣,使得百里兄也沾染了草原些许肆意潇洒?”
百里捻垂了一下眸子,“大概是吧。”
猛然想起羌晥王赛戬,听他说无礼浑话多了,也不知道何时便沾染了一分。
两人正说着闲话,往梳和院走,这还没走进梳和院,便看到越洆的身影。他怒气冲冲进了梳和院,碰见两人,连个招呼都没打,脸色极差,直奔他的院子。
看着越洆的身影,百里捻和张佑相视一眼。
“西昭少主不是与南明王有政事要谈么?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百里捻轻声道。
张佑眼眸有些深邃,“西昭少主所求之事,吾王不得答应,自然谈得就快了。”
百里捻看向张佑,“张佑兄此话可有深意?”
张佑也看向了百里捻,“百里兄难道还不知西昭少主要和吾王谈何事吗?但凡西昭少主前来南明,一定是为了身在南明的老西昭王,少主想要请求老西昭王回西昭,可是西昭毕竟离着南明远,吾王担忧,自然也不会放西昭王回去。”
百里捻点点头,“张佑兄也是深知少主与南明王所谈之事,必定针锋麦芒,才不愿留在大殿的吧。”
张佑是心善热情之人,与西昭少主也是相见恨晚,若他在大殿之上,公孙执要他说些看法,他必然会难以开口,一方面不想越洆伤心难堪,一方面他到底是南明朝臣,深知公孙执的心,自然也不会说出放老西昭王回西昭的说法。
这般纠结难堪的境地,张佑当然不愿参与。
“还是百里兄了解我。”张佑拍着百里捻的肩膀,似乎回到了两人都未入仕,在南林竹亭高谈海阔之时。
张佑扬起眸子,看着越洆的背影,“西昭少主少年豪情,可终究还是年轻啊,若他深思熟虑几分,便应当知道他不会得偿所愿,也不会这般情谊用事。”
“到底是父子,又怎么可能没有情谊呢?”百里捻喃喃道。
其实越洆心底也知道公孙执不会放老西昭王离开南明,但是他还要一试,明白归明白,人再明白也拗不过情谊,更可况是父子之情,养育之恩。
张佑也点点头,“百里兄说得在理。”
理和情,总归难以权衡。
百里捻淡然一笑,顺带一提,“老西昭王滞留在南明也快七年了,总不会一直留在南明吧。”
百里捻说得随意,张佑也没太过戒备,“这事我与王上也商讨过,王上没有放老西昭王归西昭的心思,于南明来说,我也觉得留在南明好,只好拖一拖了。”
百里捻点点头,“身在一国,为一国而谋,老西昭王留下南明,于南明来言,不是坏事。”
张佑轻叹一口气,“乱世之中,都无可奈何啊。”
张佑是心怀天下之人,愿辅佐明主,愿天下早归安宁,心善心满天下之人也多惆怅,譬如刚才,他实在不忍越洆难过,才没留在大殿之上。
“老西昭王如今还在横院之中吧。”百里捻随意一句。
“嗯,我也许久没有看过西昭王了,这几日与西昭少主相言甚欢,得他之意,我不能劝吾王让他们父子相见,但可替他去瞧瞧老西昭王,送些夏日解暑之物也好。”
“张佑兄有心,西昭少主必然承你恩。”
张佑笑了笑,挥手,“不盼他人记我恩惠,只愿自己心安。”
百里捻抬眸看向张佑,张佑有他不能有的善良和赤诚之心,同是从南林出来的人,终究是不同的。
百里捻的眸色渐深,眼神苍凉。